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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世界空无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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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发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你便知道自己结束休假,又进入了新的任务中。系统加载出任务面板:
【橘井泉香】A级
背景介绍:
这里曾经是正常的世界,但随着一场未能被预测到的红色雨夹雪的到来,你所居住的城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丧尸病毒,在雨夹雪中感染病毒的人只有三种可能:高烧病死;成为异能者;成为有异能的丧尸。感染病毒的动物则有存活和病死两种可能。丧尸可以吃东西但不用进食,会抓咬人和动物,被抓咬的人有存活和变成丧尸两种可能,越强大的异能者存活率越高。人类不再工作,逃跑或战斗以自保,经济、科技水平等一落千丈。
你的身份:
你曾经是一名独自居住的宠物医院职员,现在是治疗系异能者。你的异能可以治疗人和动物的身体伤害和疾病,但不能治疗丧尸病毒。
副本任务:
1.两年内成功治疗人类一千次,在限定时间内没有达到,任务失败。对一人进行多次治疗可以计入,但每两次治疗至少间隔完整的疗程,彻底恢复健康后因故再次治疗方可算作第二次,否则视为同一次。
2.组建一支属于你的小队,全部成员不少于八人,小队内不能有大于两人异能相同。
任务信息接收完毕,你收起面板。现在是末世开启五天后,你来的时候刚从和那场雨夹雪的斗争中获胜——人类感染病毒后通常会出现高热、昏迷、心跳加速等症状,挺过来才可能成为异能者。你根据过往副本的经验,效仿修真的方式试着感知体内的异能。
失败了。你没有感觉到能量流动。又试了几次,还是这样。你心念一转,在系统商店寻找异能使用说明书,检索结果为零。连怎么使用异能都是问题,难怪两年只要求你治疗一千次。无计可施时,肚子适时发出响声,你决定先吃点东西再说。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够吃但是不多。
今天这个时间点,丧尸和丧尸病毒没有全球蔓延,很多人只在新闻里见过,也就没有意识到囤积物资的重要性,你决定趁此良机去附近的超市扫荡一番。作为前打工人,“家里”没有购置汽车,只有辆平板手推车,你拉着它找到一家无人的综合超市,员工都逃走了……很好,这样“买”东西不给钱就不至于太心虚。不过给不给都一样,普通货币在某些地区已经失去作用。
刚把一袋食物放上推车,超市外似乎产生了什么动静,据音量判断离你不远。你立刻放下东西,躲进存放粮食的仓库,锁上门。果不其然,有什么东西很快也进来了。是人、动物……还是丧尸?门外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又有什么东西走远了,你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确定那东西出去了,你才出来。打开门,你惊了惊,一个黑发少年垂头倚在门边的墙上,一动不动。从你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可是莫名眼熟。
……眼前这个不就是现成的伤员?想到任务,你蹲下来,打算再试一次能不能使用异能。他的伤在手臂上,衣服上有咬痕,应该是丧尸咬出来的,流的血不多。确定了他没有其他伤口,问题来了:他是怎么昏迷的?你看向刚才未注意的地方——他的头部。你想抬起他的头,捏到下颌时,他却忽然“活”了过来,健康的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握。他滚烫的手心完全盖过你的手背,手感再熟悉不过。定睛对视——
顾时夜。少年时期的顾时夜。
原来是他。
在顾时夜抓住你的那一刻,明显能察觉到他蓄势待发的力量即将把你往地上带,然而稍后,他却卸掉了这份力。你们只对视了十几秒,他的身体状况不好,已经撑不下去,刚才这点时间就是最佳的自卫反击机会,但他主动放弃了。
他松开手,恢复至见面时候的姿势,眼睛并未挪开。年轻的顾时夜,已经拥有黑玛瑙一般漆黑的眼睛,质地坚硬,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只是由于身体正在承受痛苦,黯淡了些许光泽。手背上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和正常人的体温相较,实在有点高——他受轻伤却昏迷的原因找到了,丧尸病毒侵略性极强,从被咬到现在没一会儿,顾时夜已然进入发热疼痛阶段。你的异能终于触发了,想来之前感应不到是因为没有具体救治对象。隔着被咬出缝但没有完全开裂的衣服,不确定异能效果如何,不过没有新的血液渗出,能止血说明算是有用。
只是出来找物资,竟会意外发现受伤的顾时夜。看他这副样子,肯定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地方。你在其他区域找了些基础的医疗用品组成自己的紧急医疗包,又用小型床垫替换推车上的食物,将顾时夜平放上去。身高和体重往往成正比,他长得高自然也沉,你只得吭哧吭哧地拉着他回去。把他抱到客房安置好,你坐在床边,观察他的状态。
……
他能挺过去吗?他处于半昏迷中,双眸紧闭,神色隐约间可以看得出痛苦。无论是哪个副本的顾时夜,都很有忍耐力,除了对你。这么能忍的人,却也有些忍不下去了,足见其可怖。想到那个问题,你心中产生惶恐,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
幸好,这份惶恐是多余的。分针走了不到一圈,他的体温逐渐降回正常范围内,呼吸变得平稳,脸色也正常了。他好得快,醒得也快,一睁眼看到的又是你,明明表情没有变化,你却觉得他是有些讶然的。
“你……救了我。”虽然有点奇怪,但顾时夜对于你救助他的事情并无任何疑问,平静地指出这一事实,接着道,“我的名字是顾时夜。今日之恩,我记住了。日后若你需要,顾某万死不辞。”你不满,“‘万死不辞’听着太不吉利了,你换个好听的说法重说。”他没想到你的关注点这么特别,却也从善如流修改并补充,“日后若你需要,顾某在所不辞。你且宽心,我会爱惜性命。”
病毒扛过去了,丧尸留下的狰狞伤口还在,牵扯到很多肌肉,你回来后就把顾时夜受伤手臂的袖子剪开查看过,他还得在你这里休养一小段时间才行,可他不在意,反而以客观视角分析出利于你的结论。“你不该这样做。如果我变成丧尸,而你离我最近,救我没有好处。”
他这么说就大错特错了。“你那么厉害,不可能变成丧尸。”虽然有过担心,但你既知道也相信,顾时夜一定会挺过来。最重要的是,“你就倒在我面前,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如果是别人,你或许要犹豫一下,可他不是别人。闻言,他瞳孔中心被你的面容占据一片区域,仿佛被清水冲淡的墨,不再那般幽深,旋即新添了一分困惑与探究,“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形容我的语气,很是熟稔。”
“还是说,我们在哪里见过?如果是,是我忘了,我该向你道歉。”
不愧是顾时夜,观察力如此敏锐。你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没有,我夸你厉害,就是觉得你很有气质,不像普通人。对了,你是什么异能?”
不知道他信没信。你的借口听起来就很假,换话题的手段也不高明,然而他也像是随口一问,只要你回答了就行,至于真相,不重要。顾时夜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只是告诉你,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异能。话题终结。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除非你主动说话,他基本不会开口,原来他沉默寡言的习惯在早年就养成了。
翌日,你打算重启超市囤货计划。要不是你强硬地“命令”顾时夜这个伤员休息一晚上,他昨晚就想帮你做点什么,现在见你推着推车,问你:“今天要出门?”你承认,“去遇见你的超市获取物资。”
“……我和你一起,可以多拿一些。”他说这句话前有一瞬间的停顿,大概是意识到昨天为了救他,打乱了你的安排。你同意了,在关乎末世生存的事情上就没必要客气了,多一个劳动力求之不得,只是强调禁止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拿重物。顾时夜“嗯”了一声应下。
去的路上有点无聊,你趁机了解了这个副本的顾时夜是什么身份背景,他看起来没有保留什么秘密的想法,你问什么,他就不带半分迟疑地答什么,很快就让你得知了大概情况。难怪还是个少年模样,他现下只有十七岁,父母从事需要保密的工作,他也不知道两位在做什么。他和领队老师、几名同学从其他市来参加竞赛,到这里以后被丧尸追逐分开了。现在这幅光景,竞赛参加不了,家也难回,你顺势建议顾时夜先住在自己家里。
他点头,“谢谢。我要用什么支付住宿费用?”
“不用支付……”没有说完,你想起以他的性格,应该不太愿意,于是改口,“你住一天,给我干一天活就够了。”
“嗯。”
顾时夜在超市里发现一件老年男装店的工服马甲,这种马甲的优点是口袋又大又多。他很有干活的精神和“天赋”,进来的时候还穿着便于观察伤口的薄薄的白色衬衫,出去的时候套着马甲,将近十个口袋里放满电池、常用药、维生素片、碘伏……多种中小型实用物资,一套塞下来,身上鼓鼓囊囊地硌人,也“中和”了少年清冷的气质,显得接地气。大型实用物资,则拎在他手里,或是在背上。他没有空出来的手抓着背着的东西,在员工区用他们留下的捆绑货物的麻绳捆在身上,顺便带走剩余麻绳。
你们满载而归。检查粮食的时候,有只鸽子飞过来咕咕叫,你想起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宠物医院职员。丧尸病毒爆发前,这只鸽子寄养在医院里,一直没人来找,直接放飞不好,就丢给你养了,估计那位顾客以后更不会来了。末世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再养别的,简直是特殊时期的一种奢侈行为。然而家里养的鸽子没什么野外生存能力,放飞不是放它自由,更像是让它送死,这让你为难。你征询顾时夜的意见——他有种让人信服、放心的能力,也许能想到合适的安排。
顾时夜没有直接给出办法。他指出,“它有足环,体型优美呈流线型,应该是信鸽。”
“目前无法抑制丧尸病毒。随着病毒扩散,越来越多人类转换成丧尸,交通有瘫痪风险。这种情况下,信鸽依然能传递讯息。”
他的话不无道理,也令你心惊。交通不便的年代,信鸽是很好的传信助手,而末世千变万化,你暗中使用过商店里的道具预览未来一段时间发生的大事,顾时夜的猜测竟然都对上了。经考虑,你决定留下鸽子。
不到一个月,丧尸就从零星几个变为三五成群,现在街上已经没有店铺还在营业,道德感低的人已经开始烧杀抢掠了。你住的只是普通住宅,安全系数低,不宜久留。
“你会开车吗?”
“我会。”
得到肯定的回答,你领着他去本市的汽车城,他似乎对汽车颇为熟悉,在里面看了一圈后果断道,“选这辆面包车。”顾时夜确实做出了很好的选择——起码你们辛辛苦苦聪超市搬运的物资都能放进车里了,还够再放两个备用油桶。
你们开车一路出城。顾时夜没有驾照,不过都末世了,关卡检查条件松懈许多,只要车里是活人就会放行。现在有魄力出城的人还不多,不能自保的只敢死守在家里,但你和顾时夜一个靠道具预览,一个靠自己判断,都知道这样只会逐渐被城市中更多聚集起来的丧尸包围,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建筑、人类和丧尸密布的城市。丧尸行动缓慢,只要你们走得够快就不会被追上,同时也能避免和人起争执的可能。
之前“闲居”的日子,并非真的什么事都没做。你们以市为单位打印各地地图,将它们拼合在一起,组成不同省份,这样一来,即使以后停电无法使用电子设备,你们也有详细的地图使用。顾时夜提出在每张地图背面打印当地的地形地势图,再由他搜集信息,手动注明哪些地区有哪类可利用资源。看着地图经由他手,纸面上写得密密麻麻却依然条理清晰、阅读便利,赞叹他的细致时,你也没忘记好奇,“顾时夜,看你做这种事情很熟练的样子,你的地理成绩是不是很好啊?”
“尚可。”说着,他的笔尖落在纸面,又做了一处标记,青山绿水之间多出小的黑色符号。你不满于他的回答,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顾时夜说话惜字如金,但也有个优点是对你基本有问必答,经过不懈追问,你得知,他何止是“尚可”,而是从小到大常年占据年级前三的存在。
你们花费大量精力制作出的地图——尽管你只负责打印,顾时夜才是制作主力,但当你欢呼“我们的地图,终于大功告成了”,他听到“我们的”时眉头比平常舒展了些,向你微微颔首,“嗯。辛苦。”他说得简洁,不过你已经能自动翻译出完整含义“辛苦你了”。
大约开了三小时,你们暂停在开发区的加油站。油没有用完,只是以现在的状况,再多也不能说“够用”,所以要及时补充。加油站这种重要的地方现由官方直接管理,为了维系货币流通,官方还在接受通用货币支付,你们出发时带了一包现金,此时有了作用。加了油,在站点的小铺随便买点东西果腹后,你们便打算继续上路。顾时夜将要启动发动机,不远处有人呼喊他的名字,拉着另一个人疾跑过来,因为见到他而十分兴奋,“是你!我没看错!”
而这两个人跑得很快,像是怕下一秒就赶不上了。话音落地,他们已经跑到车头,喊话的那个一手摸在车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带着一点不明显的讨好,“没想到你被丧尸追着还能活下来……呸呸呸,对不起啊兄弟,我这人不会说话。总之就是觉得你活得好好的就太好了!”
顾时夜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不为所动。他只是打量了一下车外的人,没有立即回答。两个都是男生,喊话的微胖,但是个子高显得壮实;另一个是被前者拽过来的,戴着黑框眼镜,看着很老实。几秒后,顾时夜问出关键的问题,
“……你们是?”
那个主动搭话的男生没想到顾时夜会不认识他俩。他掏出一张纸,“你忘了?我们是一起来参赛的啊,我准考证放兜里没扔呢……校赛的时候,我说要和你抢第一名,结果差了一丁点。”
前面的事情,顾时夜还是没有印象,不过说到最后倒是将这个男生和排名对照上,“你是校赛第二?幸会。”男生仿佛噎住了,虽然顾时夜终于想起来很不容易,自己只得了第二名的事情就没必要提了吧!想归想,男生还是说出了自己套近乎的最终目的,“对啊是我!看在都是一个学校的份上,你能不能让我们加入你们?”
顾时夜没有回答,看向坐在副驾驶的你,“要留下他们吗?”你想起自己的组队任务,现在正是需要队员的时候,便问这两个人有没有异能。戴眼镜的那个男生这次先说话了,“我有异能,我的异能是造土,之前我和何平遇到丧尸,他没有异能,就是靠我发射土刺解决的。”
原来那个第二名叫何平。你又问了几句,摸清楚他俩的底细:胖高个何平运气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没有淋到开局的雨夹雪,也侥幸躲过丧尸,没有感染病毒,但也就没有异能;眼镜男叫计轻,异能造土,也是校赛第十一,市级比赛只选拔每个学校前十名,但第十名自愿退出了,他就作为替补上来了——后面这段是你同意两人上车后,何平还在单方面和顾时夜套近乎,刚好你也想听听,于是详细讲述了这场比赛的情况,随口提到的。计轻听到这里有些不自在,你及时转移话题,与何平讨论他们学校的其他事情。顾时夜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你们的谈话,只是被点到的时候发出几个语气词,可以理解,毕竟他要开车,不能分心。
一直开到天空黑得快要看不清路,为了节约电能,你们没有打开车头灯,你打着手电筒给顾时夜照明坚持着又开了一会儿,从高速上下来,驶入一块荒废的玉米地。地里的玉米东倒西歪,有的已经枯死,杂草蔓延。你们现在只有四个人,不敢直接开进附近的村子里,村民很可能团结起来抢夺外来人的物资。对比之下,玉米地反而是个安全的藏身处,只是开进来的时候,车轮轧平了一些玉米秆,如果有人路过,容易被发现。你们把玉米秆扶回去,计轻用异能固定,除非细看,基本没有发现异常的可能。
掩护的问题解决,你搬开顾时夜的座位,取出放在下边的压缩饼干分发。何平下午已经说完了学校的事,于是兴致勃勃地分享他自己的事。
“食不言寝不语,你很吵。”顾时夜本来在一言不发地吃饼干,听到何平向你吹嘘个人魅力,冷不丁冒出一句。此话一出,车内登时静下来,唯有包装纸摩擦发出的声音。何平吃完就拉着计轻出去透风了——实则是为了找人聊天,剩下你和顾时夜没有下车。
“闷不闷?”顾时夜问你。
“还好。”
他降下一半车窗,空气掺着玉米地的植物味、泥土味涌入。“看你和他们聊得开心,怎么不一起下去透风?”
在这清新的晚风中,你好像嗅到一点醋酸味,但是没有证据。你决定逗逗他,“你想让我去吗?”
顾时夜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凝滞。“你现在没有去。”他看着窗外,“有的事他们未必知晓内情,告诉你的是讹传版本。如果对我的学校感兴趣,可以问我。”
看样子,他是误会了。你解释,“其实我不是对你们学校感兴趣,主要是好奇你这个第一名的事迹,不知道什么样的学校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
那种凝滞感消失了。顾时夜重新看向你,“‘这样’,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受到城市污染的郊外,星星清晰可辨,此时从九天而降,降到他眼中。他黑色的眼睛安静而专注地直视着你,似乎在期待你给出的答案。你被顾时夜看着,又看着他,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了,最后只是稀里糊涂地答,“就是……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比其他人都好。”
换成随便一个人,大概会觉得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但是眼前人的耳廓分明被一抹绯色覆盖。
“……谢谢。你也好,但你是最好的。”
不曾学过华丽的语言,那样聪慧的少年天才在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时,也只是自发地使用最质朴的语言直抒胸臆,不加雕饰,却足以动人。
后来你们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直到透风的人回来,商量守夜的事。他俩表示听从安排,而你和顾时夜难得产生了分歧。你们两人都希望对方好好休息,由自己和另外两个人轮流守。虽然顾时夜很想坚持自己的安排,但他不擅长辩论,更为严谨地加上一个范围限定,“不擅长和你辩论”,毕竟在你面前,他通常都扮演着对你的话全盘肯定的角色,拒绝你,他做不到。今晚他就是吃了这个“亏”,你以他一直在开车需要休息为由,让他妥协了——不妥协是为了你,妥协是因为你。
商量的结果是你们各退一步,不过顾时夜退的那一步更大。离明天再次出发的时间大约有十小时,他先守一小时,计轻、何平、你各守三小时。后排的人很快睡着,你靠在椅背上,扭了一会儿,找不到睡觉的感觉。顾时夜注意到,看你扭了几分钟,方是下了决心般取出胸口的小口袋里的便签和之前用来标注地图的黑色钢笔,写下一句话后缓慢地呈到你这边,“座位枕着不舒服,可以试一试我的腿。我垫上外套,尽可能不冒犯到你。”
他刚才犹豫,估计是怕你反感他的建议。你当然不会反感,但……“没有冒犯,只是我不能一直这样,你会腿麻的。”
“不会。”这次顾时夜只写了两个字,随即脱下外套,叠成枕头大小的方块放好。他都准备好了,你没再拒绝,趴在他的腿上……人肉垫子躺着就是舒服。没了外套,你和他之间隔着一件里衣,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就能贴在他腰间。虽然没有真的这样做,离得这么近,你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偶尔他呼吸明显,布料碰在你的脸上,有种在被窝里的错觉。
然而,想到是睡在顾时夜腿上,你有些紧张。眼睛闭了一分钟又开,一动就和他对视上了。他又开始写,“还是不舒服?”你下意识摇头,顾时夜的身体却僵住了,耳廓也又红了。他继续写,“我会守好,你安心睡觉。”
……这个“傻瓜”,以为你睡不着是怕他也睡着,没人守夜呢。你不好说实话,调整心态,尝试入睡。顾时夜的视力很好,看得出你只是重新闭眼,短时间内没睡着,正好因为你,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便结合自己知道的安眠法。他轻轻地、轻轻地从你的头顶向下抚摸到后颈,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小,所以只用了三分。他就这么哄着你进入梦乡,你发现,原来外表再冷酷的人,他的手用来哄睡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仿佛泡在温泉里。
你是最后起来的。被叫醒的时候,你的脸还埋在顾时夜腹部,还好前一个人根本没注意这种细节,见你醒了,倒头就睡。你“鬼鬼祟祟”地坐起,开始守夜。其他人都在睡,连鸽子也是,一个人无事可做,你只能靠观察顾时夜打发时间。即使是睡着,他也背靠座椅坐得笔直,上身如同一棵青松,只有摊在两边的手臂破坏美感,但这是因为你“抢”了他原本要放手的地方,才会如此。顾时夜薄唇微抿,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天明,全车的人都醒了,再次出发。“队长,你还没告诉我们,我们要去哪里。”计轻看出在你和顾时夜之间,你才是那个有决定权的,便率先改口叫你队长。你打开邻省的地图,指着一座山,“我们去这里。”
何平也跟着叫你,“啊?队长,咱们为什么要去山上,当原始人吗?”
“是啊队长……山上什么都没有。”计轻皱眉附和。
“……”
你被何平并不好笑的笑话说得默了一秒。顾时夜却以为你不说话是因为受到质疑不快,接过阐述理由的任务,“这座山的顶部土地较宽阔平整,且能俯瞰四方,又处于一条山脉中间,不易被山下的人包围,可以作为营地。”
“去山上驻扎是我和她共同决定的,有意见可以下车。”
计轻抢答:“顾同学,你别多想,我们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没有意见。”何平也表态,“我们服从安排,队长说一我们不说二!”
“嗯。”看这两个人没有再对你发起疑问,顾时夜不再多言,专注开车。
中午,你们下了高速,抵达山脉所在地区。想进山,必须穿过山下的镇子,意味着你们可能遇到人或者丧尸。面包车在离小镇入口处几百米的地方停下,周围是没有建筑的草地,不会有丧尸突然出现。经商议,顾时夜和计轻去查看路况,如果有大量丧尸无法应对,就换个地方。计轻的异能不弱,可以一对多;顾时夜不知道是什么异能,你依照自己在救他时才激发出来的经验,提出他的异能或许要在实战时才能知道的可能性,为了证实你的猜想,他主动提出要去。至于何平和你,一个没有异能,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治疗系异能者留守车内最安全。你倒是有侧影,但不能说,只好同意这么分配。
鸽子在最后一排,它白天精力旺盛,不时叫唤,让你们的等待显得不那么无聊。自从末世开始,你们都很少吃肉了,何平听着它的声音咽了咽唾沫,“队长,这只鸽子是咱们的储备粮吗?什么时候能吃哇。”
它仿佛听懂了似的,听到有人要吃它,在笼子里扑腾。你学着顾时夜平时淡定的模样,告诉何平,“它是我养的信鸽,不是储备粮。”他拍着自己的嘴表示忏悔,“对不起队长,是我说错话了,既然是你养的,我得保护好它,怎么能想到吃呢。”
“没事。”你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何平没有恶意,你也不是鸽子本来的主人,暂时没什么感情。
很快,顾时夜和计轻回来了。“外围只有三个丧尸,已经解决。门口没有开启,内部情况不明。”顾时夜简明扼要地向你汇报。计轻也说,“是的,应该没事。”你表示了解了,“那我们就一起开门进去看看吧。”
“嗯。”顾时夜从车门进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扫了计轻一眼,坐回驾驶位。进入镇子,前面的路还好,直到经过这里的商业街,摊位上的丧尸从摊位朝你们而来。计轻表情不太好,何平更是吓得大叫,“别过来啊啊啊——”。
“害怕的话,不要看,像夜里那样躺着,很快就好。”顾时夜提醒你。夜里是实在睡不着的特殊情况,现在必须面对丧尸,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虽然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但是你“忍痛”拒绝了,只拉着顾时夜的衣服。他踩下油门,将车速提到最高,面包车狂野地横冲直撞,涌到路中央的丧尸被撞飞了几个,有的倒在原地,车轮碾压过去,你们在车内经历不到一秒钟的颠簸,便恢复正常,车后的丧尸还没“死”,发出微弱的嘶吼声。
面包车很快就穿过丧尸群。脱离危险后,你开始想象刚才那只丧尸现在是什么形状,不禁攥拳。察觉到衣服被扯紧,顾时夜单手开车,腾出右手与你相握,“没事了。”
丧尸不少,但离开商业街之后,没有一个追上来的。你们有惊无险地进山。这里是未开放地带,只有偶尔上来找点时鲜野味的山下人弄出来的凹凸不平的土路。除了顾时夜保持冷静,你和其他两个人被颠得表情很难看,鸽子也受到惊吓满鸟笼飞。离山顶还有一段高度,车却因为路况太差开不上去了,你们干脆下车吹吹风。
“喝么?”顾时夜走到你旁边,拿着一瓶没有开启的纯净水。
“不了,谢谢你。”虽然你此时很需要喝水压一压,但地图上没说这座山是否有水源,用水要省着点。他似是看出你拒绝的理由,直接拧开瓶盖再递过来,“开车的时候,我在半山看到蜻蜓了。蜻蜓幼虫生长在水中,成虫也喜潮湿环境,山里应该有水源……可以放心喝。你已经一天没喝水了。”你相信他的判断,便没有拒绝,清凉的水入口如同久旱逢甘霖。
“现在感觉如何?”
“比刚才好多了。”你笑着,“末世连纯净水都变得美味了。”他看着你因为补充水分而焕发生机的笑容,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向上,眸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何平就在这时跳出来,酸溜溜地打听八卦消息,“本来快到饭点了,没想到被队长和顾哥喂了狗粮,我这个单身狗都饱了。原来你们是一对啊,我在学校怎么没听说过呢,队长你哪个班的啊?”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说。答案不出所料,顾时夜默默低下头,然后顺着你的话,“……嗯。”
何平问完就回到车里躺着了。你和顾时夜诡异地安静了一小会儿,还是他重新挑起话题,“你的猜想是对的。我体内的异能在小镇里有作用了——是控制。我控制了部分丧尸。”
控制……可是你复盘一遍山下的经历,不记得有丧尸出现被控制的迹象,于是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用异能的?”
“……”罕见地,他犹豫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次顾时夜倒是秒答,“没有。对你,我没有不能说的事情。刚才只是在回忆细节……是离开商业街的时候,我短暂让它们停止行动。”
原来如此。那么丧尸没有追上来就合理了,是顾时夜拖住了它们。不过,直觉告诉你,他没有说清楚,没能从他那里知道实际情况,你有点不甘心。你们现站在一棵高大的老树下躲太阳。你靠近顾时夜,向下拽他的衣角,他莫名自觉地弯下腰,不解但认真地看你,他不明白你为何突然做出如此举动。他不说话,你就近一点、更近一点,直到他的耳朵又变红。他放慢语速,仿佛这就能让他看起来依旧淡定,“这样做,他们会误会。”
“你怕他们误会吗?”
“我不怕。但你……”顾时夜垂眸,漆黑的颜色很好地敛下一切情绪,也止住未完的问题。
“你不怕不就行了,我也不怕。”你停在两人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没有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应该是屏住呼吸了。“我觉得你刚才回答我的问题只回答了一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使用异能的?”
“的确是离开商业街的时候,也是你像现在这样攥着我衣服的时候。”顾时夜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干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
他这样好乖。你玩心大起,开始“胡搅蛮缠”,“哦~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
就在你觉得顾时夜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反而说话了。
“嗯。是故意的。”他也捏住你的衣角,“你现在也是,抵消了。”故意离他这么近,套他的话。
本来想“捉弄”一下少年时期看起来很老实纯情的顾时夜,竟被他反将一军。你红着脸,落荒而逃,而他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
休息好了,你们取出后备箱的工具,继续前行。顾时夜找到了两只蜻蜓,追寻它们飞行的路线,终于发现水源——山顶的一汪山泉。泉眼不算小,流出的泉水甚至汇集成小溪。你们驻扎在山泉附近,用带上来的工具制造木材。你偷偷借助了侧影的力量。费时三天,你们的木屋建成了,虽然外围轮廓不规整,但内部空大,经受住了山雨的考验,很实用。你们把车上的东西逐渐搬进屋里,算是搬了家。面包车还有用,你们每天到停车的地方巡逻几次,确保没有问题。
四个人就这么住下。等生活安定了些,你们便到镇子里,用街上的丧尸来练手,再回到山上,你这个队长牵着一个受伤的小女孩,顾时夜手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另外两人分别走在你们旁边。
他们是你们杀丧尸的时候发现的。这个地区的人喜欢挖地窖存储食物,末世来临,一些人靠躲在自家地窖侥幸坚持下来。然而,地窖的氧气有限,食物也不是无穷无尽,他们总得上来透气或者觅食。女孩叫危棠,男孩叫危棣,是姐弟关系,出来倒不是为了透气。本来是一家四口,他们的父母先到地面上找东西,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大概不会回来了。这对姐弟过了很久也没等到父母,就爬上来寻找。他们的运气比父母好,在被丧尸发现之前先遇到了你们。虽然任务进度还差得远,但是下山一趟带回两个孩子算是又迈出一步。这让你意识到镇子还有活人,也许救助这些幸存者,他们会加入你的队伍。只不过,目前条件有限,想实现你的设想,只能徐徐图之。
危棠的伤口是她攀爬地窖的梯子摔出来的,但被你治疗过后,她竟然出现了感染丧尸病毒的症状。以防万一,你们用布条把她固定在床上。她烧了很久,计轻不太放心,“她到现在还没好,要变成丧尸了吧……看她这么痛苦,还是早点……”他比划一下,你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摇头,“不行。能坚持到现在,不是恰恰说明她有毅力吗?而且她现在还是人类。”何平也说:“是啊,我们不能那样做。”房间门口的顾时夜没有说话,但走到你身边,无形中表明态度。计轻张嘴又闭嘴,“……好吧。”
危棠最终成为了队伍里的第四名异能者。不过她和她弟弟都只有十三岁,让孩子直接去打丧尸太危险,激发异能的方式就要换一种了。你们抓来一只落单的丧尸,给丧尸和危棠各做了一层防护,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放开,让丧尸在你们限定的圈内追赶危棠。当丧尸裹着棉花的手碰到危棠的后背,地面凭空下陷,丧尸的脚陷入泥中,青白色的脸上还被她用石头凝聚出的攻击凿出一个破洞,即将流血。在不宜小朋友观看的恐怖画面彻底展开前,钻在旁边灌木丛里围观的你及时抱走了危棠。
现在可以确定,她的异能是控制和制造土地里的东西——不仅是泥土、石头,金属似乎也能被她从地底提取出来。何平钦佩地向危棠竖起大拇指,“小棠,你的异能应该是咱们这些人里攻击性最强的了,我还没有异能,好羡慕你。”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做了个对比,“你想,那个姓计的大哥哥的异能和你差不多,但是他只会制造,你比他还多一项直接控制大地的功能,真的很厉害啊!”计轻笑着说:“是啊,危棠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潜力,等你长大了我们还要靠你保护呢。”
危棠很开心,“嗯!我要保护大家,也要保护我弟弟。”弟弟危棣情绪反而有些低落,“可是我没有异能……我也想和姐姐一样厉害,保护你们。”你摸摸他的小脑瓜,鼓励他,“虽然没有异能,但是你有这份心,也可以用别的方式保护大家。”
小孩子心思简单,一句话就哄好了,姐弟俩开开心心地跟着何平学种地。何平原先也不会,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靠着熟能生巧的笨方法也是练出来了。虽然让两个小孩种地有雇佣童工的嫌疑,但你们没有其他办法。在末世想活着,就得付出比和平时期更多的努力,就算分配给他们的工作不是种地,也会是别的。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仿佛回到了古代。“我们算是隐居了。”何平这样调侃。只不过你们没有完全远离尘嚣,为了任务,你经常下山救人。镇子里的丧尸被你们和本地的异能者一起消灭了,你便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其他村镇。不是每次救人都要像之前那样带回山上——带那对姐弟回来,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家人,却必须有人照顾。但即便如此,山上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你庆幸你们选的这座山只是山脉的一小部分,实在不够用还能将驻扎地拓展到其他山头。
在你们去的第四个镇子里,你们碰上了当地的地头蛇。这是一个名为“天虎帮”的小型势力,虽然小,但是你们的队伍现在也就只有八名成员,对上这种势力还是少了点。说来奇怪,已经满足条件了,可组队任务完成的提示迟迟没有出现,或许等到两个任务都完成才会结算。天虎帮前身仅仅是个收租催债公司,如今成为小镇一霸,末世释放出了这些人的恶。当然,你们这么长时间杀丧尸可不是白杀的,人数不够,战斗技巧来凑,对付这些只知道欺负普通居民的乌合之众不算太难。这个帮派的老巢还在他们的公司,你们分成两组,你带领何平、危棠和一号新成员,顾时夜带领计轻、危棣和二号新成员,兵分两路从公司前后门闯入,一切看起来进展顺利。
然而,变故发生了。清理完天虎帮的渣滓,你们按行动前的约定到一楼大堂集中,另一组只有计轻来了。“我们上二楼的时候和十几个天虎帮的人正面撞上,人太多,在混乱中被冲散,后来我就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计轻说。
一号新成员提议从二楼开始找人。公司就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不见,你们同意了。确实不难找,几分钟后,昏迷的二号新成员和危棠都找到了。至于顾时夜,他是最先从二楼下来的,看到他,你松了一口气,小跑过去,看到他脸上有新鲜的血,“顾时夜,你怎么脸上这么多血,你感觉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用手背抹干净,“是别人的,无妨。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得知你没事,顾时夜又仔细用眼睛检查一遍,确认你是真的毫发无损,才道:“约定的集合地点不在这里。”你点头,“我知道,是因为你们这组除了计轻,都没下来,我们就上来找人了。”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他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随后说,“我知道剩下两人的位置。跟我来。”
你叫上其他人,跟着顾时夜,很快找到了那两个人。新成员二号昏迷,你检查了一下,可能只是被砸晕了,过会儿就会醒。危棠不仅昏迷,还被人锁在顶层阁楼,他的情况比同伴糟糕,后脑勺和脖子的连接处出血了。伤口有点深,你现在的异能比刚进入副本强了很多,治疗后还是留下一小块深色瘢痕。回到营地后,两人醒来,所有人挤到病房里。你作为队长首先关心,“你们还疼不疼?”危棣也哭着扑到危棠面前,“姐,我好害怕,还好你没事。”
“队长我不疼,你放心吧。”
“谢谢队长姐姐,我也不疼了。阿棣,你也别怕,我没事的。”危棠坐起来,没看到计轻和顾时夜,便问,“队长姐姐,顾组长和计轻哥哥没事吧,怎么没看到他们?”
围在床边的众人环顾四周,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用你们找,刚走出房间,他们就回来了,但是……
“哎,顾哥你怎么把计轻绑起来了?”何平叫嚷着。其他人没说话,以顾时夜的性格,肯定是计轻出了什么事才会这么做。顾时夜淡淡道来:“在那家公司的时候,我看到了——是他用异能背后攻击那两个队员。刚才他畏罪潜逃,被我抓到了。”
“我没有伤害他们!”计轻被顾时夜半提着,跪在地上喊冤,“是天虎帮的人干的,顾哥你不能污蔑我!”
信息量有点大,不过你很快想明。顾时夜目睹了一切,路上不说,是防止打草惊蛇,让计轻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回到你们自己的地盘,他想跑也跑不远。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最后都看向你。你在系统商店兑换了一颗便宜的真话丸,效果只能维持两分钟,但是够用了。你捏着计轻下巴做出质问的动作,实则用侧影的力量加快速度,将米粒大小的药丸扔到他嘴里,入口即化,计轻本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你说是污蔑,那你就讲讲当时的具体情况吧。”
真话丸生效,计轻心里还在编故事,嘴里却供认不讳,一五一十地讲了他的动机、攻击过程。他们这组在二楼分散以后,计轻留了个心眼,偷偷跟在危棠后面。他没打算杀了这个孩子,只是想把她打晕关起来。你们不能理解计轻的奇葩脑回路,他不喜欢危棠,有了她,他的异能就仿佛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而只要她留在这里,队伍里就只有他一个可以造土的异能者了。计轻对危棠下手的时候看到二号新成员在上三楼,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于是如法炮制地一并砸晕锁进阁楼,以绝后患,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附近的顾时夜目睹了全过程。
事已至此,肯定不能让计轻继续留在队伍里。你们将他赶出营地,禁止靠近。计轻自知理亏,一个人走了。晚上,为了庆祝今天的胜利,你们难得“奢侈”一回,备上好饭菜,喝点自酿的果酒,危氏姐弟喝果汁,鸽子也吃上了喜欢的小零食。开了两桶果酒,你却没尝到多少,无他,顾时夜见所有人都向你敬酒,默默替你挡下。一杯接一杯,他面色不变,让你怀疑他是不是千杯不醉。“庆祝”结束后,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待月上中天,有人在你房间外敲门。“是谁?”
“是我。现在方便么?”是顾时夜的声音。
“我方便的,你进来吧。”
“嗯。”他推开门,走到床头停下,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着。你以为他是碍于异性社交距离不方便,便招呼他坐在旁边。他又“嗯”了一声,端端正正地坐下,但还是不说话。你觉得奇怪,“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我看到你给计轻喂了东西。你没说是什么,但不难猜。那种药物应该很稀少,不必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顾时夜顿了一下,“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当时说的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你有点惊讶,“不是因为这个。不喂药就没有证据,没办法直接采用你的说法。我是队长,要按规矩办事,不能偏听偏信。”
“你相信我。”他有些执拗地说着,“我不会骗你。”
你算是看出来了,“我相信你。不过,顾时夜,你喝醉了。”
“嗯。我也信你。”他避开喝醉的问题,只是回答你前面的话。他无声地看着你,几乎融入静默的环境中……看了不知有多久。
……
“时间不早了。”你说。
“晚安。”顾时夜低下头,若有若无的果酒香味飘过来,使人心醉,又忽然问了一句,“无事就不能找你么?”但只是自言自语般地,问完便起身离开——反而比没有喝醉的时候走得快,你只来得及对关闭的房门道一句“晚安”。这天过去,你回想起这个夜晚,都会疑心是不是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计轻退出队伍后,又有新人加入,你收到系统的任务完成提醒,这才知道,原来“属于你的小队”的潜台词是,队员完全认可你,并且相互团结,没有作乱的异心。只剩治疗的任务了,你来到这个副本就一直在计算,现在离任务终止还有一周,你已经救了九百九十九个人。你决定“自私”一回,最后的一点时间就不做任务了,留一点时间给自己……也给那个总是默默注视你的顾时夜。你怂恿大家给自己放个七天长假,“末世以来,我们已经忙了整整两年了,全年基本无休,现在我们的物资充足,休息几天也没事。”
有了队长带头,其他人本来也很累,纷纷响应。说是休息,地还是要种的,但比起之前轻松许多,来之不易的假期,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何平带着那对姐弟做游戏,其他几个队员也各玩各的。你和顾时夜一起,没有娱乐,你们就一起看在山下收集到的书。没有学校的系统教育,顾时夜这两年也没有放弃学习,已经自学完高中全部知识,并且请教过之前遇见、帮助过的老师,结合生活需求和爱好自读完部分专业大学一年级的常用教材。这些在你的世界是寻常甚至可能乏味的学习任务,对末世里的你们却是件幸福的事情,又或许,这份幸福也和身边的那个人有关。
倒数第五天,系统提醒你,“任务即将结束,请玩家抓紧时间。”你在问顾时夜一道题怎么做,对于提醒权当没听见,打算最后一天去你们建立的小诊所拉满“业绩”。意外之喜是下了一场小雨,傍晚停了,洗干净的天空很好看,是红色的,你们坐在阳台看晚霞。
倒数第四天,其他人昨天下午去镇子里玩还没回来,你和顾时夜打理田地、训练鸽子。留下那只鸽子是个正确的选择,经过你们的不懈努力,它已经成为一只替无数人传递书信的优秀信鸽,这次放假你也没忘了它。它换下来的羽毛被你们收集做成一个粗糙的羽毛球。你折了只纸飞机,比较纸飞机和羽毛球谁更能飞。木屋改建过几次,现在覆盖了小半个山头上的平地,你们遵循山下的习俗挖了地窖,又加高了屋顶,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木屋最早的造型。你让顾时夜用木板代替球拍,将羽毛球向上打,自己扔纸飞机。很幼稚的行为,但他从不会拒绝你,这次也是。第一次,羽毛球比纸飞机飞得高。“再来!这次不算,我没准备好就扔了。”你领到顾时夜捡起的纸飞机,表示要再来一次。他点头。“等你准备好,我们再开始。”
这一次,你用侧影作弊了,纸飞机以一种神奇的轨迹飞到屋顶,完胜。“看来是我的纸飞机飞得更高更远。”你得意。
“嗯。”顾时夜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会飞得比它还要高远么?”
你失笑,“我是人,没有翅膀怎么会飞呢。”
“飞向高空的途径不仅仅是拥有天生的羽翼。”他深深地看着你,“……倘若有天你要起飞,提前告诉我,我为你送行。”这话来得古怪,就像他真的看见你要飞走似的。你应下,“好。”
倒数第三天。其他人还没回来。鸽子一直乱飞,你莫名不安,询问顾时夜。他当机立断,出门、上车,“情况不对,先下山。”
离山脚还有一小段路程,你感觉车开得不稳。顾时夜的表情变得严肃,“地震了。”地震?可是他和你选择在这里驻扎,事先就认真研究过,这里不在地震带上……怎么会呢?你问出了自己的心声。
“虽然不在但是靠近,或许是受到了波及。”顾时夜解释。
你们打算去镇子里和其他人会合,危棣的异能在这类灾难中作用不凡,对于搜救居民有帮助。前方道路出现一道地缝,面包车开不过去,你们只好步行进入。
“救命啊!”经过一家饭店,你们听到有人在里面求救,你们直接跑进去,在卫生间的角落发现这家店的老板。之前你和顾时夜在这家店吃过饭,饭钱贵得要命,还好你们有异能没被敲诈成功。虽然对这人有意见,奈何人命关天,他也就做过一次那种事,本质上是个胆小鬼,因为你们,他吓得再也没做,不是极恶之人,你们姑且放下恩怨,救人要紧。
然而,老板还是全须全尾的。“没事叫什么?卫生间的结构很安全,你别怕了。”你只觉得真是耽误了救人的时间,忍不住吐槽。老板哆哆嗦嗦,“我腿软。这辈子没见过地震,我、我害怕才是正……”
话音未落,老板的害怕成真了。地震加剧,卫生间竟然也掉下来一块瓷砖,刮伤了老板的耳朵,看来饭店质量不行。你和顾时夜在他的尖叫声中,一人一条胳膊拖着他往外跑。老板被拖到靠近大门的地方恢复力气跑了。地震开始新一轮攻势,这次整个饭店倒塌,你们被埋了。
你还好,提前调动侧影提升力量,托起掉在你头上的那块天花板,安然无恙。可顾时夜只是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没有其他能力。你用力量搬开他刚才站的地方的砖石。他还有呼吸,但是看起来很不好——这次他脸上的红色液体,是他自己的了。事不宜迟,你开始治疗顾时夜。他脸上的伤肉眼可见地闭合,不再冒出汩汩的血,你开始庆幸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庆幸自己的异能可以救他,随即反应过来,但这次治疗结束,你就要离开了。
顾时夜昨天说的那些话浮现在脑海里。他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会有分别的时刻……只不过,和他以为的“飞翔”不一样,和你希望的“最后一天再走”也不一样。你们的愿望都落了空。治疗很快就要结束。你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却将你的手抓着不放,“别走……”你以为顾时夜醒了,然而少年的眼睛紧闭,黑发凌乱,似乎只是在做噩梦。伤口全部愈合了,他还是没有松开。就在这时,系统出现了。
“恭喜玩家,本次副本任务圆满完成。”
完成任务本该是一件“喜事”,你却开心不起来。
“顾时夜,对不起。”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没能和他好好道别,没能陪他到最后一天。
即将脱离副本的时候,你想到自己口袋里有顾时夜写下一些解题过程的草稿本和他用的那支钢笔。虽然不能当面告诉他,写下来的话,下次再见面,他就不好说你违背约定了吧?写好,你将它们物归原主,放在顾时夜手中。此时地面不再剧烈震动,只有余震。真好,顾时夜应该不会有事了。
再见。
你离开了。同时,顾时夜醒来。他分明记得掌心的温度,而今却只有你还给他的东西。他看完留言,坐在废墟中间,愣怔许久,再次打开草稿本,在你写过的那一页,另起一行回复,
【嗯。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