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的再逃爱人》独居与猫

2、冷眼相对

　　住院部13楼的单人病房里，穿着校服的女孩伏在病床边上，眼角发红地看着沉睡不醒的女人，旁边站着的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低头，捏住快要酸掉的鼻尖，扭头朝着男人勉强扯起嘴角，“顾爸，你先回家去休息一会儿，妈妈这有我。”
　　男人望了一眼床上没有昏睡的女人，坚持道，“等你妈醒了，我再回去。”
　　女孩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和全是胡茬的下巴，不忍道，“顾爸，我也就周末有时间来照顾妈妈，其他时间都是你来照顾的，这样下去，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男人沉思了片刻，叹出一口气，妥协地点头，又在门口叮嘱了女孩几句后，快步离开了。
　　一想到，在生活中十分坚强的母亲正在被病痛折磨着，女孩忍不住地发酸，在情绪即将崩坏的瞬间，她连忙闯进卫生间，捂住嘴巴，但最后还是压抑地哭出了声。
　　悲伤的情绪还在心中停留，但母亲教会她的是，不过怎么，要勇敢地面对随时发生意外的生活。
　　她俯身捧水，冲向肿胀的眼皮，深呼吸完，转身离开了洗手间，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继续深呼吸一大口气，然后轻轻地坐到沙发上，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摊在茶几上，开始刷起了题。
　　一个小时后……
　　女孩刚把试卷收进书包，床的那边传来了声响。
　　“雪雪……”
　　周温雪迅速起身来到床前，紧紧拉住女人的手，“妈妈，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女人掀起沉重的眼皮，材瘦的手怜爱地抚着女孩的头发，无力地说，“雪雪，妈妈没事，就是睡得有点久，都没力气了。”
　　她将女人扶了起来，女人背靠在枕头上，与寻常那般拉起女儿的手。
　　“雪雪，今天怎么没有去学校？”
　　“妈妈，我放假。”
　　“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今天晚自习要回去。”
　　“嗯，你顾爸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先不说这些了，妈妈，你知道你的水杯在哪吗？”
　　“你顾爸收着呢。”
　　周温雪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水杯，暂时从护士站拿了纸杯，又兑了温开水，回到病房端给了她。
　　见周母喝完水，周温雪伸手接过杯子，“妈妈，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人摇了摇头，重新拉着周温雪的手，开始问，她在学校的功课怎么样，有没有想好考那个大学……
　　周温雪边帮她掖杯子边应着，说到一半，突然说起，“水杯应该是昨晚转病房的时候，落在了423。'
　　周温雪原本打算等她睡下，再去拿也不迟。。
　　但周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张口催促道，“什么时候拿不是拿，就现在去拿吧，再吃个午饭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高三还是太辛苦了，我女儿都瘦了”。
　　拗不过她，周温雪只好出来取了，一路上她盘算着如何劝说周母帮自己请假，这样也好留在医院照顾她。
　　出电梯时，砰的一声，她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于是连忙说了声对不起，正打算出去。
　　“没关系”，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出现。
　　她急切地望去，然后瞬间，扑了上去，带着委屈地喊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她慌乱抬起自己的脸，好他认出自己，“哥，我是小雪，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温言看着眼前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女孩，脑袋惯性地迟疑了一下，“你是小雪？”
　　因为太久没见了，他有些认不出当年那个身高不过自己胳膊的小姑娘，如今早已长成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一旁的护士利落地告诉他们要查的信息后，默默地退回了角落，没有要走的意思。
　　身前的女孩在拼命地点头，又怕他消失一般，紧紧地抱着他。
　　直到确定，周温言才伸手回抱着她，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恍惚道，“个头长了，性子没变。”
　　原本兄妹二人来之不易的重逢，蒋小文实在不想打扰，但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边窃窃私语。
　　他张口打趣着二人道，“小雪，跟言哥哥也很久没见了，要不要跟我抱一个？”
　　周温雪这才松开了自家哥哥，盯着没什么变化的蒋小文，一边贫嘴一边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小文哥，你也是，去了国外就把我们忘了。”
　　趁着这个空隙，蒋小文冲着周温言直眨眼，见他点了点头，又立马捏了捏女孩的脸。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让我看看都长成大姑娘了。”
　　“你别捏我脸。”
　　“你别说，还跟小时候一样软。”
　　周温言看着互相贫嘴的二人，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没有，见自家妹妹敌不过蒋小文，开口帮腔道，“好了，小文，你别说她了。”
　　周温雪骄傲地哼一声，立马乖巧地站在哥哥的身边。。
　　蒋小文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双手摊开，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三人离开了原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周温言开口问她，“你们不是转到13层的单人间去了吗，怎么会来4层了？”
　　周温雪老实地回答他，“妈妈水杯，落在423了，我下来拿”，察觉不对，带着埋怨地语调，“既然你们知道我们在13层，为什么不上来找我们？”
　　周温言沉默地看着她身上的校服，因为他现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刚从潭城回来，在423听到的一切，他不知道年幼的她知道吗？
　　这个消息，自己听到的时候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从小在周母身边长大的妹妹呢？
　　见他不说话，周温雪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恨妈妈，其实妈妈有苦衷的，是因为那时候我太小……”
　　周温言慌乱地摇摇头，张口解解释道，“不是的，小雪，我们只是走错了房间而已，不信你问问你小言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堆彩色的糖果，像哄孩子般摊在掌心上，任她挑选。
　　蒋小文连忙圆着场。“对，你哥说得没错，刚刚还在问护士，你不也看到了吗？”
　　闻言，周温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伸手挑了颗糖果放进兜里，心底又不由自主地想为周母当年没有带走哥哥的事辩解。
　　“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妈妈其实很想你，在夜里的时候，我经常听到她在念你的名字……”
　　“小雪，你快去拿水杯吧，我和你哥在这等你。”
　　蒋小文打断了她的话，催促着她去拿水杯，自己和周温言在这里等他。
　　看到沉默是金的哥哥，周温雪沮丧地闭上了嘴。
　　直到周温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劝道，“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周温雪才如重释负般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盯着这边，生怕二人会走。
　　“小文，她还小不懂事，你要对她耐心一些。”
　　早在刚才，他就听出了蒋小文语气中的不耐烦，尽管自己知道他的不耐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但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内心还是希望二人能够和谐相处。
　　蒋小文看着他拜托自己的样子，心中一片郁闷，忍不住开口道，“你像她怎么大的时候……”
　　“够了，小文，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周温言出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话到此，当事人都不放在心上，那他又能在说些什么。
　　蒋小文觉得眼前这个25岁的周温言和当年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他试图找出不同的蛛丝马迹，可在关于亲人的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心软。
　　有时候，自己完全不懂他为什么在家事总是藕断丝连，狠不下心来。
　　这么多年了，他找不到答案，果然世上的事总是莫名其妙，人也莫名其妙。
　　蒋小文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找地抽烟去了。
　　周温言缓缓握紧了手，指尖使劲地嵌入掌心，试图通过掌中传来的痛感来唤醒这种压在中间的麻木感。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泄了力气一般，一下靠在了墙上。
　　……
　　“哥哥，你没事吧。”
　　周温言张开了眼，看着有些气喘的周温雪，伸手帮她拍背缓气，“不是说了吗？我会在这等你。”
　　她的脸，窘迫地开始发烫，于是边用手朝着脸上扇风，边问道，“小文哥，去哪了？”
　　周温言拿过她手里的水杯，回应道，“他出去办点事，待会儿会回来来找我们，我们先上去。”
　　就这样，二人搭着电梯来到13层。
　　一路上，没有了蒋小文的在场，周温雪说得更多了，但跟在她身后的周温言除了“嗯”之外，始终没有其他的话。
　　他们来到单人病房的门口，周温雪回退一步，牵起他的手 ，坚定道，“哥哥，谢谢你还愿意来找我和妈妈。”
　　周温言听着她的话，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他只是任她牵着他，一同走进了病房。
　　床上的女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原本握的紧紧的纸杯不听使唤地向下滑着，苍白无力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周温雪立马松开周温言的手，快速跑到她的跟前，掀开已经湿热的被子,“妈妈，有没有被烫到？”
　　空荡的房间里，充斥着周温雪紧张的声音，周温言也想像她走过去，可腿压根不听他的使唤，像生了根似的定在了原地，嗓子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怎么杵在门口，我们大老远来这，可不是来当门神的。”
　　话音未落，蒋小文出现在他的身边，同他站在门口。
　　这时，周温雪连忙地跑过来，拉着周温言走上前，“妈妈，这是哥哥。”
　　女人收起审视的目光，垂眼盯着二人拉在一起的手，冷漠道，“妈妈知道。雪雪，壶里的水不热了，你去帮妈妈重新打壶热水吧。”
　　女孩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家哥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一方面哥哥刚回来，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态度，一方面妈妈还在生病，自己也不能惹她生气。
　　僵持下，周温言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周温雪听话地点头，拎着水壶离开，病房只剩下冷眼相对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