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夜》胖鸡龙卷风

21、雨林追凶

　　云南西双版纳，热带雨林边缘。

　　张维背着沉重的登山包，踩着潮湿的腐殖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走去。他穿着当地村民常买的迷彩外套，帽檐压得很低，但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恐慌。

　　三天前，他收到一条加密消息：“Nightshade已落网，链条危险，速清痕迹。”消息来自一个无法追溯的境外号码，但他知道是谁——陈永年。

　　五年了。从他在加州理工做访问学者时认识陈永年，到被对方“植物活性成分商业化”的宏伟蓝图吸引，再到一步步陷入这个非法提取、销售剧毒植物成分的网络。起初只是“学术合作”，后来变成“样品共享”，最后成了“利润分成”。

　　陈永年在境外搭建暗网销售渠道，他在国内利用职务之便盗取珍稀植物样本，并在一个隐蔽的私人实验室里进行提取纯化。箭毒木苷、钩吻碱、□□……这些在医学上需严格管控的剧毒物质，在黑市上能卖出天价。购买者，有像高明这样用于谋杀的，也有用于商业竞争下毒的，甚至还有境外某些组织用于……

　　张维不敢再想。他只知道，自己账户里那八位数存款，每一分都沾着洗不净的血腥。

　　这次他冒险进入雨林，是为了两件事：一是采集新鲜的箭毒木和断肠草样本，送到陈永年指定的交接点；二是销毁他在雨林边缘租用的那间隐秘实验室——那里有提取设备、实验记录，还有少量未运出的成品毒素。

　　手机突然震动，没有号码显示。他紧张地接起。

　　“到哪儿了？”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但张维能听出是陈永年。

　　“刚进林子，距离实验室还有五公里左右。”

　　“加快速度。警方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东西拿到后，老地方交接，有人接应你出境。”

　　“永年，”张维的声音发颤，“高明会不会供出我们？”

　　“他只知道我，不知道你。”陈永年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你留下的痕迹必须清理干净。记住，如果被抓，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在国外的妻女，我会‘照顾’好的。”

　　电话挂断。张维的手在抖。最后那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咬咬牙，加快脚步。雨林里闷热潮湿，蚊虫成群，但他顾不上这些。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实验室，完成所有事情。

　　＊＊＊

　　与此同时，西双版纳州公安局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显示着卫星地图，一个红点在雨林中缓慢移动。

　　“目标张维，今早七点从景洪市租车出发，八点二十进入勐腊县境内，九点十分弃车步行进入雨林。”当地刑警队长岩温指着地图，“根据他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结合地形分析，他可能前往这个区域——”

　　他圈出一片靠近边境的密林：“这里有一些废弃的橡胶园工棚，位置隐蔽，靠近溪流，适合做简易实验室。而且，”他切换画面，调出红外无人机拍摄的图像，“这片区域在夜间有异常热源，不符合野生动物活动规律。”

　　林晚夜和纪升通过视频连线参与会议。他们已飞抵昆明，正在赶往西双版纳的路上。

　　“岩队，请立即布控。”林晚夜看着实时传回的画面，“张维可能携带武器，且涉及剧毒物质，务必注意安全。我们的专家正在路上，会带来防护装备和检测设备。”

　　“明白。我们已组织三个小组，从不同方向向目标区域合围。边境检查站已提高警戒级别。”岩温顿了顿，“林队，还有个情况——我们监测到边境线另一侧，今天上午有不明身份的车辆在几个便道口附近活动，很可能是接应人员。”

　　“张维想出境。”纪升判断。

　　“那就不能让他进实验室。”林晚夜果断道，“如果他在实验室销毁证据，甚至引爆危险物质，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在他抵达实验室前实施抓捕。”

　　岩温点头：“我带队从东侧切入，截断他的前进路线。但雨林地形复杂，可视范围小，抓捕难度很大。”

　　“用热成像无人机实时追踪，保持距离，避免打草惊蛇。”林晚夜思考片刻，“如果他进入实验室区域，先不要强攻，等待我们的专家抵达。剧毒物质一旦泄漏或引爆，会危及整个行动组，甚至污染周边环境。”

　　“收到。”

　　视频会议结束。林晚夜看向车窗外，高速公路两旁是连绵的山峦，云雾缭绕。

　　“林队，你在担心什么？”纪升问。

　　“我担心两件事。”林晚夜收回目光，“第一，张维可能狗急跳墙，在实验室设置陷阱或自毁装置。第二，陈永年在境外的势力，可能会插手。”

　　她调出陈永年的资料：“这个人不简单。能从默克这样的跨国药企高级研究员，转型做暗网毒贩，说明他极度聪明且毫无底线。他在国外很可能有武装力量，甚至可能与某些组织有关联。张维如果落入我们手中，对陈永年是巨大威胁，他可能会……”

　　“灭口。”纪升接话。

　　林晚夜点头：“通知边境武警，提高戒备。另外，联系国际刑警组织，申请对陈永年的红色通缉令。这个人，必须绳之以法。”

　　＊＊＊

　　雨林深处，下午两点。

　　张维终于看到了那个隐蔽的工棚。它藏在藤蔓和乔木之后，外表破败，像是早已被废弃。但走近后能看到，门锁是新的，窗户被从内侧封死，屋顶有伪装过的通风管道。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才用钥匙打开门锁。

　　里面别有洞天：简易的实验台、离心机、旋转蒸发仪、高效液相色谱仪……虽然比不上正规实验室，但足够进行植物成分的提取和纯化。墙角有几个恒温箱，里面培养着箭毒木和断肠草的幼苗。冰箱里整齐码放着标注好的样品瓶。

　　张维快速行动。他先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加密U盘，开始格式化所有实验数据。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密封袋，将冰箱里的成品毒素样本装进去——这些要带走，是和陈永年交易的筹码。

　　接着，他搬出一个便携式焚烧炉，将纸质记录、标签、包装材料全部扔进去，倒入助燃剂点燃。浓烟通过伪装过的排气管散去，但在密闭空间里，气味依然刺鼻。

　　最后，他走到实验室最里面的一个金属柜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不是设备，而是三枚自制□□，连接着压力传感器和遥控接收器。

　　这是陈永年要求的“保险措施”：“如果不得不放弃实验室，确保警方什么也拿不到。”

　　张维的手悬在启动按钮上，犹豫了。引爆这些装置，会毁掉一切证据，但也会引起巨大爆炸和可能的有毒物质泄漏。这里是雨林，靠近溪流，下游有村庄……

　　“举起手！警察！”

　　吼声从门外传来。张维浑身一震，猛地转身，看到数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持枪对准他，红外激光点在他胸口晃动。

　　“张维！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岩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张维的眼睛迅速扫视：窗户被封死，唯一的门被堵住。他无路可逃。

　　绝望中，他看向那个金属柜，手指颤抖着移向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

　　“张维！”一个声音突然从特警身后传来，带着急切，“你女儿昨天发烧住院了，你妻子一直在找你！”

　　张维的动作僵住。他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女警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那是他七岁的女儿，脸色潮红，闭着眼睛。

　　“她得了急性肺炎，在医院等你签字手术。”女警的声音温和下来，“张维，你是父亲。想想你的孩子。”

　　张维的防线瞬间崩溃。他瘫坐在地上，手从遥控器上滑落，捂着脸哭出声。

　　特警迅速冲入，将他控制住。排爆专家小心翼翼地将□□拆除。

　　岩温走进实验室，环顾四周，对着耳机汇报：“目标已控制，实验室安全，缴获大量毒品原料和制毒设备。重复，安全。”

　　他看向还在痛哭的张维，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两小时后，林晚夜和纪升抵达现场。

　　张维已被带回局里审讯。实验室的勘查正在紧张进行。

　　“初步清点，缴获箭毒木苷成品12克，钩吻碱成品8克，□□成品5克。”岩温汇报，“还有大量半成品和原料植物。按黑市价格，这些成品价值超过两千万。”

　　林晚夜戴上手套，走到实验台前。上面还摊开着一些未销毁的记录，她拿起一页，上面详细记载着提取工艺、纯度数据，还有客户代号和发货记录。

　　“客户代号‘N’（Nightshade，高明），‘V’（Viper，一个境外账户），‘S’（Spider，国内某药业公司高管）……”林晚夜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不是个小作坊，这是个有稳定客户群的制毒网络。”

　　纪升指着发货记录：“看这个，‘S’客户订购了□□，用于‘商业竞争对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谋杀案了，涉及商业犯罪甚至恐怖活动。”

　　“陈永年必须归案。”林晚夜合上记录本，“张维审讯情况如何？”

　　“情绪崩溃，愿意配合。”岩温说，“但他知道的有限，只负责国内部分的样本盗取和提取生产。销售渠道、境外客户、资金流转，都是陈永年直接控制。他唯一能提供的，是和陈永年的几个秘密联络方式，以及下一次‘交货’的时间地点。”

　　“什么时候？”

　　“四天后，中缅边境某处。陈永年的人会来接这批新采集的样本。”岩温压低声音，“张维说，陈永年最近在研发一种新毒素，叫‘幻影碱’，据说是从某种罕见真菌中提取的，无色无味，中毒症状完全模仿阿尔茨海默病，几乎无法检测。”

　　林晚夜和纪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一种无法检测、症状模仿自然疾病的毒药，如果流入黑市，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这次交货，是我们的机会。”林晚夜当机立断，“制定抓捕方案，联合边境武警、禁毒支队，布下天罗地网。不仅要截获这批毒素，更要顺藤摸瓜，抓到陈永年，或者至少抓到他派来的核心人员。”

　　她走到实验室门口，看向外面郁郁葱葱的雨林。这片美丽的土地，却成了罪恶的温床。

　　“这个案子，已经不止是为苏曼讨回公道了。”林晚夜的声音很轻，但字字铿锵，“我们要斩断的，是一条可能危害无数人生命的黑色产业链。无论陈永年藏在哪里，无论他背后有什么势力，都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手机震动，她接起，是上级领导。

　　“晚夜同志，案件进展我已了解。部里高度重视，已成立‘6·15’专案组，由你担任组长，协调多省、多部门联合行动。务必摧毁这个制贩毒网络，将陈永年抓捕归案！”

　　“是！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林晚夜深吸一口气。雨林的空气湿润而清新，但她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前方是一场硬仗。对手狡猾、狠毒、拥有资源和技术。但穿上这身警服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守护正义的道路从来不会平坦。

　　她转身，对岩温和纪升说：“开始准备吧。四天后，边境见。”

　　夜色渐浓，雨林陷入黑暗。但警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灯光、对讲机声、车辆引擎声，在这片寂静之地亮起不眠的星火。

　　猎人已布好陷阱，只等猎物上门。

　　而更远处，在国境线另一侧，一双眼睛也正盯着这片雨林。

　　陈永年放下卫星电话，脸色阴郁。张维失联，实验室被端，他的国内链条断了。

　　但他并不慌张。这么多年，他早已准备好多条退路。只是可惜了那些设备和样本，还有张维这个好用的“技术员”。

　　他走到窗前，俯瞰着曼谷的夜景。这个城市流光溢彩，藏污纳垢，正是他喜欢的土壤。

　　“老板，国内那边……”身后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放弃。启动B计划。”陈永年点燃雪茄，“把‘幻影碱’的样品准备好，联系新买家。欧洲那边有个家族，愿意出五千万美金买这个配方。”

　　他吐出一口烟圈，笑了：“警察以为他们赢了一局？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的对手不止是警察。

　　而是一张正在收紧的、跨国跨部门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