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夜》胖鸡龙卷风

3、暗涌

　　刑侦支队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林晚夜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尖一缩才回过神。桌上摊着刚锁定的嫌疑人资料，最上面那张是李强，城西修车铺老板，十年前在旧城拆迁区工地做临时工，人脸识别比对与当年监控里的模糊身影高度吻合，还有家暴前妻的前科，劣迹斑斑。

　　“林队，西河桥的维修记录查到了，近半年都没检修过，东侧桥墩的老化裂缝早就过了安全阈值，只是没人上报。另外，调取周边监控发现，最近一周凌晨，除了宋灯，还有个可疑人员出现过，穿工装戴安全帽，下巴上有颗痣，看着像维修工人，但物业说没安排过检修，身形看着像女性，大概率是伪装的。”外勤小陈指着监控截图，画面模糊，只能看清大致轮廓。

　　林晚夜盯着截图里那个身影，指尖点在屏幕上：“查市郊科技园周边的监控，重点找这个身形的女人，尤其是于清风离职后出没的痕迹。另外，盯紧李强的行踪，摸清他的日常路线，他每天必经西河桥，这是最危险的节点。”

　　话音刚落，技术科的人急急忙忙进来：“林队，‘真相切割者’又搞事了，发了条推文《桥边的恶影》，暗指李强是当年的性侵主犯，还放了他每天骑电摩过西河桥的路线图，虽然打了码，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现在评论区全在刷‘坐等清算’，还有人说要去桥边蹲守看热闹，舆情彻底失控了。”

　　林晚夜点开推文，胸口憋着一股气。博主明显是在助推复仇，故意泄露信息煽动舆论，既给宋灯和于清风传递信号，又给警方施压。她拨通技术科电话，语气凝重：“全力追踪博主的真实身份，哪怕拆了虚拟IP也要找到源头，另外，联系平台紧急下架推文，管控舆情，别让事态扩大。”

　　挂了电话，林晚夜靠在椅背上，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太清楚这场博弈的凶险：宋灯和于清风在暗处筹备毁灭，博主在网上煽风点火，而她夹在法律与人心之间，既要阻止犯罪，又忍不住共情那些未被抚平的创伤。十七岁那年捅向父亲的剪刀，母亲失聪后沉默的眼神，此刻都在眼前浮现，让她指尖发颤——如果当年法律能早点护住母亲，她或许不会走到拔刀相向的地步，宋灯也未必会沦落到用私刑复仇的境地。

　　“林队，蹲守宋灯的同事传来消息，她收到一个黑色包裹，取件后直接回了出租屋，没拆封就藏进了床底，看着很谨慎。另外，我们查到一个注销的物流账号，寄件地址是市郊科技园附近的快递柜，寄件人信息匿名，但支付记录关联的手机号，曾在心理论坛注册过，用户名叫‘清风不与’。”

　　线索彻底串起来了。于清风负责筹备工具，宋灯负责勘察踩点，两人分工明确，目标精准，而“真相切割者”在明处打掩护，这场复仇计划周密得可怕。林晚夜立刻起身：“备车，去市郊科技园，查那个快递柜的监控，另外，搜查于清风之前的独立实验室，务必找到她的踪迹。”

　　车子疾驰在公路上，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林晚夜看着前方的车流，心里翻涌不定。她既希望能赶在复仇执行前找到两人，阻止这场毁灭，又莫名生出一丝无力——李强作恶多端，法律迟到了十年，此刻的制裁，对宋灯而言或许是唯一的解脱。

　　抵达市郊科技园时，太阳已经西斜。实验室在园区深处，门牌号与于清风之前给宋灯的定位一致，此刻大门紧锁，落了层薄灰，看着许久没人来过。林晚夜让人撬开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酒精、丙酮的味道扑面而来，冷白的灯光还亮着，像是主人刚离开不久。

　　操作台整洁得过分，上面摆着烧杯、试管，还有一些化学试剂，标签上写着硝酸铵、铝热剂等，都是制作炸药的原料。墙角的金属柜里，藏着几副假发、口罩和一次性手套，还有一本实验笔记，翻开后，工整的字迹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漩涡，翻到最后几页，是精准的爆破示意图，标注着西河桥的爆破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定向摧毁，精准致死，无多余波及。

　　林晚夜指尖划过那些字迹，心里一阵发寒。于清风的精准与偏执，全藏在这些细节里，原生家庭的控制让她把“精准”刻进骨子里，最终成了毁灭恶人的武器。她继续翻找，在通风管道的缝隙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手绘的化学图谱，右下角有缩写“YQ”，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第四个，留给灯。

　　“灯”是宋灯。林晚夜心头一沉，瞬间明白，她们的复仇名单不止李强一个，还有当年的其他从犯，甚至宋灯的父亲。她攥紧那张纸，转身对同事说：“立刻排查当年旧城性侵案的其他嫌疑人，还有宋灯的父亲宋建国，全纳入监控范围，另外，加派人手守在西河桥，24小时轮班，绝不能让他们动手。”

　　回到支队时，已是深夜。李强的行踪记录摆在桌上，每天六点二十三分准时骑电摩过西河桥，风雨无阻。林晚夜盯着那个时间点，指尖在纸上圈了又圈，心里的弦绷到极致。她拨通蹲守西河桥同事的电话：“务必盯紧凌晨时段，尤其是五点到七点，有任何可疑人员或异常动静，立刻汇报。”

　　挂了电话，林晚夜点开那个心理论坛，找到“清风不与”的过往发言，大多是关于创伤与救赎的偏激言论，其中一条写着：“当正义沉默，毁灭便是唯一的出路。”发帖时间，刚好是于清风确诊躁郁症的那天。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霓虹闪烁，却照不透人心的黑暗。此时，宋灯的出租屋里，她正翻看着《死亡执行手册》，于清风的电话准时打来，听筒里传来试剂碰撞的轻响，冷静地确认着爆破细节。而西河桥的晨雾里，一场毁灭正在悄然酝酿，林晚夜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追赶，可她不知道，自己追上的是法律的正义，还是两个受害者最后的希望。

　　凌晨四点，技术科传来消息：“林队，‘真相切割者’的直播间突然上线，标题是《黎明前的清算》，画面是西河桥的晨雾，弹幕全在等天亮。另外，我们追踪到博主的真实IP，是一个老旧小区，住户是三年前被王磊性侵后自杀的女大学生母亲。”

　　林晚夜猛地起身，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又是一个被伤害的家庭，用自己的方式寻求公道。她抓起外套：“备车，去那个小区，同时通知西河桥的同事，提高警惕，他们大概率今天动手。”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渐渐浓了起来，西河桥的桥墩下，藏着即将引爆的炸药，也藏着两个女人十年的恨意，而林晚夜的车，正朝着黎明疾驰，追赶着一场无法回头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