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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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园捡漏的路线，今天成了一场嗅觉的酷刑。
烧烤派对的欢声笑语与浓郁的肉香，织成一张华丽的网，将她这只穷困的飞蛾牢牢捕获。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用力甩头，试图将诱惑抛开，专注地蹲在草丛里寻找着大自然的“小额钞票”。
但今天并没有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找了半天也只看到一朵小黄花，那朵浅黄色的野花开在角落，安静又温柔，她采下它，生出“不卖了”的念头。也许她的堡垒里，也需要一点无用的美丽。
就在这时，喧哗声起，那群人嬉笑着，竟将仍在燃烧的烧烤炉弃之不顾，准备扬长而去。
“喂！这样会着火的！”
她的喊声被淹没在笑闹里，最后一个人回头，朝她随意地挥了挥手，不知是表示“知道了”还是“别多管闲事”。
行吧。
小雨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叹了口气，走上前用旁边剩下的一次性餐具装起炉架上那块被遗忘的、滋滋冒油的肉饼，然后熄灭了炭火。
坐在无人的长椅上，夜风微凉，她打开饭盒，小心地咬了一口。
嗯，有点焦，但味道不错。
命运有时喜欢开玩笑，第二天清晨，屋子里唯二的家具、那朵她唯一用来装饰的、不值钱的浅黄色小野花，不见了。
“遭贼了？”
这个念头让她愣在原地，环顾这间除了床空无一物的屋子，又开合了一下吱呀作响的门，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本领如此高超的贼，到这里来偷什么呢？难道……就为了那朵小黄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原本放着野花的窗台，指尖却触到了一点异样的质感。
低头，怔住了。
窗台上，赫然躺着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二十元纸币。
“……”
莫小雨拿着这张钞票，沉默了足足十秒。
这是……辛辛苦苦潜入，“贼不走空”地拿走了小黄花，但“盗亦有道”地留下了“扶贫资金”？
槽多无口。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深深地叹一口气。
“家里进贼”这件事像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当委托售卖赤焰兰的尾款到手，她立刻买下了那个始终觉得太贵的报警器。
对照着说明书上密密麻麻的图示，踮脚在门框上找位置、钻孔，拧螺丝时对了好几次才对准螺纹。线头接得有些生涩，她用指尖捏着铜丝，一根一根按颜色塞进接口，再小心翼翼旋紧。
“咔嗒。”最后一块面板扣合。
清脆的“滴”声响起，指示灯稳定地亮起绿光，她心上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钱包又变得轻飘飘，可夜晚却仿佛有了一种被守护的重量。她躺在床上，听见窗外风吹过松枝，听见远处河水潺潺，也听见自己心里那声轻轻落地的叹息：
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莴苣成熟的那天，莫小雨围着那棵挺拔翠绿的植株走了整整三圈，像一位将军检阅功勋卓著的士兵。她轻轻拍了拍饱满的菜叶，低声说：“干得漂亮。”
下午，她小心翼翼地将硕大的莴苣从根部割下，沉甸甸的，是生命的重量。
顾不上清洗——事实上也根本没有清洗的条件——徒手撕下几片就送入了口中。
叶片带着泥土的清新和一丝未经驯化的微涩，咀嚼时汁水充盈，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如果有冰箱就好了，这样一颗菜就能分几次吃，不会浪费。”
然而腹中很快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冲向公园里的公共厕所，在冰冷的隔间里几乎虚脱。
额头抵着隔板时迷迷糊糊地想：灌过生水、睡过湿床、饥一顿饱一顿的，这副身体像匹野马般蹚过所有粗糙的日子，居然被几片莴苣叶击倒了。
拖着发软的双腿，用身上仅存的一点钱，在药店换回一瓶肠胃药。
攥着药瓶，翻了翻空荡荡的兜，看了看那片捉弄了她的土地，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真实的人生，果然连一点侥幸都不给她。
她扛起鱼竿走向河边，如今小鰷鱼已成了零钱，偶尔上钩的十几斤大鱼才是稳定的收入来源。
杂货店的大婶看着她一次次来卖鱼，忍不住指点：“丫头，技术可以了，可以去海边试试，那里的鱼更大、更值钱，不过……”她打量了一下那根略显破旧的鱼竿，“你这老伙计，得好好修修才行。”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当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条上百斤的鲑鱼拖上岸时，累得几乎虚脱，但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成就感。
等回到家，发现菜园里迎来了新的色彩——黄澄澄的甜椒和红艳艳的辣椒，像节日的灯笼挂在那里。
陆地与海洋的双重丰收，让手中的存款终于越过了那个关键的门槛。她毫不犹豫地下单购买了厨房操作台、水槽、二手小冰箱和基础款抽水马桶。
冰箱发出沉稳的运行声，她终于能在操作台上拌出一盘有盐调味的清爽蔬菜沙拉，当第一次在小屋里使用抽水马桶时，一种如同文明曙光般的幸福感将她笼罩。从这一刻起，她的孤岛正在一点点变成家园。
当冰箱里塞满鱼肉和作物，莫小雨就将全部身心沉浸到园艺里。她把能买到的所有种子都请回了家，存款再次清零，但内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园和冰箱里的储备，就是她敢于清空钱包的底气。
种田致富？她不做这种梦，从古至今单靠耕种永远难以大富大贵。她的目标是让园子里结出这个世界上最甜美、最趋近于完美的果实。
她花更多时间蹲在菜畦边与植物们交流，对着一株番茄苗，能从它的高度夸赞到叶片上的脉络，从扎实的根系期许到未来饱满的果实，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总是闪烁着专注的光彩。
她建立起一套自己的标准：采收的果实里，最好用来留种，最次的端上餐桌与沤肥，其余的通通卖掉。空荡荡的小屋，就这样一点点被填充起来——淋浴间升腾起热水的水汽，炉灶跳动着温暖的火焰，一套二手的书桌椅终于让她告别了“坐在马桶上进餐”的时代。
有时会特地空出一整天，沿着屋外的公路寻找野生种子，要是路过水潭就再甩上几竿。这天，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公墓。
寂静笼罩着这里，但生命的痕迹并未缺席，墓碑之间散落着不少形态各异的野生种子，小雨没有客气，如同一个虔诚的采集者，将它们一一笑纳。
公墓旁的水潭幽深宁静，钓鱼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钓鱼点，她甩出鱼竿，收获了两条闪着磷光的小鱼。
天色就在这专注的等待中彻底暗下。
然后，她看见了。
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轮廓，在墓碑间缓缓浮现。
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超乎理解的信息，强烈的惊悸已抢先一步席卷了她。两眼一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软软地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依旧在公墓，夜色尚未褪去，周围是围成一圈、正在对她指指点点的……鬼魂。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半透明的身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情景不像恐怖片，倒像一场氛围奇异的茶话会。
他们好奇的目光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自我怀疑：刚才晕过去，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见她醒来，这些鬼魂似乎失去了兴趣，各自散开融入墓碑之中，墓园重归冷清。
天色渐亮，晨光驱散了最后的夜色，这片土地褪去了夜晚的神秘，只剩下一种无人打理的荒凉，寥寥散落的几块墓碑都旧了，碑前空空荡荡，积着枯叶。
这些鬼魂昨晚那样热情地围观她，或许可能只是太久没有见过活生生的访客，也太久没有收到过任何形式的祭奠与问候，它们和她一样，都是被遗忘的存在。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残余的恐惧，竟被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所取代。
她绕道去了公园，采了一把颜色鲜艳的野花，黄的、白的、粉的，凑在一起，像一道小小的彩虹。把那几座墓碑前的枯叶捡走，各自放上了一小束花，并拜了拜：
“祝你们安息，早日往生极乐。”
当天深夜，莫小雨在睡梦中感到眼睑被一阵温暖的光轻轻熨过。
她于半梦半醒间恍惚睁眼，看见一片晨曦般的金色光晕漫过窗棂，光中似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周身流转着细碎如星尘的金箔，袖袂拂动间洒落宝石粉末般的光点。那身影朝她的方向微微颔首，一道极轻的声音如羽毛般拂过心底：
“来自往生的……谢礼。”
随后，光与影便如融化的阳光般消失在夜色里。
翌日清晨，她在门前发现了一枚金色种子，昨夜那片朦胧的金色光晕与那句模糊的耳语再度浮现。她将种子托在掌心，对着林间渐亮的晨光，轻声说：
“……谢谢。”
将金色种子种下后，这枚来自彼界的赠礼似乎遵循着不同的时间法则，迟迟没有动静。
此时她已完成第三次的留种筛选，一次次近乎苛刻的筛选，使得留下的种子能结出更好的果实，然后再选出最好的种子，她像个最耐心的记录员，在标签上写下“番茄三代”、“甜椒二代”……倾注心血的菜园正一步步迈向辉煌。蘑菇、莴苣、番茄、甜椒……第一株、第二株……当第八株毫无瑕疵、蕴含着自然极致之美的完美植物诞生时，一股浩瀚如海的满足感与喜悦将她彻底淹没。
她过往所有的专注、耕耘与对生命极致的追求，都与脚下这片土地的呼吸、与草木生长的韵律、与星辰起落的节奏同步了。这片土地回应了她的极致追求，她的灵魂频率与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了深刻的谐振。
忽然有一阵细微的牵引，像脉搏源于土地，她抬起头，看见园中每一片叶尖都开始凝结出露珠，缓慢地汇聚、升腾，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星尘。八株完美植物微微摇曳，各自剥离出一丝纯粹到无法形容的色彩，袅袅投入那团旋转的光露之中。光雾散去，半空中，静静悬浮着一小瓶浅粉色的液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