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夜》胖鸡龙卷风

64、第六案 云端孝心拍卖会

　　“区块链遗嘱”案告破后，养老诈骗短暂地沉寂了一段时间。

　　但罪恶就像野草，烧掉一茬，下一茬会在更肥沃的地方生长——这次，是高端养老市场。

　　“夕阳红颐养中心”，月费三万起，入住门槛是资产证明不低于五百万。宣传语写着：“让您的父母享受总统级晚年。”

　　最初引起池砚注意的，是一位匿名举报信：

　　“我父亲住在夕阳红，最近中心推出‘孝心积分’系统。子女充值换积分，积分高的老人能优先享受理疗、专属护工、甚至专家会诊。这周通知我，父亲的积分快垫底了，下周可能要搬到普通楼层……”

　　附带的系统截图显示，积分榜实时更新，排名第一的子女已充值128万积分（1元=1积分），最后一名只有3100分。

　　“这不就是变相勒索吗？”陈昊拍桌。

　　“比勒索更糟。”池砚已经潜入系统后台三天了，“看这里——”

　　池砚的暗网潜伏

　　池砚伪装成某地产公司老板的儿子，支付了十万“咨询费”后，拿到了夕阳红颐养中心的完整系统权限。

　　1.孝心积分拍卖

　　系统有一个隐藏模块：“积分交易市场”。

　　在这里，子女们可以匿名竞拍“特殊服务积分包”：

　　·“延年益寿包”：包含每周三次中医理疗、每日灵芝汤，起拍价5万积分。

　　·“无忧晚照料”：确保老人临终前三个月享受顶级疼痛管理，起拍价20万积分。

　　·“床位保留权”：即使老人病重住院，也保留原有房间，起拍价8万积分。

　　最残忍的一条拍卖记录：

　　【拍品】001号别墅套房入住权（当前住户李建军，87岁，晚期肺癌）

　　【当前报价】42万积分

　　【提示】原住户预计存活期≤30天，拍得后可预约入住时间。

　　2.数据操控

　　池砚分析了健康评分算法，发现它不是基于客观体检数据，而是人为可调的。

　　后台操作日志显示：

　　“8月15日：将7号楼301王秀兰健康分从82调至67（其子本周未充值）”

　　“8月17日：王秀兰之子紧急充值5万积分，健康分回调至79”

　　“8月20日：再次调低至65，并发送‘母亲近期消瘦严重’通知”

　　“他们在制造焦虑。”池砚对专案组说，“用虚假的健康数据，逼迫子女不断加码。”

　　3.终极残忍

　　系统最深处，有一个名为“资源优化”的模块。

　　里面是17位老人的档案，标记为“低效益客户”——即子女充值意愿低、本人资产已基本转入中心抵扣费用。

　　每个档案都有一个“自然衰竭方案”：

　　【张玉芬，84岁】

　　当前状态：轻度失智，下肢浮肿

　　方案：减少每日蛋白质摄入量至标准值60%，暂停利尿剂使用

　　预期结果：3-4周内肾功能衰竭，符合“自然死亡”

　　腾出时间：10月前

　　【□□，79岁】

　　当前状态：冠心病史，安装支架

　　方案：将降压药更换为效果较弱的替代品，逐步减量

　　预期结果：6-8周内心源性猝死

　　腾出时间：11月床位旺季前

　　池砚看着这些冷冰冰的文字，想起了自己父亲去世前的样子。那时他没钱请护工，只能自己没日没夜地守着。

　　而这些老人，他们的子女付着一个月三万的钱，却不知道父母正被系统标记为“待处理资源”。

　　池砚的越界

　　拿到完整证据链的那个深夜，池砚没有立即上报。

　　他坐在机房里，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些老人——有的在昏睡，有的在黑暗中睁着眼，有的因为疼痛小声呻吟却不敢按呼叫铃，怕给子女“添麻烦”。

　　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公开

　　他匿名发布了夕阳红颐养中心老板赵天佑的完整医疗记录：

　　·其88岁母亲同样住在该中心，但不公开在入住名单中

　　·享受“隐藏VIP服务”：24小时专属医疗团队、进口自费药物全免、每日专家查房

　　·所有费用从中心“公关支出”走账，实际为零成本

　　·内部备注：“董事长母亲，不计入效益考核”

　　第二件：篡改

　　他修改了积分拍卖系统的前端界面。

　　当下一次有子女登录竞拍时，他们会看到这样的提示：

　　【您正在竞拍的是母亲未来三个月的止痛药使用权限】

　　当前出价：8万积分（约合人民币8万元）

　　【您正在竞拍的是父亲临终前是否孤独死去的决定权】

　　当前出价：15万积分

　　竞拍成功后的确认信息也变了：

　　“恭喜您！您已成功购买母亲‘不被故意减少喂食’的权利，有效期30天！”

　　“恭喜您！您已确保父亲本月不会被更换为劣效药物！”

　　第三件：揭示

　　他向所有子女的注册邮箱，发送了其父母夜间监控视频的剪辑片段：

　　·一位老人想去厕所，但怕吵醒同屋，扶着墙一点点挪，花了十五分钟

　　·一位老人伤口疼痛，咬着被子不敢出声，眼泪一直流

　　·一位老人对着窗外自言自语：“孩子们赚钱不容易，我忍忍就好……”

　　每段视频下都有一行字：

　　“您购买的‘孝心积分’，他们其实不需要。他们需要的是您今晚的一个电话。”

　　舆论海啸

　　三件事在二十四小时内接连爆发。

　　赵天佑的“隐藏VIP母亲”首先引爆社交媒体，标签#双标养老院#登上热搜。

　　紧接着，被修改的拍卖系统截图在各个子女群疯传，无数人感到彻骨寒意——原来自己竞拍的不是“孝心”，是父母的“基本生存权”。

　　最后那段夜间监控视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转发量超过八百万，评论里全是泪目和愤怒。

　　夕阳红颐养中心被愤怒的民众包围，十七位“低效益客户”的子女冲进中心要接走父母。

　　警方介入时，发现那十七位老人中，已有三人出现明显的药物不足症状，一人因擅自停药导致心绞痛发作。

　　“再晚三天，可能就出人命了。”急救医生对镜头说。

　　——

　　赵天佑及其核心团队被捕，中心被查封。

　　但池砚也收到了检察院的传票——因“非法获取并公开私人医疗数据”，被赵天佑提起刑事自诉。

　　法庭上，赵天佑的律师慷慨陈词：

　　“被告人池砚，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利用黑客手段窃取公民隐私，在互联网上散布，造成当事人社会性死亡。其行为严重侵害公民个人信息安全，应当从重处罚。”

　　轮到池砚方辩护时，林晚夜站了出来。

　　“我承认，池砚的行为在程序上越界了。”她平静地说，“但我想请法庭看一些东西。”

　　她播放了一段视频——是那十七位老人被解救后的采访片段。

　　□□的女儿抱着父亲痛哭：“我爸说他最近头晕，中心说是正常衰老。要不是曝光，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偷偷换了他的药！”

　　张玉芬的儿子红着眼：“我妈说她浮肿，护工说少喝水就行。原来他们是故意不给药……”

　　林晚夜关掉视频，看向法官：“法律要惩罚越界，这没错。但法律的目的，终究是保护人。”

　　“池砚越界了，但他救下了十七位正在被‘计划衰竭’的老人。赵天佑没有越界，他的一切操作都在合同条款内——那份长达八十页的入住协议里，确实写着‘中心有权根据资源情况调整服务方案’。”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坚定：“有时候，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会出现短暂的背离。池砚选择了后者。而历史会记住他救了人，就像我们会记住纳粹军官艾希曼也说‘我只是在遵守法律和执行命令’。”

　　法庭沉默了。

　　最终，法官的判决是：

　　池砚的行为构成违法，但鉴于其动机是为阻止重大犯罪、解救被害人，且未将个人信息用于牟利或其他非法目的，免于刑事处罚，予以行政记大过处分。

　　赵天佑则因涉嫌故意杀人罪（未遂）、诈骗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等被正式批捕。

　　尾声

　　判决后第二天，池砚在办公室里整理案卷。

　　林晚夜走进来，放下一杯茶：“记大过，三年内不能晋升。后悔吗？”

　　池砚看着茶杯上升起的热气：“那十七位老人，昨天被子女接回家团圆了。□□的女儿请了长假陪他，张玉芬的儿子说要把生意搬回来做。”

　　“所以不后悔？”

　　“程序上，我错了。”池砚抬起头，“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因为有些事，等走完程序就来不及了。”

　　林晚夜沉默片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在系统里，但不完全被系统束缚。”

　　她离开后，池砚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小雨的照片。

　　“爸爸今天又救了一些爷爷奶奶。”他轻声说，“用的方法可能不对，但……至少他们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窗外，夕阳正在落下。

　　明天，又会有新的案子，新的抉择，新的越界与坚守。

　　但有些东西不会变：

　　只要还能救一个，就不算白活。

　　而救人这件事，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