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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莫扫阶前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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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结算完一个副本,你算了算当前积分,终于攒出回到过往副本的机会。毫不犹豫选择“确认兑换”,一阵眩晕后,眼前场景已变了模样。周围灯红酒绿,一片欢声笑语,但不算混乱,观察人们的衣着,你似乎身处一场上流社会的宴会中。这次你是一位留学归来的富家千金,为了尽快融入洛宁的上层社交圈,家中让你来这里多和人接触。
宴会设在一幢二层高的小洋楼,场地不算小,但或许是来的人太多,你待了一会儿便有些气闷,便走到阳台吹吹风。室内温度刚好,但在阳台感受到北风呼啸,你才知现在是冬天。风吹到有些冷了,恰好有方才结交的人过来提醒,“舞会要开始了,你快来吧。”对方直接挽着你往回走。最近从海外传入了一种交际舞,在北大洲的达官贵人中甚是流行。音乐响起,一对对男女滑入舞池。你没什么兴趣,只想等宴会结束就去找人。之前进入副本是为了任务,这次,你只为他而来。虽然对你来说并没有多久,但是从顾时夜的视角看,你们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你坐在之前的位置,等那些人跳完离开。
餐桌上有果盘,你拣了几块切好的水果吃,打发时间。叉子戳起最后一块的时候,果切上多了块阴影。人都在跳舞,谁会在这里?你迅速转身,却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眉眼微垂,一声不响地站在你身后,静静看着你。顾时夜穿的还是你之前见过的黑色军装,看起来不像宾客,不知道怎么会出现。
“四哥!”
“嗯。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四哥这次等了我多久?”激动过后,你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题很奇怪,你也无法解释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毕竟不能告诉他,你们的时间流速不同,但你依然要问。
“一年。”顾时夜说。他没有问你为什么不知道,还是像在洛川边那样。
……他不敢问的。
你亦不能答。你们在这一点上心有灵犀,可是你真希望不要这样了。
一年过去,故人如故。他应该是进来没多久,周身冷冽,有种屋内没有的味道,与你在阳台吹风闻到的像极了,是他在北风中奔波的印证。
你扔下那块果切站起身,小腿碰到椅子上,下意识弯腰捂腿。“先坐下。”顾时夜的动作比你更快,他说着,单膝跪下,将你今天穿的礼裙向上扶,检查起来。他是顾帅,从来只有别人低头的份,只有你是他的例外,能在此刻看到他头顶上平整的发梢。顾时夜进来前估计戴了军帽,才会把头发压得这么服帖。趁他检查,你情不自禁摸向这块乖巧的黑发,这么整齐,很难不想让它变乱。手刚放上去的时候,顾时夜很不适应,“又在乱动。”这句话不像抗议,反而助长你的亢奋。还好检查很快,他站好后便握住你作乱的手,十指相扣,“乖。我还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言下之意是不要再折腾他的发型,让他顶着新发型出门。
你有点心虚,但还是忍不住逗他,“四哥是怕别人看到,影响你的形象吗?”
“只有你会看到。”顾时夜淡淡瞥你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再次俯首,这次只到你耳边,“……还有想做的事,回家再做。”
检查的结果是,没有大碍,不过你还是被他抱着走出去——臂力挺好,从二楼一直抱到出门进车。司机是路全,见顾时夜带着你进来,眼睛睁大,好在跟着顾时夜见过不少事,很快反应过来,“顾帅,接下来还去那里吗?”
“今天不去,先回顾公馆。”
“是。”
轿车启动,你看了会儿窗外的景象,比往年冷,这个冬日的洛宁倒比上次来时有人气,行人皆穿厚衣。看腻了,你想到顾时夜前面说的,“四哥不是和我说要去别的地方,怎么不去了?”
“你刚回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别的事上。”一上车,他就继续握着你的手,现在那只宽大的手稍微收紧,变得没有空隙,却不显挤压,只令人觉得温暖。你靠到顾时夜的身上,他换了一只手握,离得近的那只顺势搂住你的肩。那种北风的气息未散去,寒意尚存,不过是顾时夜的话,你就很喜欢。
“好啊,那你多陪陪我。”
“嗯。陪多久都可以。”他说。你问,“真的多久都可以?‘多久’是多久呢?”
顾时夜反问,“你这次回来,要留多久?”
“……”你一时语塞,没想到随便问的问题会触及这件事,想想还是告诉他了。他点头,“你在这里的时间,就是‘多久’的长度。”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不是不想,而是不知,答案一直在你这里。如果可以,他会说一生一世,或者更多。车内气氛变得古怪,你转问顾时夜,“这一年里北大洲都发生了什么,四哥给我讲讲吧?”
顾时夜讲得简单,只是概括成“有人降服,也有人制造祸乱,但整体向好,我方并无败绩”。可你要听的不是总结。你真正想知道的不是北大洲,是顾时夜如何。路全很有眼色,适时补充大部分情况,你才得以将顾时夜的经历还原个大概。今年他又获得一些地区的绝对控制权,也有几个本来服从管辖的突然联合反水想让顾时夜下台,但他是何许人也?那几个造反的起先声势浩大,不到一个月被顾时夜镇压,再用三天时间清洗并换上可靠的新人。另一方面,如今的北大洲在顾时夜的管理下,各地打通许多关卡,互通有无,一派欣欣向荣。
到达顾公馆,顾时夜还没忘记你撞到腿的事,想抱着你走出去。你有点不好意思了,只答应牵着手。走到大门,值守的是几个新护卫,你不认识,他们看见你却齐声道:“欢迎夫人回来。”
一进到熟悉的客厅,你扑到沙发上,反正没有外人,在顾时夜面前不用保持形象,一边问他,“那几个护卫为什么会认识我啊,四哥?”
顾时夜没说原因,听说你回来而快走到客厅的翠嫂替他说了:“夫人不知道,顾帅就怕哪天你突然回来,他们却把你拦在门外,耽误你时间,所以凡是在顾公馆的人都得培训,认一遍夫人的画像。”
认画像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却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意。你知道,顾时夜这一年肯定像你想他一样想你,不过这种想念,在得知这件事后才有了实感。他不仅想你,还在为了等你回来做出实际行动。顾时夜在给你的腿涂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你按捺住,等他拧好药油的盖子放回医疗箱,终于弹起来熊抱他,“四哥,有你真好。”
顾时夜的手指还有药油,于是攥成拳撑在沙发上。幸好人有两只手,不然接下来的事不那么容易发生了。他坐到旁边,干净的手托着你的脸,两个人的距离归零。客厅里早已没了第三个人,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起伏。
晚上,等顾时夜处理完公务,你想一出是一出地讲明天、后天、大后天……在这里每一天想和他做的事。他做着忠实的听众,顺便帮你细化,让你的灵感转为可以实现的安排。一直说到很晚,你终于想不到什么了,刚好也该熄灯了。
“没有别的要做的事了么?”顾时夜向你确认。
“没了,四哥愿意陪我做这么多事已经够了。”
你心满意足,他却还有未尽之言。床头灯光暗了下来,顾时夜的视线却不受影响,在黑暗中锁定了你,“但是我有,今晚便要实现的。”
第二天中午,你才起来,和顾时夜吃了午饭。翠嫂端来小果盘,里面有几种不同的水果,其中有些是你昨天在宴会吃过的,没人说,你也知道是他吩咐的。你尝了,比宴会的更好。你在盘中看到一种北大洲盛产的梨。这里气候较寒,梨的成熟时间受温度影响比其他地方晚,冬天正是收获季,也是食用的黄金季。你找了一块最大的喂给顾时夜,“四哥,你也吃水果。”他却难得拒绝你,“不可分食。”经过提醒,你才想起来,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没想到顾时夜也会信。
……想想也是,已经分离这么多次,他不敢再试错一次。
下午,你这个身份的家人不知道如何得知你被顾时夜带走,直接打电话过来,让你回去。计划暂停,你和顾时夜去了那个家里。之前以另一个身份住在顾公馆的时候,许多贵妇因为顾时夜的身份来攀附,你不知道这些“家人”会不会也这样。还好,这家人是真心的。顾时夜知道他们未必真是你的父母,却不怠慢,带了几车礼物,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父母”虽然畏惧他权势,但是为了你,硬是严肃考核了一番,顾时夜也认真对待,一个小时后,算是通过。“母亲”很满意,连连点头,转而又“警告”,“顾帅,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我能理解二老的心情。”顾时夜郑重,“请你们放心,我不会辜负她。顾公馆的女主人,永远只有一位。我会用生命爱护和保护她。”
除了这个插曲打乱安排,后面的日子都是按你们的想法来的……只是快乐的时光总要过去。最后几天,你没有提前做安排,只想和顾时夜在家黏在一起,他倒是安排起来了。前两日,你想到他先前送了自己那么多礼物,自己都没什么机会回给他点什么,这次总算有机会了,挑选后去洋行买了一条价格不菲的怀表。“表盖里放照片的位置空着。明日我们去拍照?”顾时夜这样说。你同意了,拍照片可以给他留念,挺好。第二天上午,顾时夜在你的搭配下穿了一套和你的衣服风格类似的西装,找了洛宁最好的照相馆拍合照。洗出来的照片上,你笑得开心,顾时夜的嘴角也往上了一点,不明显,但是你看出来了。尽管离别是必然的,至少现在,你们都是幸福的。
顾时夜做了加急,不久便拿到照片。他多冲洗了几份,其中一份被他剪成标准的圆形放入怀表,严丝合缝。“如此,才是圆满。”他说,似乎意有所指。接下来,顾时夜的手下们便发现,他们的顾帅忽然变得没耐心似的,经常拿出一个怀表看时间。这种误会直到某部门有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主管问起,终于破除。“顾帅,您最近爱用怀表看时间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顾时夜否认,“无事。这是我夫人送的礼物,每次想起她,便要看看。”
众人大悟,原来是睹物思人。
最后一天,顾时夜给自己放一天假陪你。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今晨顾时夜驱车带你去苍荣山,只有你们两个人去。
“昨天的雪,是洛宁今年的初雪。”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记得,顾时夜还说过的,“明年初雪的时候,我们还来。”所以现在你们来到了这里。你们的运气不错,没有因为你来得早或晚,错过这场雪。唯一不好的是,两个人都没有足够宁静的心情欣赏雪景了。
下山的时候,又开始下小雪。你们在一个亭子等雪停。系统提醒你,还有五分钟退出副本。顾时夜仿佛有感应,“要走了么?”
“我要走了。四哥,对不起。”
“……你没有错,不用对不起。”他说完,竟叹息,“是我想与你长相厮守,要得太多。”
“不怪你。”
顾时夜搂住你。明明是你来到他的“世界”,让他沉于情爱,却又一次次看你离开……你至少还知道并且一定程度上能靠积分兑换改变分离的情况,他却连你到底是谁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问。可是现在,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不怪你”,语气轻得像在哄人。即使他也痛苦,他还在安慰你。
你问顾时夜,“事到如今,四哥也不怪我么?”
“不怪。我从来不会怪你。”
越是这样,你越歉疚。你埋在顾时夜胸口,不想让他听出来自己想哭,所以说话也缩减字数,“你问我吧,能回答的我会说。”
“……”
“嗯。我只问一个问题。”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怎样回答。顾时夜恰好问了一个你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只能告诉他,“我不知道,但是会比这次早。”只要勤快点做任务,多拿点积分,应该就可以吧?
“好。”答案无疑是让人失望的,顾时夜却没有你想得那样难过——至少,有了这句话,他的希望多了一点。
你们没有说什么话,五分钟却恍然而过。最后几秒,你向他道别,“四哥,下次见。”
“嗯。早日回家。”顾时夜看着你消失在原地,提出他今年许的第三个愿望,“明年你若来得早,我们便去看洛宁秋景,好么。”
为什么是第三个愿望?因为第一个是顾时夜的新年愿望,早点见面,这个没有实现,所以他许了第二个,是他的生日愿望,带夫人去看苍荣山的初雪,这个实现了,有了先例,人就变得贪婪,顾时夜这样的人也不能跳脱其中、不能成为例外,所以他又许了现在的这个愿望。
顾时夜许完愿望,从自己的行囊中找到一把伞,一个人撑着它下山。这把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刚才下小雪,他没有拿出来,不过是不想在最后时刻分神给别的事物。现在他却有些后悔,如果刚才拿出来,是不是就能共撑一把伞?或不拿出来,两人淋雪下山,就像几十年后一起白了头。
……不。第二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否决了。“这样会冻到你。”他心想。
等到真白头时,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