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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念留大理,心动归宁 ...

  •   “我对你的情愫就像,海以潮汐回应月球的引力。它让我走向你,又退回去。微弱又忐忑,迟疑却着迷。”

      从那以后,他待我依旧周到,但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偶尔越界的亲昵不见了。他开始偶尔,但清晰地叫我“知意姐”。
      这个称呼,像一条无形分界线,礼貌而坚决地将我隔绝在了他那个充满青春悸动感的世界之外。

      我把这份苦涩的纠结,连同那冰冷的“八岁”这个数字,一起打包扔给了李沫。
      电话那头,李沫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高的分贝:“八岁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杨过和小龙女还差那么多岁呢!他就是太年轻,还没开窍,不懂欣赏轻熟女的魅力!你别跟着自我怀疑!”
      听着她在那头义愤填膺,我反而异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笑,是那种带着泪意的苦笑。
      “沫沫,”我打断她的慷慨陈词,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现实碾压后的疲惫,“不是杨过和小龙女的问题。是八岁啊,你知道八岁是什么概念吗?我上大二的时候,他还是个刚上初一的毛头小子。我们的人生进度条,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刻度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这一次,李沫没有再立刻反驳。她或许终于意识到,这不再是“年龄不是问题”的口号能解决的,这是一条由时间划下的、实实在在的鸿沟,里面填满了错位的成长轨迹和无法共享的人生经验。

      我攥着口袋里那块温润的粉玉髓,它曾被我寄予厚望,象征着最纯粹的心动。可此刻,它光滑的表面,只映照出我的天真、奢望,以及那八年无法跨越的时光之长。

      这家旅舍有个惯例,每逢义工期满,都会组织一场聚餐,当时在住的几位客人也常被邀请,一起热闹。这次为林云舟他们饯行也不例外,气氛很热闹,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云舟,长这么帅,真没女朋友?”店长喝高了,搂着他的肩膀问。
      “真没有。”林云舟无奈地笑,眼神却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飘了一下。
      旁边一个男生立刻起哄:“没有是没有,但我们队里那个晓琳,天天给他发信息,聊得可热乎了!”
      “晓琳”……这名字带来一丝说不清的酸涩。我低头喝光了杯里的啤酒,涩得喉咙发紧。

      聚餐结束,大家都喝了点酒,站在路边用软件叫车。接连来了两辆,人都坐满了。
      “你们先走吧,”林云舟对最后一批上车的同事挥了挥手,看了我一眼后说道:“她有点喝多了,我送她去公车站;然后我去趟24小时超市,明天早餐的牛奶和面包不太够了,现在去补上,明早大家起来就能吃。”

      晚风一吹,酒意混着心事一起涌上头,脚步都有些发飘。我们并肩走在那条通往公交站的小路上,夜的古城依旧热闹。

      路过一个亮着串灯的小酒馆时,门口围着一小圈人。一阵沙哑而富有节奏感的歌声混着吉他和弦传来,歌词带着点不羁的意味,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嘲讽,旋律意外地抓耳。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思绪被那阵押韵的律动感拽了进去,似乎有那么几秒钟,忘了身边的林云舟,也忘了那些关于年龄的烦恼。
      林云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口说:“他,叫阿哲,前几天刚来的,听说在成都那个圈子小有名气,就是到处跑,在这也唱不了几天。”
      “哦。”我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身边人身上。在酒精和心事的作用下,那个模糊的歌声和身影,像一阵不属于这里的、刮过就走的风,只在心湖上留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消散了。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那个公交车,车子还没来,我们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夜晚的寂静将我们包裹。
      我没说话,只是侧着头,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他。酒精剥离了平日里的克制,目光变得大胆而直接。他被我看得耳根透红,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你的车来了。”他看了眼站牌,示意我。
      “啊……”我借着酒意,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依赖的鼻音,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低头对上我湿漉漉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我们上了车,才发现这晚班公交远比想象中拥挤。别说座位,就连站立的空间都所剩无几。我们被人流挤在车厢中段,紧紧挨着,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每一次车辆的晃动,都让我们不可避免地产生轻微的肢体碰撞。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支配了我。我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地,将额头靠在了他紧握扶栏的手臂上。
      他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烫到,却没有躲开。
      我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和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一声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他这是什么意思?是礼貌的容忍,还是……也并不讨厌?醉意让我的思绪像缠住的毛线团,理不出头绪。他没有推开,反而将手臂放得更稳,像一根可靠的支柱,任由我靠着。

      就在这时,公交车一个毫无预兆的紧急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直直撞进他怀里。
      “小心。”
      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几乎是本能反应,他那只一直紧握扶栏的手瞬间松开,转而牢牢地环住了我的后背,将我稳稳固定在他胸前。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准确地抓住了我不知所措的胳膊,引导着它,挽住了他自己的手臂,让我能借力站稳。
      一瞬间,我们变成了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我几乎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车子回稳后,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我,反而将手臂放得更稳,为我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可靠的支点。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撞上他低头看下来的目光。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里交织着惊慌、关切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不安的局促。与我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吞咽了一下,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们就这样在拥挤而摇晃的车厢里,在周围乘客的拥挤中,维持着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在颠簸的夜色里沉默地站了好几站路。
      那一刻,什么年龄、什么现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环抱和心跳声抛于脑后。他身上干净的皂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让我微醺感更强了。我闭着眼,只想让这趟车永远开下去。

      到站了。我晕乎乎地下车,往前走了一段,混沌的脑子里全是他手臂的温度和心跳声。
      “赵知意!”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次,他没有再喊我姐姐。
      我回头,带着醉意慢悠悠地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理不清的雾:“我看看你方向走对没有。这辆车……不去商超。”
      我点点头,转身继续走。当时醉意上头的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专门陪我乘坐的这趟车。
      “喂!”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可以吧?到了……发条信息给我。”

      那晚之后,一切似乎没变,但那份刻意的距离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

      几天后,我在旅舍大堂看到了林云舟,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看上去很年轻,脸上有点婴儿肥,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外形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凡。但她笑得毫无负担,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
      林云舟微微侧头听着,脸上是我熟悉的,那种温和的、带着点纵容的表情。
      旅舍老板在一旁悄悄告诉我:“那是晓琳,也是这里的义工,比云周大三岁。听说追了好久,是这两天刚在一起的。女追男,隔层纱嘛。”

      我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原来,阻碍我们的,不完全是年龄,更是我缺乏那女孩一往无前的勇气。他能接受的最大年龄差,是三岁,而不是八岁。她赢我的,不是外貌,不是内涵,仅仅是那五年更接近的、足以被世俗接受的青春。

      我把这份不甘拍下来发给李沫。
      “就这???”李沫的信息瞬间爆炸,“这姑娘放在人堆里我都找不出来!你输给她?赵知意你开什么玩笑!”
      我苦涩地回:“她比我小五岁。对林云舟而言,这就够了。”

      放下手机,心里那点不甘慢慢沉淀下来。我和他之间的八岁年龄差,从来都不只是数字的鸿沟,而是藏在数字背后的时间差——当他拼命用赤诚去追一束早已经历过风雨的光,我却在权衡现实与回忆的缝隙里踟蹰;这种遗憾不在于年龄本身,而在于我们各自的人生节奏:他炽热时我早已学会克制,他憧憬未来时我却在清点过往。

      我回到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叠这个把月来在大理闲逛时沿途买下的风景明信片,在第一张印着洱海的明信片上写下:
      “有些风景,再美也带不走;有些心动,止于心动就好。”
      我没写收件人,也没想过要寄出。

      离开大理那天,阳光和来时一样晃眼,却偏偏照不进心里。我把那张明信片,连同那块早已失了温度的粉玉髓,并排留在了房间的小桌角。

      再见了,林云舟。你是我人生标准答案外的意外心动,也是我重建世界时,第一块,也是最耀眼的那块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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