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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致命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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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厅毒物鉴定中心的报告于次日清晨送达。除了确认钩吻碱的存在,还检测出另一种微量成分:箭毒木苷,一种源自见血封喉树的剧毒物质。
“两种毒素混合使用,非常罕见。”徐天明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凝重,“钩吻碱主要攻击神经系统和心脏,箭毒木苷则麻痹呼吸肌。两者协同,能制造出更类似‘自然猝死’的症状,且代谢更快,更难检测。”
林晚夜看着检测报告:“能确定毒素来源吗?”
“钩吻碱可以从断肠草中提取,箭毒木苷则必须来自见血封喉树。这两种植物在我国都属于保护物种,私自采集、买卖都是重罪。”徐天明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报告显示毒素纯度很高,提取工艺专业,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
“专业制毒?”
“至少是具备植物化学知识,有实验室条件的人。”徐天明说,“我建议追查高校、科研院所、药企实验室中,可能接触这些植物样本的人员。尤其是近期有异常行为或经济状况突变的人。”
与此同时,技侦科对高明电子设备的深度恢复取得突破。
“林队,找到高明在暗网上的交易记录。”小陈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林晚夜,“他用的匿名ID是‘Nightshade’(夜影),今年三月开始在一个名为‘PharmaBlack’的暗网论坛活动。”
屏幕上显示着加密聊天记录,经过技术解密,对话内容触目惊心:
3月15日
Nightshade:需要一种能长期服用、症状类似劳累过度、最终导致心衰的物质。最好天然提取,代谢快。
Seller_A:有。Gelsemine(钩吻碱)+Antiarin(箭毒木苷)混合配方。见效慢,但三个月内必达效果。症状:疲劳、失眠、心悸、偶发抽搐。最终心脏骤停,尸检难辨。
Nightshade:如何给药?
Seller_A:可混入胶囊。建议从低剂量开始,每周递增10%。我们有定制服务,可提供标记胶囊(UV可见),方便控制剂量。
Nightshade:价格?
Seller_A:配方+三月剂量:5 BTC(当时约合80万人民币)。定制胶囊加收2 BTC。
Nightshade:太贵。
Seller_A:物有所值。绝对安全,境外实验室生产,无痕配送。
3月20日
Nightshade:成交。怎么交易?
Seller_A:BTC支付。收货地址?(提供境外代收点)
Nightshade:中国境内安全吗?
Seller_A:有特殊渠道。分成多个保健品包裹入境,降低风险。额外收费1 BTC。
Nightshade:可以。但我需要保证纯度。
Seller_A:提供质谱分析报告。不满意可退款50%。
交易于3月25日完成,高明支付了8个比特币,当时价值约128万元。收货地址是深圳市某保税仓,收件人是一个伪造的身份。
“查到这个Seller_A的真实身份了吗?”林晚夜问。
小陈摇头:“暗网层层加密,服务器在境外。但追踪比特币流向发现,这笔钱最终流入一个瑞士银行账户,户主是一名美籍华裔生物化学博士,陈永年。”
“背景?”
“陈永年,42岁,加州理工学院博士,曾在默克制药担任高级研究员,五年前离职。公开信息显示他创立了一家‘天然植物萃取科技公司’,但公司没有实际业务。美国警方记录显示,他涉嫌非法销售管制化学品,但证据不足,未起诉。”
纪升此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的资料:“林队,查了高明的资金流水。为支付这8个比特币,他抵押了名下唯一房产,又向三家小额贷款公司借款,总计负债一百四十万。”
“而他给苏曼下毒的同时,”纪升将另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正在秘密转移苏曼的资产。过去三个月,他以‘税务规划’‘投资理财’为由,说服苏曼将总计六百万元转入他控制的空壳公司账户。苏曼死后,他试图将其中三百万转往境外,被我们及时冻结。”
动机、手段、证据链,已经完整。
但林晚夜盯着“陈永年”这个名字,眉头未展:“这个陈永年,在国内有活动吗?”
“出入境记录显示,他去年十月回国待了两周,名义是‘学术交流’。”小陈调出记录,“参加了一个在上海举办的‘植物活性成分研讨会’,主办方是华东植物化学研究所。”
“联系研究所,查他接触了哪些人,特别是能接触到箭毒木和断肠草标本的研究人员。”林晚夜起身,“同时,申请对高明进行第二次审讯。这次,我们要让他知道,他背后的人,我们也挖出来了。”
***
审讯室,灯光刺眼。
高明比两天前更显憔悴,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但看到林晚夜和纪升进来,他还是强打精神,挤出一个苦笑:“林队长,该说的我都说了。药是我买的,但我不知道里面有毒素。我以为就是普通安神药……”
林晚夜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沓照片慢慢摊开在桌上。
第一张:暗网聊天记录截图,“Nightshade”与“Seller_A”的对话。
第二张:比特币交易记录,8 BTC的转账凭证。
第三张:陈永年的照片和背景资料。
第四张:箭毒木和断肠草的植物标本照片。
第五张:从高明书房搜出的UV手电筒,上面检出他的指纹和微量荧光物质。
第六张:那瓶“安神药”胶囊在紫外光下的照片——其中几粒胶囊外壳上,有肉眼不可见的蓝色数字标记:1、2、3……直到12。
高明盯着那些照片,嘴唇开始颤抖。
“高先生,”林晚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每个月给苏曼一瓶药,每瓶十二粒,对应十二周。你用UV笔在胶囊上标记数字,从1到12,毒素剂量逐粒增加。第十二粒,也就是她死前三天服下的那一粒,钩吻碱和箭毒木苷的浓度是第一粒的三倍。”
她拿起那张紫外光照片:“你不仅知道里面有毒素,你还精确控制着她死亡的时间。你想让她在直播中倒下,在百万人面前‘猝死’,这样所有人都会怪行业压榨,而不会怀疑到你——这个‘忠心耿耿’的经纪人身上。”
高明额头的冷汗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抵押房子、借高利贷,凑了一百多万买毒药。”纪升接话,“但同时,你用花言巧语骗苏曼转出六百万到你控制的账户。她一死,这些钱就是你的。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大赚一笔。真是好算计。”
“不……不是这样……”高明的声音嘶哑,“是陈永年!是他蛊惑我的!他说这种药只会让人慢慢虚弱,逼她停播休息,然后我就能接管她的账号和资源……他说不会死人的!”
“陈永年现在在哪里?”林晚夜紧盯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们只通过暗网联系,他说他在国外,药是从境外寄来的……”高明突然抓住头发,“我真的没想让她死!我只是……我只是受够了!我跟了她五年,像狗一样伺候她!她赚几千万,我拿一点提成还要看她脸色!她心情不好就骂我废物,直播出问题就让我背锅,我替她赔了几百万,欠一屁股债……”
他崩溃大哭:“我老婆要跟我离婚,女儿学校要交钱我都拿不出来……而她却计划明年换掉我,找更年轻、更听话的经纪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只是想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林晚夜等他情绪稍缓,才缓缓问道:“陈永年还跟你说过什么?关于毒素,关于如何脱罪。”
高明抽泣着:“他说……这种毒素混合代谢很快,尸检很难检出。就算检出,也可以推说是苏曼自己误食了有毒植物,或者服用了不正规的保健品……他还说,如果警方怀疑,就引导舆论,把焦点转到行业压榨上……”
“他有没有提过在国内的帮手?谁能提供植物样本?谁能帮忙提取?”
高明茫然摇头:“没有……他只说药是境外实验室做的,绝对安全。”
审讯持续到深夜。高明交代了所有作案细节:如何说服苏曼换药,如何每月定时送药并监督她服用,如何在苏曼出现症状时安抚她“只是太累了”,如何在直播当天确认她服下了最后一粒胶囊……
但他对陈永年的了解,仅限于暗网交易。
***
审讯结束后,林晚夜站在走廊窗前,望着城市的夜景。
纪升走过来:“林队,高明这边证据确凿,可以移送检察院了。但陈永年这条线……”
“不能放。”林晚夜转身,“他能精准提供两种受保护植物的高纯度毒素,在国内一定有供应链。箭毒木和断肠草都不是常见植物,他能弄到样本,必然有专业渠道。”
她思索片刻:“联系禁毒支队和国安部门,同步这个线索。陈永年涉及的,可能不止是卖毒给高明。一个前制药公司高级研究员,沦落到在暗网卖定制毒药,背后很可能有一个更大的非法网络。”
“您怀疑……”
“我怀疑他在国内有实验室,或者有合作者。”林晚夜眼神锐利,“这两种毒素的提取需要专业设备和技术人员。他人在国外,但药却能‘安全入境’,说明国内有接应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隐藏在科研机构或药企里。”
手机响起,是技侦科小陈。
“林队,查到了!华东植物化学研究所的一位副研究员,张维,去年和陈永年在研讨会期间密切接触。张维的研究方向正是‘有毒植物活性成分的药用价值’。更重要的是,研究所的标本库记录显示,去年十一月,张维曾违规借出箭毒木和断肠草的干燥样本,理由是‘合作研究’,但至今未归还。”
“张维现在在哪?”
“三天前请假,说母亲病重回老家。但我们查了高铁和航班记录,他没有回老家,而是买了去云南西双版纳的机票——那里是箭毒木和断肠草的自然分布区。”
林晚夜和纪升对视一眼。
“他要跑。”纪升说。
“不,”林晚夜快步走向办公室,“他可能是去采集新鲜样本,或者……销毁证据。通知云南警方,协助布控。我们马上申请跨省抓捕。”
深夜的刑侦支队再次忙碌起来。打印机的嗡嗡声、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铃声交织在一起。
林晚夜一边签署文件,一边对纪升说:“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得更大。高明只是一个棋子,背后是一条从植物样本盗取、到毒素提取、再到暗网销售的黑色产业链。而苏曼,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她抬头,目光穿透夜色:“我们必须斩断这条链。否则,今天倒下的可能是苏曼,明天就可能是其他人。”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光鲜之下,罪恶如同藤蔓,沿着利益的缝隙悄然蔓延。
而猎人,已经嗅到了它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