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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终章 ...

  •   池砚通过司法考试那天,没有庆祝。

      他独自去了小雨的墓地,把成绩单复印了一份,烧在墓碑前。

      “小雨,爸爸现在是检察官了。”他轻声说,手指拂过冰凉的碑石,“以后爸爸可以在规则里做更多事,救更多人。”

      两年时间,白天办案,夜晚啃法律条文。三十岁的人,和大学生一起坐在司法考试的考场里。监考老师多看了他几眼——这个考生眼神里有种不同于其他考生的东西,像经历过沙场的士兵又回到课堂。

      林晚夜在考场外等他,递过一瓶水:“怎么样?”

      “题都做完了。”池砚说,“但有些选择题……我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也知道现实里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比如?”

      “比如证据合法性原则那题,标准答案是‘一切非法获取的证据均应排除’。但现实里……”他想起自己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技术手段,那些救下的人。

      “现实里,你在学习如何让好人的证据合法。”林晚夜接过他的话,“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这个身份。”

      最终定位

      池砚的办公室在市检察院三楼,朝南,窗外能看到老城区的屋顶和远处的江。

      办公室很简单:一张桌子,两台电脑,三面书架,全是法律条文和技术规范。只有一面墙空着。

      他的职位是“技术证据审查专家”,主要职责有三项:

      第一,审查公安机关提交的电子证据取证过程是否合法合规。

      第二,为重大疑难案件提供技术侦查方案咨询。

      第三,也是最核心的——监督,防止侦查人员滥用技术权力,防止出现下一个“池砚式”的越界者。

      第一次开庭,他坐在检察官席的技术顾问位置上。

      辩护律师指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这份证据是警方通过黑客手段从境外服务器获取的,取证过程违法!”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池砚。

      他起身,走向法庭中央的演示屏,调出取证记录:

      “首先,我方是通过国际司法协助渠道,向服务器所在国申请了协查令。”

      “其次,所有数据提取过程均在对方国家执法人员监督下进行,全程录像。”

      “最后,原始数据哈希值已公证,证明在传输过程中未被篡改。”

      他顿了顿,看向辩护律师:“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同样重要。如果程序有瑕疵,再真实的证据也应该被排除——这是法律,也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

      法官点头:“证据予以采纳。”

      庭审结束后,辩护律师在走廊叫住他:“池检察官,听说你以前……”

      “我以前是个黑客。”池砚坦然承认,“所以我知道所有不合规的取证手法会留下什么痕迹。如果你当事人真的无辜,证据链会有破绽——可惜,没有。”

      他看着律师:“法律需要守门人,也需要曾经试图破门而入的人来当守门人。”

      保留习惯

      每月第一个周六,池砚会消失。

      办公室门上贴着手写纸条:“今日扫墓,手机畅通,急事可呼。”

      第一次同事看到时问:“池检,亲人吗?”

      “女儿。”池砚说得很平静。

      对方愣住,不知如何接话。

      池砚反而笑了:“五年前的事了。每个月去看看她,告诉她我最近做了什么。”

      墓地在城西山腰,能看到整座城市。小雨的墓碑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池砚从不在墓前说太多话,只是坐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就看着山下的人间烟火。

      有一次下山时遇到暴雨,他在亭子里躲雨,碰见一个也在扫墓的中年女人。

      “来看孩子?”女人问。

      “嗯。您呢?”

      “看我爸。”女人看着雨幕,“他生前总说想看海,我一直忙,没带他去。现在只能每年清明节来告诉他,我又去了哪个海边。”

      池砚沉默了一会儿:“我女儿以前想养狗,我说等爸爸不忙了。后来……没机会了。”

      雨停了,两人各自下山。

      那天之后,池砚开始养了一条金毛,领养的,七岁了,叫“周末”。只在周末陪它。

      林晚夜第一次见到周末时很惊讶:“你不是说没时间养狗?”

      “现在有了。”池砚挠着周末的下巴,“而且它年纪大了,更需要安稳的生活。”

      像某种隐喻。

      与林晚夜的关系定格

      他们的关系很难定义。

      不是恋人——从未有过任何亲密举动,甚至很少谈私人话题。

      不是普通同事——彼此知道对方最深的伤疤,在最危险的行动里把后背交给对方。

      林晚夜调到省公安厅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但联系没断。

      遇到涉及青少年网络犯罪的案子,林晚夜会下意识打电话:“池砚,这个案子你帮我看一下技术部分。”

      池砚开发出新的“老年人防诈预警模型”,第一个测试者是林晚夜:“这个模型能通过消费数据和社交模式筛出高风险老人,准确率大概85%。你拿去用,名字随便,不用署我名。”

      “为什么?”

      “工具就是工具,救人就行。”

      有一次,某地发生校园霸凌导致自杀的案子,林晚夜去调查,三天没合眼。结案那天深夜,她给池砚打电话,什么也没说,只是通了五分钟的沉默。

      池砚也没说话,就在电话那头陪着。

      后来林晚夜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像两个在战场上互相包扎的伤兵。”

      “总比孤军奋战好。”池砚说。

      最接近私人话题的一次,是在任明月牺牲五周年的那天。

      池砚查清了当年所有的细节——任明月确实是在卧底时被意外发现,冲突中失足坠楼。没有内鬼,没有阴谋,就是一次不幸的意外。

      他告诉林晚夜时,说得很小心:“有时候,悲剧就只是悲剧。没有那么多阴谋论,就是……运气不好。”

      林晚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池砚以为电话断了。

      然后她说:“我知道。这五年,我查了无数遍,结论都一样。但听你再说一次,我好像……更能接受了。”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一样,需要为亲人的死找一个‘为什么’。你找到了技术、找到了坏人、甚至找到了自己的责任。”林晚夜的声音很轻,“但最终我们都得接受,有些事就是没有为什么。接受这个,反而轻松了。”

      那天晚上,池砚在办公室坐到很晚。

      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小雨所有的照片、视频、作业本扫描件。五年了,他终于能看着女儿的笑容不崩溃,只是安静地想念。

      成长或许就是:伤口还在,但学会了带着伤口生活。

      最后一幕

      池砚办公室那面空着的墙,终于挂上了东西。

      不是奖状,不是合影,是他自己手写的两行字,裱在简单的木框里:

      “我曾坠入深渊,窥见所有黑暗。”

      “而今选择相信,光明不必完美,只需足够真实。”

      字不算好看,但很有力,像用刀刻出来的。

      陈昊来办公室找他,看到这两行字,站了很久。

      “池哥,”他说,“我刚入行时,李队长跟我说过你的事。他说你是他见过最矛盾的人——有能力用犯罪的手段打击犯罪,却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池砚正在审查一份跨境诈骗案的电子证据,头也没抬:“最难的路往往是最简单的路。”

      “为什么?”

      “因为不用每天活在‘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人’的恐惧里。”池砚终于抬头,笑了笑,“我以前以为,对抗黑暗就得比黑暗更黑。后来发现不是——对抗黑暗,只需要足够亮,亮到黑暗无处藏身。”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灯火渐次亮起。

      那些灯火里,有曾经被诈骗的老人安睡的窗户,有被救下的青少年重新开始的房间,有因证据确凿而被定罪的罪犯所在的看守所,也有无数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受害者的人。

      池砚曾是这个城市影子里的影子,在数据深渊里与最暗的东西搏斗。

      如今他站在光里,用光的方式守护。

      桌上的手机震动,是一条新消息:

      “池检,下周那个跨国器官贩卖案的庭前会议,技术证据部分需要您提前把关。”

      池砚回复:“收到,明天上午看完材料。”

      又一条消息,来自林晚夜:

      “周末有空吗?新模型的测试数据出来了,想跟你讨论一下优化方案。顺便,周末该洗澡了,它上次把我沙发啃了。”

      池砚笑了笑,回复:“周六下午,老地方。”

      他关掉电脑,起身走到窗边。

      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次闪烁都是一次呼吸。

      他曾坠落,曾破碎,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活在阴影里。

      但现在他明白了:

      深渊的意义不是让人停留,而是让人在爬出来后,懂得光明的珍贵。

      黑暗的意义不是让人恐惧,而是让人在穿越后,成为更好的守夜人。

      池砚关灯离开办公室。

      走廊的声控灯随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

      像某种仪式——他所到之处,黑暗退散。

      而前方,总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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