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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软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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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粉色,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崔胜铉的侧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指尖偶尔轻轻摩挲着我脚踝的皮肤,像是在确认药膏是否吸收了。
“还疼吗?”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关切。
我摇摇头,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珠,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其实……也没那么疼,是我太娇气了。”
他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弯了弯:“娇气点怎么了?疼了就要说,憋着干嘛。”他伸手,像是想揉我的头发,手到半空又收了回去,转而拎起旁边的书包,“能走吗?我送你回家。”
我试着动了动脚踝,虽然还有点沉,却没那么钻心了。“能走,慢点就行。”
他没应声,只是走到我面前,半弯着腰:“上来,省得一会儿又崴了。”
我知道他的脾气,说了要送,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只好又趴在他背上,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脖子。这次没那么紧张了,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药膏的薄荷味,格外地让人安心。
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时,他忽然停下,把我放下来,让我靠在墙边等他。没过一会儿,他拿着两支绿豆沙冰走出来,递给我一支:“降降温。”
冰棒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我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绿豆沙在舌尖化开。
他靠在旁边的墙上,也咬着冰棒,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没了平时的疏离感。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我忽然说,看着他手里的冰棒——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他嚼着冰棒,含糊地“嗯”了一声:“知道什么?”
“知道我怕疼,知道我喜欢薄荷味的药膏,知道我爱吃这家的绿豆沙冰,”我数着手指,忽然笑了,“连我昨天随口说想换支新钢笔,今天笔袋里就多了一支,也是你放的吧?”
我对学习完全没有兴趣,自然也没必要换新钢笔。总之,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人。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冰棒棍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糖渣:“走吧,再晚阿姨该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很慢,刻意配合我的步调。路过一个小水洼时,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让我扶着他。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上次在教室,他帮我解答数学题时,也是这样,手指不经意地碰到我的手背,又像触电似的收回去。
快到我家楼下时,他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递给我——是枚银色的小铃铛,串在红绳上,看着有点眼熟。
我捏着那枚小铃铛,轻轻晃了晃,叮铃铃的声音很清脆。阳光落在铃铛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他藏在眼底的那些在意。
“崔胜铉,”我忽然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
“嗯?”他抬头看我,眼里带着询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到嘴边,我却忽然笑了笑,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转身准备走开。
“喜欢。”
晚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我没说出口的话。
两个字像羽毛,轻轻落在我耳尖。晚风刚好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得我脚步一顿,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愣了愣,猛地回头看他。
崔胜铉还站在原地,夕阳的光从他身后涌过来,给他周身镶了圈金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褪去了平时的温和,也没了刻意的疏离,只剩下坦荡的认真。
“我是说,”他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比刚才更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在身侧蜷了蜷,“我喜欢你。”
我的心跳声像被那串铃铛撞了一下,叮铃哐啷乱成一团。
手里的铃铛细碎的银光亮得晃眼,和他眼里的光重叠在一起,让人有点发晕。
“第一次在公告栏前见你,”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你踮着脚撕过期通知,阳光落过你发梢,你真的很美。”
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动作带着点生涩的小心。
我攥着衣角的手忽然松了些,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原来那些我以为无人在意的瞬间,都被他悄悄收进眼底。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我下意识想躲,却被他轻轻捏住下巴,被迫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眼里的认真几乎要将我淹没,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忽然俯身,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我不想再做小偷了。”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笑出声,踮起脚撞了撞他的额头。“偷了我那么多日子,打算怎么赔?”
他愣住,随即一把将我圈进怀里,喧闹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他在我耳边反复说着“我赔,把一辈子都赔给你”,滚烫的气息烫红了我的耳廓。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窗台的鸟鸣吵醒的。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伸手摸向枕边,空的。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昨晚送我到楼下就回去了——说是“刚确定关系就逗留在女生家,不像话”。
有些乖学生固执的可爱。
穿校服时,指尖碰到领口,忽然想起昨晚他替我整理领带的样子。他手指微凉,动作却格外轻柔,下巴抵在我发顶,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耳廓,说:“明天在学校,稍微收敛点……”
我当时故意逗他:“收敛什么?收敛我喜欢你?”
他闷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像鼓点敲在心上。“至少……别让教导主任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破天荒地把校服拉链拉到了顶端,规规矩矩得像个刚入学的新生。
走进教学楼时,早读的铃声刚响。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他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我身后,手里还拿着我的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蜂蜜水。
“你怎么来了?”我停下脚步,侧身看他。
他今天穿得格外整齐,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连平时微乱的额发都梳得服服帖帖。听到我的话,他举起手里的杯子晃了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特地给女朋友送水啊。”
我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他耳尖微微泛红,转身往教室走:“快走吧,早读要迟到了。”
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我抿了抿唇,快步跟上去。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我们一前一后走进来,立刻吸引了几道目光。他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我斜后方,隔着一个过道。
放下书包时,他悄悄往我这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我的视线,又飞快地转了回去,耳根更红了。
我低下头,假装翻书,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英语课,我正低头背着英语单词,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后背。回头一看,他正用笔戳我,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
展开来,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第三节课后,顶楼天台见?”
我笔尖一顿,在纸条背面画了个“好”,叠成小方块扔了回去。他接住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两人都顿了顿,然后像做贼似的迅速收回手,心脏却跳得飞快。
整节课,我都有点心不在焉,余光总忍不住往斜后方瞟。他倒是学得认真,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纸条。
第三节课下课铃一响,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我假装去洗手间,绕了个弯往顶楼走。
天台上风有点大,吹得校服猎猎作响。他已经在那里了,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见我上来,把其中一盒抛给我。
“刚买的,还热乎。”
我接住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怎么想到来天台?”
“这里没人。”他转过身,背对着栏杆,看着我,眼里带着点期待,“可以……不用装。”
我忽然笑了,走上前,踮起脚轻轻抱了抱他。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伸手回抱住我,力道很紧,仿佛要将我嵌进他怀里。
“昨天……”他埋在我颈窝,声音闷闷的,“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像做梦。”
“不是梦。”我拍了拍他的背,“不信我掐掐你。”
于是我真的抬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我立刻松开手,紧张地揉了揉:“疼吗?对不起……”
“不痛,”他笑,“逗逗你。”
“那你吓我。”说完我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笑了笑,却没动,只是看着我,“放学……我送你回家?”
“好啊。”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再说话,却刻意放慢了脚步,任由走廊里的人渐渐走空。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给我——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珠子,看起来像颗普通的玛瑙,却被他打磨得格外光滑。
“这个……”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妈说,戴这个保平安。”
我捏着那颗珠子,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暖烘烘的。“谢谢。”
“不客气。”他笑着,“快回去吧。”
我翻开书包,把珠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里。
一栋楼的同桌凑过来,一脸八卦:“刚才那不是年级第一吗?你们俩……”
我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晚上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翻到朋友圈里有人发夜市美食,于是兴致勃勃的抓起手机给崔胜铉发消息:“夜市去不去?突然想吃烤肠了。”
“太晚了,不卫生的。”
“就去半小时嘛,就当我们第一次约会!”
“地址。”
到夜市入口时,崔胜铉已经站在路灯下了。身形挺拔,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见我跑过来,他笑了笑:“慢点跑,脚又不痛了。”
“好多啦。”
夜市里人挤人,烤串的油烟混着甜腻的糖炒栗子香扑面而来。他被我拽得踉跄了两步,却没挣开,只是低声叮嘱:“别松手,人多。”
烤肠摊前果然排着队,前面还有三个人。
“老板,两串淀粉肠,多放辣!”
他皱着眉看那滋滋冒油的烤肠:“都是添加剂。”嘴上这么说,却在老板问“扫码还是现金”时,默默掏出了手机。
拿到烤肠的瞬间,我吹了吹,咬了一口,接着举着烤肠凑到他嘴边:“尝尝嘛,就一口。”
他僵了两秒,还是微微低下头,咬了我刚刚咬过的地方。辣油沾在他唇角,他下意识抿了抿,我的耳尖忽然就红了:
“怎么样?”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走我手里剩下的半根烤肠。
“还行。”他含糊地说,声音有点闷,却没再提“垃圾食品”四个字。
我看着他把签子扔进垃圾桶,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像被烤肠的热气熏着了。晚风卷着甜腻的香气吹过来,他转身问:“还想吃什么?”
“不、不了。”我别过脸,不敢看他泛红的耳根,“回去吧。”
他没戳破我的慌乱,只是自然地往我这边靠了靠,隔开拥挤的人潮。
走出去很远,我才敢偷偷看他,发现他指尖还沾着点烤肠的油星,正若无其事地用纸巾擦着。
从夜市出来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我缩了缩脖子。
“冷?”他侧头看我,把手里的糖画递给我,另一只手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把夜风挡在了外面。
“还好。”我裹紧外套,指尖碰到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很凉,大概是刚才在夜市里被风吹久了。
回去的路是条僻静的小巷,路灯昏黄,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走得很慢,配合我的步调,偶尔踢到路边的小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才那烤肠,”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确实比想象中……能接受。”
我忍不住笑:
“是不是被我喂那口惊艳到了?”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我,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弯着点极淡的笑意:“是。”
我别过头,我的脸颊仿佛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补充道,“主要是你递过来的时候,眼睛太亮了,没法拒绝。”
他却像是没察觉我的慌乱,继续说:“不过添加剂确实多,下次想吃,我在家给你烤?纯肉的西班牙烤肠。”
“你还会烤这个?”我惊讶地转头。
“学过一点。”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烤肠和做实验没什么区别,“不难。”
走到我家楼下时,他停下脚步,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带着点凉意,却很轻。
“上去吧。”他往后退了半步,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锁好门。”
“嗯。”我点点头,转身往楼道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他还站在原地,见我看他,抬手挥了挥,指尖的糖霜在夜色里闪了点微光。
进了家门,我摸出外套口袋里的便签,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列着七八种配料,旁边还用红笔标注着“可替换”“少辣”。
最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烤肠简笔画,歪歪扭扭的,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全不同。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消息:“便签看到了?有忌口告诉我。”
我对着那行字笑了半天,回:“没有忌口,但是——你画的烤肠好像毛毛虫啊。”
他回得很快:“下次改进。”
我把便签小心地夹进日记本里,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回了句:“晚安,崔大厨。”
他回:“晚安。”后面带着个星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