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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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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鸿年便借着“需要贴身小厮打理起居”的由头,将装扮成小厮的青竹接来了王府。
青竹趁着屋内无人,低声禀报:
“小姐,按您吩咐,我设法让将军和夫人都信了您最近要陪奴婢回乡探亲的事,他们并未起疑,只是让您早些回去。”
她说着,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温热的汤药。
“这是奴婢找府医寻来的药方,您快趁热喝了吧,府医说,许是您受了惊吓,身体才突然如此虚弱的,还嘱咐您,切忌不能操劳过度。”
沈鸿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
眼下这个关键节点,怎么能不操劳呢?
她放下碗便直奔萧淮宁的偏院。
秋日寒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她裹紧外袍,压抑住喉间的痒意,刚跨进院门就撞见两个守在房门的小厮。
“申公子留步!王爷正在休息,不便见客……”小厮话音未落,沈鸿年已拨开他的手闯了进去,急声道:“事关打通粮道之事,耽误不得!”
可刚迈过门槛,沈鸿年就僵在原地……
屏风后水汽氤氲,浴桶里的人影轮廓分明,萧淮宁正抬手擦拭着湿发,烛火映得他肩线冷硬
这点冷硬落在沈鸿年的眼里,却成了一股滚烫之火,直烫得她脸色“唰”地红透,呆在原地。
“放肆!”萧淮宁皱眉抬眸,冷冽的目光扫过来,见是她,神色稍缓,语气淡淡道:“申公子这般闯进来,懂不懂规矩?”
沈鸿年回神,猛地转过身去,连说话声音都带着颤声,语无伦次起来:“王、王爷!您怎么……堂堂摄政王府的内院,怎么不多加人手看守?这……这要是旁人闯进来,成何体统!”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不就是那个“旁人”……
屏风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萧淮宁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申公子闯了本王的内院,还反过来埋怨本王看守过轻?”
沈鸿年正窘迫得想找地缝钻,身后就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却撞上一个带着水汽、温热的胸膛,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在撞上的瞬间,沈鸿年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的感觉,直冲天灵盖,舒适惬意极了。
她未多想,后退两步转身,与萧淮宁保持距离。
“慌什么?”萧淮宁话里有不明的意味,“转过身来。”
沈鸿年硬着头皮转身,见他已系好了衣衫,才松了口气。
却又忍不住说:“王爷怎能如此大意?这可是您的内院,况且您还在洗澡,就是应该多加人手的,万一……”
“万一什么?”
萧淮宁挑眉,逼近一步,两人距离极近,他低头就能看见她泛红的耳尖。
一开口,他的语气便带了几分戏谑:“不是申公子要闯进来的?有何要事?”
“确有要事!”沈鸿年慌忙后退,从袖中摸出粮道路线图,强作镇定地按在桌案上。
“在下刚刚当着众人的面所提的打通粮道的方法,是说给旁人听的。”
许是方才的窘迫还未消散,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稳,一阵轻咳袭来,弯腰掩唇时,脸色白得透光,倒比方才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萧淮宁眸色一沉:“什么意思?你还有其他良策?”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鸿年直起身,“公开派一位王爷的亲信,带半车普通药材启程;暗中再派心腹携真药材绕山道走,然后……”
她刻意顿了顿,“亲信必会遇阻,半路被截。”
萧淮宁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本王身边有内鬼?”
她带笑颔首,这个萧淮宁,关键时刻还是聪明的。
“王爷明鉴,我们此举,可借亲信被截,揪出内鬼。”
萧淮宁眸色阴沉:“你可有怀疑之人?”
她毫不犹豫开口:“今日听了众谋士之言后,在下判断,正是张承。”
萧淮宁的目光变得凌厉,不太信任地盯着她。。
她继续解释:“张承方才提议派重兵护送粮草,是催您自投罗网!您一旦这么做了,太后那边必定会给您扣下一个拥兵自重的帽子,再严重些,也许……”
她踌躇几秒,还是说了出来:“也许还会诬您有谋反之嫌。”
她顾不上萧淮宁的脸色有多难看,总之,前世沈家就是被萧淮宁的“谋反”所牵连,她现在必须助他排除所有被诬陷的可能。
救他,就是救沈家。
萧淮宁沉默良久,最终唤来林肃,要他亲自启程做这位“明信”,另外派人暗中盯紧张承。
次日清晨,林肃便乔装成商人模样带着半车普通药材,在一众侍卫装扮成的商人随从的护送下出了城。
张承果然如沈鸿年所料,午时便以“探望患病的族叔”为由离府,直至傍晚才神色如常地返回,路过沈鸿年住处时,还假意寒暄了两句。
不出沈鸿年所料,府内很快传来林肃在城外三十里的落马坡处被截的消息!
萧淮宁捏着那封染血的信笺,面色带着难掩的震惊,冷声开口:“被你说中了。”
“王爷现在只需召集众谋士议事。”沈鸿年势在必得,“届时,在下自会让他现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府中谋士尽数聚集在正厅。
张承站在人群前列,面色平静,仿佛对林肃被截之事一无所知。
萧淮宁沉声道:“方才接到消息,前往边关的药材商队在落马坡被截。”
有谋士起身:“王爷,定是太后党羽所为!”
张承随即附和:“在下附议!落马坡地势险要,蒙面人定还未走远,派兵追击尚能挽回损失。若迟了,不仅药材难保,还会让太后党羽愈发嚣张!”
他语气急切,仿佛全心为王府着想。
众谋士纷纷点头,唯有沈鸿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萧淮宁向她递了一个眼神。
她默契地缓缓走上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最终视线落在张承身上。
她低笑出声:
“张大人倒是比王爷更急着定策,只是在下刚接到林肃拼死传回的消息,蒙面人根本没碰那车药材。”
这话如惊雷炸响,张承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
随即他下意识反驳:“不可能!落马坡地势窄而险,中间的落马窝子处,是强盗土匪最易打劫之地,药材昂贵,他们怎会不……”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清缘由,本能使他立刻闭了嘴。
厅内顿时起了些细碎议论。
萧淮宁眸色沉了沉:“申公子请继续说。”
沈鸿年语气陡然转冷,余光瞥见张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才继续道:
“只是奇怪,他们杀了所有人,包括林肃也当场殒命。却独独留下那车药材和其他钱财完好无损,按强盗的逻辑来说,这不合常理吧?”
张承眼神闪躲,心中暗骂那群人做戏不做全套,简直办事不力。
待他开口,却是顺坡下驴:
“这有何奇怪?也许……也许并非强盗!是有人想伪装成太后党羽,想引得王爷和太后之间更深的矛盾,然后,祸水东引!”
“张大人说得有理,能想出此招的人,怕只会是第三方势力敦亲王的人了。”沈鸿年突然附和,转身对萧淮宁躬身,
“王爷,依在下之见,当派张大人亲自带队前往落马坡。一来,取回药材,二来,搜查证据。张大人对落马坡地形熟稔,又对太后的手段了如指掌,定能顺利探查。”
张承脸色变了变,心虚道:“为何要我去?谁……谁说我对落马坡地形熟稔的?谁说我如此了解太后的手段?”
沈鸿年嘴角带笑,步步紧逼:
“哦?张大人既不熟悉落马坡的地形,那为何刚刚对此地特征如数家珍?况且,您身为谋士,居然否认了解太后的手段?那您平日的差事是如何当的?难不成一直都在给王爷随意出昏招?”
“你!”张承自知上了她的当,气得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指尖都在颤抖。
“张大人这样害怕前往落马坡,怕是只有您自己知道,林肃根本就没死吧?是谁的人会知晓这些,就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沈鸿年猛地抬头,眼中锋芒毕露。
此话一出,正厅陷入了死寂。
“你血口喷人!”张承拍案而起,袍袖扫得案上茶盏哐当作响。
“我只是听你所言推断!申公子三番两次歪曲事实,怕不是你与蒙面人勾结,故意混淆视听!”
他说着,指向沈鸿年,“前日你去药材行,有人见你与陌生男子私会,那男子穿着太后亲卫的服饰!”
这反咬来得猝不及防,几名与张承交好的谋士立刻附和,厅内气氛瞬间倒向对沈鸿年不利的一方。
而沈鸿年看着这几名迫不及待为张承说话的谋士,眸子中却闪过一丝惊喜,看来还有意外收获。
她毫不慌乱,因为那陌生男子,正是林肃麾下、埋伏在太后身边的暗线。
沈鸿年反而讥讽一笑:“哦?张大人连我去药材行都盯得这般紧,莫非早就暗中盯梢了?”
张承脸色发白,撑着狡辩:
“我……我只是关心送粮之事!”
沈鸿年乘胜追击道: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昨日午后,你入宫见的并非陛下,也非太后,而是掌事太监刘忠。据宫门侍卫说,你与刘忠在偏廊密谈半炷香,临走时还塞给了他一个锦盒,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承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辩驳:“是……是给太后的贺寿礼!”
他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自己慌乱之下,只顾着撇清锦盒里的东西。却忘了,这样一答,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私自见掌事太监了?
沈鸿年也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转身拍了拍手。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太监走进来,小太监一见到张承就哭嚎:
“张大人!奴才求您救我!是您让我把林肃的行程图交上去,还说事成之后保我出宫!可上头拿到图就想杀我灭口啊!”
“一派胡言!”
张承气得浑身发抖,拔腿就要去踹那小太监,“你这狗奴才竟敢污蔑我!”
“放肆!”萧淮宁怒喝一声,却晚了一步。
张承身形极快,一脚直奔小太监心口,沈鸿年见状想也没想就扑过去阻拦。
这小太监目前是唯一能指证张承的人,绝不能死。
可她身子虚弱,刚扑到张承身边就被带得一个趔趄,眼看张承的脚就要踹中她,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拉到身后。
张承一脚踹在摄政王结实的胸膛上,萧淮宁纹丝未动,一时间屋内大乱,众人惊呼。
沈鸿年喘了口气,大声道:“你竟敢对王爷下手!”
而萧淮宁握着沈鸿年的手微微一僵,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温软。
这不是男子的手。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却见沈鸿年因他的触碰,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她也意识到在触碰到他的手时,自己的身体变化……
那股熟悉的神清气爽之感,和刚刚不小心撞上他胸膛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沈鸿年惊讶地看向他的双眸,却也从萧淮宁的眸子里读出了些许诧异疑惑。
完了,以他多疑的性子,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