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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疯子傻子 ...

  •   许易生听着他哭了很久,声音越来越小,看着窗外的天逐渐一点点的泛白,山千百年不变的伫立着,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一缕阳光,这样看来,天是天,海是海,哪有什么从前合为一体的影子。
      从前从前,太过遥远。
      就像他们的故事,太远太远。
      “别哭了,天快亮了,你走吧。”许易生相对平静的从床上站起来,抓着浴衣站在窗前对他说道。
      李溪红着眼,鼻尖泛红,唇瓣也是红红的,皮肤白里透红,用梨花带雨、踏雪见红梅形容也不为过,那双被泪洗过的眼睛更加明亮。
      李溪半弯着上半身,肩膀不再耸着,打开对着许易生,他追踪着许易生的脸,对着他定定的说。
      “我都知道了。”
      这句话很平淡,却足以让许易生全身的毛孔炸开,天翻地覆,冷意从头顶浇下,一身的皮囊都被吓得缩紧,一瞬间将许易生在心里整理好的一切全部掀翻,全部颠倒全部搞混乱,许易生垂下去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抓住身侧不远的腰带,紧紧抓着,竭力克制着情绪发作。
      他眯了眯眼,带了点笑,缓慢地歪着头,打量着床上那人的表情,语气不缓不急,压着声问“你知道什么了?”
      “全部。”李溪笃定的说。
      不知不觉许易生的笑更大了,心里却越来越没底,慌张的瞳孔轻微震颤着,死死看着李溪的眼,试图找到什么破绽。
      他真的知道了?从什么时候,还是诈他?如果他真的全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靠近自己!又来惹得自己乱成一团,再安安稳稳的作壁上观?凭什么?凭什么呢?
      凭什么好不容易一块块拼凑好的积木、恢复秩序、回到正轨的一切,再次坍塌,最后还得是他受累,弯起腰一块块捡起来重新拼好?凭什么呢?
      食指无意识快节奏的敲着空气,有些焦躁。
      他在短时间内硬生生压下胡乱猜测的想法,调整好呼吸和笑容到别人根本看不透的地步,许易生微笑着走近膝盖抵在床上,抓住李溪的下巴,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许易生顺利捕捉到他眼里的无措,说。
      “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看着李溪的反应许易生知道自己赌对了。
      “滚出去,从我面前滚出去,再也别联系我,你到底还要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
      最好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最好永远别出现,最好永远别蹦出来。
      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都要好好地活在世上,但永远不要有对方一点消息,永远别再碰面。
      李溪抿了唇又止不住的颤抖,他的泪还未消散了,脸颊上两道细白的亮晶晶的长痕挂着,泪痕未销,眼里重新聚起,含泪蹙着眉看着许易生,一阵欲言又止的。
      李溪终是错开了身,踩在地上,穿上鞋,越过他。
      “行,你也是。”李溪说完这句话,许易生听到了如愿以偿的关门声。
      许易生手脚发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倒在床上,天花板上一轮明月熄灭,窗边新的一轮太阳即将升起。
      药吃的好好的,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岔子,为什么突然就发病,许易生坐了起来,翻起桌角的帆布包,他每次吃了药后都会习惯的放到包里,即使当时没有放回去,睡前一定会放回去的。
      包里没有那盒药,许易生用的益达口香糖的外盒装的药,他拉开抽屉,依旧没有,他想不起来昨晚到底有没有放回去了。
      但是屋子里面哪里都没有,是李溪,许易生开门追了出去。
      李溪今天是不知道他的五年,但拿了他的药李溪一定会顺着查下去,必然会知道,也是最糟糕的结局。
      许易生按着记忆里那个酒店的方向快步走着,街道上行人不多,寥寥无几,但已经有勤劳的商铺开了门,开始卖早点的掀起来大大的蒸笼冒着热气水蒸气模糊一片,许易生好像看见李溪。
      跑到十字路口那身影又不见了。
      只剩许易生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他记得李溪的电话号码,如果他没换的话是可以打通的。“行,你也是。”许易生想到了李溪关门前说的话。
      真是个无赖。
      许易生关了手机走进开放的院子,到了酒店楼下,感应门自动打开,许易生正在和前台询问能否找人。
      前台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说着“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不允许......”
      许易生耐着性子压着火打断“他拿了我的东西,很重要。”
      前台还是机器的解释“抱歉,实在是......”
      电梯叮的一响,楼层到了一楼门开了,李溪换了身行头,打着电话,踩在大理石上,看了他一眼又恰到好处微妙的偏开,远离他然后路过,走远。
      许易生跟上去在门口拉住他,也没管他还打电话。
      他今天还得工作,还得带学生,没那么多时间和李溪扯。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李溪看了他一眼,忽视他的不满,自顾自打着电话“对,麻烦你了,回头请你......”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许易生加大了声音说。
      李溪挂了电话,脸上也挂着不爽,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轻笑一声冷冷地说。
      “东西丢了报警啊,冲我吼有毛用啊,许老师,我和你不熟吧。”
      站在青石砖,许易生从来没想到会和李溪面对面或者并肩站在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在清晨,吵架。
      “给我。”许易生没理会,依旧固执的重复,没有松开手。
      “你不能未经我允许私自拿我的东西,这叫偷窃!”
      “你这叫诬陷!”李溪说起谎来不打草稿的,他也跟着大声起来。
      “你是个无赖!还给我,那是我的!”是我治病的药啊,许易生走近了一步,抬着头和他对峙。
      “你......”李溪被激起来一腔怒火,无可发泄。
      李溪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拉着他进了酒店走进电梯,许易生以为他要上去拿来给他。
      带他进了屋子关了门,屋子里装修比民宿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还有个宽阔的阳台,还有独立分隔出来的洗浴室,床很大看起来很软。
      他被李溪反抓着胳膊扔在洗浴室,明堂堂的灯光下是一面巨大的洗漱台和正对着他们的一张镜子,李溪看着镜子对着他说“你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不正常,神经病,我说了我没拿,要我给你什么?要我给你点钱也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吧。”
      痛苦是个回旋镖,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加之给他人身上的,加倍还到自己身上。
      听着他的话,许易生没说话,愣愣的,感受灵魂活生生撕裂开来的痛,一个在高喊凭什么,怨恨与前所未有的怒交织构成一片黑暗,一个在哭泣,喃喃的重复,都是我的错,我把李溪也逼疯了。
      “嗯?要钱吗?两个够吗?”李溪把他逼得靠在洗手台边缘,看着许易生的麻木和弱小,视而不见,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张卡,夹在指尖,手腕一动卡旋飞丢在许易生身上。
      李溪电话响起,他走了出去,没带门。
      “这都不用去测了,这明显是氟哌啶醇,一种典型抗精神病药物,我让人给你放门口吧。”电话那头的人说着。
      李溪听着才知道自己刚刚无心骂出的话,居然准确残忍的戳中了许易生试图隐瞒的软肋。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会让那样一个努力又上进,坚毅永不屈服的人退学?让他患上精神病?
      他身上一定还有什么疤,还有什么别的更血淋淋更大的伤口藏着不给李溪看,而且李溪本能的认为,肯定和自己有关,不然他不可能要那么“恨”自己。
      李溪挂了电话,关了门,捡起了那张卡,在许易生脚边失去力气,沉重的跪下,许易生没反应,还是呆愣愣的,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个被扔弃的丧失生气的布娃娃。
      “对不起。对不起。”李溪一遍遍说。
      许易生跟看不到他了一眼,突然间受刺激了一样大叫起来,喊着“别关门!别关门。”
      李溪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打开了门,转过身来,许易生正直愣愣盯着他,忽然间又像什么也不知道了一样,纯真的笑了起来,甜甜的冲他笑着。
      “李溪,你怎么在这?又来蹭我们专业课啊,听得懂吗你,还有,你们上午没课吗?”许易生好像回到了二十岁,神情和笑意和当年一模一样,似乎看不到周围的场景,只是陷在自己的幻想里,他好似某个上午的阶梯教室里和李溪说话的大学生。
      李溪的泪止不住的落下,许易生,怎么,怎么会病的这么重了。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梗在喉咙里,张开口却呜咽的说不清楚,一但停下意识到自己的话和行为有多么过分,就会被酸涩后悔却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好好说话好好做的这种无力冲倒。
      许易生轻飘飘的眨着眼,似乎听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嗯,我知道了,我也爱你。”
      李溪又滑跪在地,在许易生面前,他实在是支撑不住这股无可阻挡的冲击,终于坚持不住的哭出声来。
      对不起,他来的太晚了,没有好好保护你。
      对不起,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害到了你。
      对不起,刺猬。
      李溪是知道他的,一旦受伤就会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竖着一身刺冲着靠近的人,许易生一直没变,他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
      只是李溪有些飘飘然,太过自大,忘记了,五年来,他走的路太顺利了,基本上没遇见过满身刺的人,于是和那些刽子手一样,和普通人一样用烫水或者别的魔鬼手段逼着刺猬舒展开身体,轻视他的痛苦,模糊他的意愿。
      刺猬见了人,先是逃跑,再是竖刺,他淌过河都不愿意见他是逃,他不说话是逃,他躲开他的手是逃。他说的恨是刺,但他在李溪跳江的一刹那违背本性,松开刺,用柔软的腹部面对着,紧握着自己的手臂。
      在发病的时候才能呈现真心,才能把真心完完整整的呈现出来。
      其实刺并非他本意,李溪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知道的,早该想到的。
      李溪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卑鄙到自己都唾弃。
      李溪长久的跪在许易生脚边,直到许易生再次冷静开口“你怎么跪下了?我的东西还给我,那只是一瓶口香糖。”
      李溪抬着头,流着泪说“你昨晚,不清醒的来吻我,睡到半夜很痛苦,很痛苦,一直喊我的名字,一直哭、怎么抱你怎么安抚你,都不管用。”
      “你要是精神病,我就是个傻子,我真是个傻子,怎么,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李溪断断续续的,抽泣着,他哭着哭着用力地压住声音。
      如果可以,他想弥补,他想知道许易生这五年发生了什么。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道利落的男声说着“李少,东西给你放外面了。”
      许易生没说话,他第一时间是想逃跑,可他不能再跑了。
      少有的漏出温柔,许易生轻轻地说“别再偷我药了,那是治病的。”
      “我吻你,并非我本愿,咱们,五年前就结束了,别再来找我了,也别用你的特权调查我一个小小的普通人了。”许易生说完就出了门,拿起门口的那瓶益达,坚决地离开,没有回过头。
      知道了有什么用呢,在他不需要时出现有什么用呢?
      毫无意义,所以,请别来搅乱我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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