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夜》胖鸡龙卷风

59、第一案 数据坟墓里的哭声

　　池砚成为刑侦支队技术线人刚满三个月时，大学城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中。

　　第四名女生的失踪报警电话打进市局，接线员记录下相同的关键词：“昨晚没回宿舍”、“手机关机”、“家人收到勒索信息”。

　　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板上，并列贴着四张青春洋溢的照片。

　　李队长用马克笔重重划出时间线：“林薇薇，外国语学院大三，失踪第11天；张晓雅，美术学院大二，失踪第8天；王雨婷，医学院研一，失踪第5天；苏乐乐，音乐学院大四，昨晚失踪。”

　　“共同点？”李队长看向刚被特招进来的犯罪心理顾问。

　　“都是女性，20-24岁，长相清秀，性格内向，社交圈简单。”顾问推了推眼镜，“但最诡异的是这个——”

　　投影屏亮起，四张几乎相同的勒索信息截图：

　　“50万换人。现金，旧钞，不连号。明天下午3点等进一步指令。报警撕票。”

　　“金额不高。”池砚坐在会议室角落，声音平静得与22岁的年龄不符。

　　李队长看向他：“说详细。”

　　“如果是专业绑架团伙，50万太低了。四起案件加起来才200万，风险收益比失衡。”池砚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而且我追踪了发送信息的号码和邮箱——”

　　大屏幕上出现复杂的网络拓扑图。

　　“全部是‘僵尸网络’节点。”池砚放大其中一个节点，“凶手控制了上千台被植入木马的电脑，随机选择节点发送勒索信息。这些电脑遍布全国，甚至海外。”

　　会议室陷入沉默。

　　“这意味着什么？”年轻刑警陈昊问道。

　　“意味着勒索可能只是幌子。”池砚调出另一个界面，“我分析了四名女生失踪前三个月的数字足迹。她们都在同一个网站上消费过。”

　　屏幕上出现一个设计精致的小众购物网站：“拾光手作”。

　　“定制手链。”池砚点开商品页面，“每名女生都在这里定制过刻有自己姓名缩写的手链，单价198元。”

　　李队长皱眉：“巧合？”

　　“概率太低。”池砚调出后台数据分析，“这个网站的定制流程需要填写详细收货地址、手机号、个人喜好问卷。问卷里有‘最喜欢的颜色’、‘最放松的音乐’、‘独处时常做的事’等37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四名女生的问卷答案高度相似——都喜欢粉色调，听轻音乐，独处时喜欢看书或做手工。”

　　“凶手在筛选。”犯罪心理顾问轻声说。

　　池砚的突破

　　获得侦查授权后，池砚开始深入“拾光手作”的服务器。

　　表面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手工艺品电商网站，日均访问量不足500，交易记录正常。

　　但池砚在数据库日志里发现了异常：每晚11点到凌晨3点，会有大量加密数据从服务器传出，流向一个境外IP。

　　“流量特征符合直播数据传输。”池砚向专案组汇报时，李队长的脸色越来越沉。

　　“能破解吗？”

　　“需要时间。”

　　池砚花了36小时，终于在那段加密数据中发现规律——它伪装成普通的图片上传流量，但实际上每秒钟传输30帧画面数据。

　　他编写了一个解码程序，当第一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时，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粉色的房间。

　　墙壁、床单、窗帘，全都是柔和的粉色调。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定制手链。

　　“是林薇薇。”陈昊指着屏幕，“最早失踪的那个！”

　　画面右上角有实时观看人数：2,347人。

　　聊天框在不断滚动：

　　[用户XJ92]：今天人偶好像不太精神，打赏个火箭让她笑一个

　　[用户Ghost]：新来的三号人偶更漂亮，皮肤像瓷器

　　[用户Collector]：馆长什么时候上四号？我已经订阅了

　　池砚的手微微发抖，但他继续操作，调出了网站的完整后台。

　　那里有四个直播窗口，分别对应四名失踪女生。她们被囚禁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粉色房间里，像精致的玩偶一样被展示、被评价。

　　后台数据显示，这个“直播馆”已运营两年，订阅用户超过5000人，遍布27个国家。最高单次打赏记录是1万美元，要求“让人偶哭两个小时”。

　　“馆长是谁？”李队长的声音冷得像冰。

　　池砚追踪了网站的资金流向、域名注册信息和服务器日志，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拾光手作”的创始人兼唯一运营者：周明哲。

　　真相核心

　　周明哲，35岁，毕业于某重点大学计算机系。表面上是手工艺品创业者，实际经营着这个黑暗的“人偶收藏馆”。

　　犯罪心理顾问调出了周明哲的成长记录：童年时期，他的双胞胎妹妹因病去世。妹妹生前最爱的房间就是粉色，喜欢收集洋娃娃。母亲因悲痛精神失常，常把周明哲打扮成女孩，叫他妹妹的名字。

　　“创伤性固着。”顾问指着白板上的分析图，“他将对妹妹的执念扭曲为‘收藏活体人偶’的欲望。这些女生不是他眼中的‘受害者’，而是‘藏品’。”

　　池砚通过技术手段还原了完整的犯罪模式：

　　1.数据采集：通过“拾光手作”网站，以定制手链为诱饵，收集潜在目标的详细个人信息。

　　2.精准筛选：算法根据问卷答案打分，选出最符合“完美人偶”标准的女生——安静、温顺、社交简单，不易引起广泛关注。

　　3.绑架控制：周明哲亲自实施绑架，使用麻醉剂，不留痕迹。他将女生囚禁在郊区某废弃疗养院改造的“人偶馆”内。

　　4.暗网直播：通过加密直播吸引全球有特殊癖好的观众，打赏是主要收入来源。勒索信息只是伪装，制造“普通绑架案”的假象。

　　“他从不打算要赎金。”池砚调出银行流水，“所有勒索账户都是空壳，从未有过取款尝试。他在拖延时间——警方会按照绑架案的方向侦查，给他更多直播获利的时间。”

　　李队长一拳砸在桌上：“位置呢？那些女孩被关在哪里？”

　　池砚调出最后一个追踪界面：“直播服务器在开曼群岛，物理位置受当地法律保护。我尝试了所有合法追踪手段，但需要国际协查文件。”

　　他看向时间：“从申请到批准，至少需要24小时。”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上出现了新的变化。

　　周明哲进入了林薇薇的房间。他穿着白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箱子。

　　“今天是我们的一号人偶在馆内的第12天。”周明哲对着隐藏摄像头微笑，“按照馆规，人偶的展示期限是两周。明天，一号人偶就要‘退休’了。”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手术器械。

　　“但在退休前，我答应了一位VIP观众的特别请求。”周明哲戴上手套，“他想收藏一件‘不会变质的人偶部件’。”

　　林薇薇似乎被注射了药物，眼神迷离，没有任何反抗。

　　周明哲拿起一把精致的手术刀。

　　池砚的关键抉择

　　“我们必须现在行动！”陈昊喊道。

　　“但服务器在境外，我们没有执法权！”国际刑警联络员焦急地说，“强行侵入是跨境黑客犯罪，会引起外交纠纷！”

　　李队长看向池砚：“合法途径最快多久？”

　　“24小时，这是最乐观的估计。”池砚盯着屏幕上周明哲手中的手术刀，“他不会等到明天。VIP观众的请求已经支付了5万美元定金，交易会在今晚完成。”

　　会议室陷入死寂。

　　池砚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个自定义的黑客工具已经启动，只需要按回车键，就能强行突破开曼群岛那台服务器的防火墙。

　　代价是：他可能面临跨境网络攻击的刑事指控，甚至国际通缉。

　　另一个屏幕上，周明哲正在给手术刀消毒。林薇薇的眼睛里滑下一滴眼泪，但她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池砚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自己成为线人时的誓言，也闪过三个月前那场让他失去一切的黑客大战。

　　然后他按下了回车键。

　　代码如洪水般涌入远端服务器，防火墙一层层崩溃。池砚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在做什么？！”李队长惊呼。

　　“定位物理地址。”池砚的声音异常平静，“同时关闭所有直播流，切断他的收入来源。”

　　10分钟后，大屏幕上弹出一个精确坐标：北纬31.207，东经121.456——郊区废弃的“阳光疗养院”。

　　“位置找到了。”池砚同时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是过去24小时内所有观看直播的用户IP，包括27个国家的订阅者名单。已经加密上传到国际刑警组织的共享平台。”

　　他站起身，主动伸出双手：“李队，该救的人能救了。现在，该受的罚我受。”

　　特警队冲进疗养院时，周明哲正准备进行他的“收藏手术”。四名女生全部获救，虽然身心遭受严重创伤，但生命无虞。

　　周明哲的“人偶馆”被彻底揭露，全球27国同步展开对订阅者的调查。

　　而池砚戴上了电子脚镣，等待他的将是跨境网络攻击罪的审判。

　　警车里，李队长看着后座上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三个月的问题：“你为什么愿意当线人？以你的技术，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池砚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许久才回答：“因为三年前，我妹妹也失踪了。警方找了两个月，最后在河里找到她。”

　　他的声音很轻：“那时我就知道，有些凶手藏在数据背后，传统手段找不到他们。所以我学会了他们的语言，走进了他们的世界。”

　　“你妹妹的案子……”

　　“已经破了。”池砚转过头，眼睛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黑暗，“用和今天类似的方法。所以我知道代价是什么，也愿意付这个代价。”

　　警车驶向检察院，电子脚镣的指示灯在昏暗的车厢里规律地闪烁，像某种无声的心跳。

　　而在池砚的笔记本电脑深处，一个加密文件夹自动打开，里面是数百个类似“拾光手作”的网站列表。

　　每个网站旁边，都有一个红色的标记：待调查。

　　第一案结束了。

　　但数据坟墓里的哭声，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