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的再逃爱人》独居与猫

1、重返

　　十月的秋风格外的凌冽，呜呜的风声伴着轰隆隆的火车声穿过厚重的玻璃，传入了耳朵，他睁开了眼。
　　周温言抬头望着车厢头，9:30 ，火车差不多已经走了两个半小时了，车窗上被冷雾笼罩，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留下了一排排水痕，他睁大眼睛朝着斑驳的光影望去，乌黑暮色中只剩几座孤苦伶仃的路灯弯着腰垂着头。
　　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肩头沉睡的蒋小文，他们是半个月前在乌海镇的海边遇到的，都说旧友见面都得寒暄一番，可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那段彼此不在的时间，也一同如年少那般，他们一起喝酒玩乐，只是少了些交心话……
　　周温言是理解的，因为大家都成长了……
　　两天前，蒋小文突然和自己说，自己有事要回昆城了，至于是什么事，蒋小文没说，他也就没问。
　　而就在四个小时前，他还在帮蒋小文收拾着行李，任谁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和蒋小文踏上这班终点为昆城的火车，他想过终有一天他会再次回到昆城，但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他仰头靠回了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微地动了动酸痛的脖颈，随后蒋小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晃着脑袋，打着哈欠，坐直了身体，问道，“几点了？”
　　周温言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刚过九点半，快到了。”
　　蒋小文嗯了声，便没了后续。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周温言掏出手机，连带震的那一下，上面附带着好几条消息。
　　[小言哥，你怎么也跟着小文哥走了？]
　　[发生什么了？]
　　[小言哥，你们到哪了？]
　　消息是宋郝发来的，想是因为今天是周末，店里是要忙碌些，才陆陆续续给他发的消息。
　　周温言挑了些重要的，给他发过去，正准备合上手机，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他连忙掐断了电话。
　　铃声响起，对面躺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张开了黑得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微微张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
　　睡梦中的母亲，下意识地拍打着他的背部，轻轻哄着他入睡。
　　待孩子入睡后，周温言松了口气，又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入夜的车厢总比白日里，安静得多了，少了几分吵闹，多了几分厚重的呼噜声。
　　蒋小文看着行为过分紧张的周温言，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儿，也不禁为他担忧了起来，自己回昆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周温言呢？他真的应对那个女人的发难吗？
　　周温言刚发完消息给宋郝，告诉他，车上不方便接电话，扭头就看到了，紧盯自己，眉头皱起的蒋小文，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蒋小文不再看他，而是继续合上双眼，靠在他的肩头，应道，“没事儿，只是这座位太硬了，你的肩膀借我靠靠。”
　　周温言心想要不是自己，蒋小文早就坐上了舒适的高铁，怎么会跟着自己挤这狭小的火车，心中不免内疚了起来。
　　半天过去，一旁没有半点声响，闭着眼的蒋小文已经猜到，这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了，笑了声，“不过，还好，你还在我身边。”
　　周温言早就在这重逢的半个月时间里习惯了蒋小文的话，也明白他的用意，但只是轻轻调整了姿势，让他更好的靠在自己身上，安慰道，“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二人下了火车，跟着人群走出了通道，正式回到了昆城这座城市。
　　蒋小文靠着墙，迎着风，眯着眼，仰头朝着空中飘落的细雨吐出雾色烟粒，毫不在乎白皙的指尖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
　　一旁低头找到雨伞的周温言，抬头，便看到了这副景象。
　　雨幕中的他像孤魂一般，停靠在冷硬而黑暗的角落里，但却有着一股萎靡感，他是孤寂的、冷淡的，好像无畏这风与雨交加的夜晚。
　　周温言连忙拍掉他指尖的香烟，拉着他的胳膊，大声道，“我找到伞了，走吧，回家。”
　　蒋小文低头看着闪着红点的烟芯湮没于暗色，抬头朝着周温言会心一笑，“走吧，我们回家。”
　　计程车上，蒋小文轻声问道，“今晚确定不去医院了？”
　　周温言转头望向窗外，异常安静道， “嗯，太晚了，明天再去。”
　　蒋小文打开大门，房子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有人定时来打扫。
　　周温言洗完澡，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模拟明天与彭芳见面的场景，自己还能张开嘴，叫出那一声“妈”吗？
　　他试着张嘴发出那一声，可只有无声的喑哑，顿时一种无措感涌上心头。
　　其实在蒋小文告诉自己彭芳生了很严重的病时，他也有这种无措的感觉，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彭芳明确的表达过，她的生活不需要自己的存在，没有他，她的生活只会更好，而他们也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面了，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会打扰她吗？
　　慢慢的，他的眼前出现了火车上那对母子的身影，突然之间，他又有了面对的勇气。
　　窗外的雨没有停的意思，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周温言终于在天快亮了的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二人吃完早餐，他们来到住院部的四楼423病房门口。
　　蒋小文拍了拍周温言的肩膀，示意他，自己会陪着他，别担心，然后静静地站一边。
　　周温言朝蒋小文轻轻笑了笑，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明明只要一开门，就可以看到那个生养自己的女人，可昨晚升起的勇气现在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说好了要面对的，周温言……”
　　他在心中默念，深吸一大口气，将门把往下一压，猛地走了进去，朝着6号病床看去，没人。
　　门内的众人被突然闯进的两位面容姣好的青年，打断了聊天，都齐刷刷盯着他们默不作声，似乎等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周温言被众人盯得不自在，连忙朝着一位大爷问道，“大爷，你知道6号床的病人去哪了？”
　　大爷瞅了瞅他，喝了两口热茶，“你是说，那个得胃癌的女人？”
　　周温言愣了两秒，不稳地朝后退了两步，险些倒在了地上，最终蒋小文扶住了他。
　　大爷看着惨白着脸的周温言，劝了一句，“年轻人，凡事都是一道坎，想得通了，凡事也就过得去了。”
　　见周温言没有缓过神来，蒋小文只好继续询问道，“别说废话，她去哪了？”
　　大爷放下茶杯，晃了晃脑袋，随意道，“昨晚她就转到单人病房了”。
　　说完，蒋小文拉着失魂落魄的周温言迅速离开了423病房。
　　待到二人走后，旁边的人疑惑道，“老葛，你认识刚刚那俩帅小伙？”
　　葛大爷往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
　　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起了八卦心。
　　“他们来找的是杨大姐，是杨大姐的亲戚吧。”
　　“我看那小伙的脸白的吓人，年纪也不大，这俩人的关系怕是不一般哦~”
　　“你是说那小伙子是她的儿子？”
　　“她不是只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女儿吗？”
　　“你可别说，我听她女儿念叨过，她有一个哥哥”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还听说是二婚呢，估计是这儿子是跟前夫生的儿子。”
　　“要我说那女人也是可怜得很。”
　　……
　　葛大爷皱着眉，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摔，大声斥道，“一大早的，都没事干，在这当什么长舌妇。”
　　说完，众人反驳了几句，话题转向了平日里的家常家短。
　　葛大爷重新端起温热的茶，眼睛悄悄朝着门口望去，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边，蒋小文双手扶住周温言的肩膀，告诉他，“言言，你冷静一点。”
　　周温言听不清任何的声音，他始终低着头，无论蒋小文怎么呼唤他，只觉得眼前发昏，脚底一阵发软。
　　蒋小文看着明显没有缓过神来的周温言，心中一片无奈，只好把他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陪着他去消化这个消息。
　　人总是向往繁华的街区，所以在这样的地方总是不缺人流的，可医院并不是繁华的地方，也无人向往着这个地方，但这里却比那些繁华的地方更加日夜不分，这里的悲痛、喜悦与无奈，促成医院人来人往不断交织的本质。
　　不停穿梭在医院的过道的人，看到二人失魂落魄地坐着不动，并没有投来探究的目光，只是有不少年轻的护士端着热水来安慰他们后，又匆匆投入了工作中，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了日常，也因为他们可能已经见证过比这更残酷的场面。
　　终于，周温言在无声流逝地时间里，慢慢恢复了意识，他在脑海里上演着无数的可能性，纸杯被压得变形，手指也止不住地绞在一起。
　　蒋小文一把握紧他纠缠不清的手指，努力地告诉他，“言言，你先不要乱想，阿姨会没事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和她见面，了解她的病情再做打算。”
　　周温言听到他的话，脑海里乱飞的景象像是找到了一个发光的突破口，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小文说的没错，事情总要在了解清楚后再做打算。”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了之后，二人拦下一位小护士，知不知道423病房6号病人转到哪去了。
　　小护士看着眼前来询问的二人，莫名羞红了脸，在得知姓名后，就不紧不慢地在电脑跟前细细查询着，抬头刚要开口告诉他们，就见一个年轻女孩红着眼，抱住了那位右眼皮眼尾有着一颗小痣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