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心口难开》再羡逍遥

1、第 1 章

　　薛熠晓坐在车里，指尖敲着方向盘，有点烦。
　　刚从公司出来，下午还有两个会，一个视频连线跨洋，一个集团高层。他本来想提前半小时到总部，在办公室里再把方案过一遍，结果被堵在这条破路上。
　　前面发生了点小刮蹭，车流一下子慢下来，像一条被掐住脖子的蛇，一点点往前挪。路边是一所民办大学，校门口挤着人，电动车、自行车、外卖车，乱成一团。
　　薛熠晓有点不耐烦，把音乐调大了一点。
　　他的车是限量版，银灰色，线条利落，停在这一片廉价车和电动车中间，像一只误入羊群的猛兽。车窗贴着深色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车往前挪了一点，又停下。
　　他正准备低头看手机，余光里，有个影子晃了一下。
　　一辆自行车，从右侧斜插过来，速度不算快，但角度很刁钻，像是没看路。骑车的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卫衣，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刚从校园里冲出来。
　　薛熠晓本能地踩了刹车。
　　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声闷响。
　　他反应很快，但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
　　“吱——”
　　自行车的刹车声又尖又急，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车侧被撞了一下。
　　不算重，却足够刺耳。
　　薛熠晓眉心一皱，偏头去看。
　　车窗外，自行车倒在地上，骑车的人也摔了下来，整个人扑在地上，手掌撑地，膝盖磨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哼。
　　周围有人“哎呀”了一声，几个路过的学生停住脚步，探头看。
　　薛熠晓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裤，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阳光打在他脸上，肤色冷白透粉，像刚从冷藏室里拿出来的牛奶。
　　他的头发是棕色的，长度到肩膀，被风吹得有点乱，几缕发丝贴在脸侧，衬得他眉眼更锋利。浓眉高挑，眉骨很明显，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嘴角天生微微上挑，看着有点漫不经心。
　　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
　　大，亮，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瞳仁里像盛着光。
　　他走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下来。
　　几个女生本来只是看热闹，一看到他，突然都愣住了。
　　“我靠……”有人压低声音，“那是谁啊？”
　　“好、好好看……”
　　“是明星吗？拍广告的？”
　　“不像，你看车，那车一看就很贵……”
　　薛熠晓没管这些目光，他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儿，别人第一眼都会看他。有人惊艳，有人痴迷，有人紧张得说不出话。他懒得回应，也懒得分析。
　　他走到车旁，低头看了一眼。
　　车门上有一道不算深的划痕，从后视镜下方斜斜划下去，大概二十厘米，银色的车漆被刮掉了一条，露出下面的底漆。
　　他指尖在划痕上点了一下，心里有数。
　　不算严重，修一下就好，几千块钱的事。
　　这时，那个骑车的人撑着地站起来了。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子中等，身形偏瘦。五官不算惊艳，却很耐看，眉眼温和，鼻梁不高，嘴唇偏薄，皮肤白皙，眼睛清澈，带着一点慌乱。
　　他的卫衣肘部磨破了，牛仔裤膝盖处蹭出了灰，裤腿上有一点血痕。他没顾上拍灰，先去扶车，结果车扶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也磨破了，掌心有几道血痕。
　　他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那辆车，又看向车旁的人。
　　这一看，他也愣住了。
　　薛熠晓就站在那里，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车钥匙，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勾出一圈淡淡的光边。
　　骆屿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是——漂亮。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帅，而是漂亮。
　　眉眼如画，皮肤冷白，长发在风里轻轻晃，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含着光。
　　骆屿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脸一下子涨红，连忙走过去，声音有点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看手机，没注意路，撞到你车了，真的对不起……”
　　他说着，又弯腰去看那道划痕，心里一沉。
　　这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他的心跳有点乱，手心的疼都顾不上了。
　　薛熠晓看了他一眼。
　　男生背着一个旧旧的双肩包，鞋是普通的白色运动鞋，鞋边有点发黄。衣服洗得有点变形，气质却很干净，眼睛里满是紧张和愧疚。
　　薛熠晓心里有数——没钱。
　　他见多了这种情况。
　　豪车被蹭，对方是学生或者外卖员，赔不起，只能道歉。有人会闹，有人会报警，有人会趁机讹一笔。薛熠晓一般懒得折腾。
　　他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没事。”
　　骆屿愣住：“啊？”
　　“我说，没事。”薛熠晓重复了一遍，“你走吧。”
　　骆屿反应不过来：“可我把你车刮了……”
　　“我知道。”薛熠晓看了看表，“我赶时间，你走吧。”
　　他说着，已经转身准备回车里。
　　骆屿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动作有点急，又赶紧把手收回去，像怕碰到他：“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撞到你车，我得赔。”
　　薛熠晓有点意外，抬眼看他。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学生也有点惊讶。
　　“这人挺老实啊。”
　　“换成我，估计也懵了，不过这么贵的车，他赔得起吗？”
　　“看着像我们学校的，大四的吧，挺眼熟。”
　　薛熠晓打量了他一下，语气依旧平静：“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骆屿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但是不管多少钱，是我撞的，我就该赔。”
　　他说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薛熠晓。
　　薛熠晓被他这眼神看得有点好笑。
　　这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倒是挺倔。
　　他懒得跟他绕圈子：“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骆屿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却还是老实回答：“我……我是贫困生，平时在外面兼职，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
　　薛熠晓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赔？”
　　骆屿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我可以分期，慢慢赔，我可以给你打工，做兼职，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赔你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
　　薛熠晓看着他，突然有点兴趣。
　　不是对钱，而是对这个人。
　　他见过太多人，一听到要赔，要么立刻翻脸，要么装可怜，要么撒泼耍赖。像这样主动要赔，还说要分期、打工的，很少。
　　“你知道修这一道划痕，可能要你一年甚至两年的生活费吗？”薛熠晓问。
　　骆屿沉默了一下，还是点头：“我知道可能会很多，但是……是我犯的错，我不想逃。”
　　他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不想欠别人。”
　　薛熠晓看了他几秒，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挺有骨气。”
　　骆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微红，却还是抬着头：“那……你能告诉我，大概要赔多少吗？我好想办法。”
　　薛熠晓没回答，反而问：“你叫什么？”
　　“我叫骆屿，骆驼的骆，岛屿的屿。”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我是这所大学的，大四，文科生。”
　　薛熠晓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
　　“你走吧。”他收回目光，“车我自己处理。”
　　骆屿急了：“那不行，你至少让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薛熠晓被他缠得有点无奈。
　　他很少跟人纠缠，尤其是这种明显赔不起的情况。但骆屿眼神太认真，像是如果他今天就这么走了，这人能内疚一辈子。
　　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微信？”骆屿赶紧问。
　　薛熠晓挑眉：“你要我微信？”
　　骆屿愣了一下，脸又红了：“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加我微信，或者我加你，都行，只要能联系到你，我有钱就转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又落在薛熠晓脸上。
　　近距离看，这个人更好看。
　　眼睛大而亮，睫毛很长，皮肤白得发光，唇色偏粉，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有几缕垂在脸侧，显得脸更小。
　　骆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人，好像是个女生？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漂亮，又有长发，五官精致，气质清冷，声音也很清脆，除了长得太高了一点，确实像女生。
　　他刚才一直叫“你”，没敢用“您”，也没敢乱猜性别，现在仔细一看，更觉得像女孩子。
　　骆屿有点慌，又有点紧张，心跳莫名快了一点。
　　薛熠晓没管他心里怎么想，打开微信，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你扫吧。”
　　骆屿赶紧拿出手机，屏幕有点旧，边角磕了好几处。他手指有点抖，扫了几次才扫上。
　　加上之后，他看到对方的头像——是一张简单的风景照，一片蓝色的海，没有自拍，也没有任何信息。
　　昵称只有一个字：
　　——晓。
　　骆屿觉得这字挺好听。
　　“我叫骆屿，刚才跟你说了。”他又报了一遍名字，生怕对方记不住，“你可以备注一下。”
　　薛熠晓“嗯”了一声，低头在手机上敲了两下，又抬眼看他：“你可以走了。”
　　骆屿站着没动。
　　“那个……”他咬了咬牙，“你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数字？我好有个底。”
　　薛熠晓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弯：“你这么想知道？”
　　骆屿点头：“嗯。”
　　薛熠晓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大概这么多。”
　　骆屿看着他的手，脑子飞快转了一下。
　　“五、五千？”他试探着问。
　　薛熠晓看着他，没说话。
　　骆屿心里一沉：“不会是五万吧？”
　　薛熠晓还是没说话。
　　骆屿脸一下子白了：“不会……五十万吧？”
　　周围几个学生也被吓了一跳。
　　“卧槽，五十万？”
　　“真的假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车到底是什么牌子啊？”
　　薛熠晓终于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了弯，整个人的冷意淡了几分，像是冰面化开了一条缝。
　　“你想太多了。”他说，“没那么夸张。”
　　骆屿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那是多少？”
　　薛熠晓收起笑容：“你先好好找工作吧。”
　　骆屿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
　　薛熠晓瞥了一眼他背着的包，还有他身上的校徽：“大四了吧？这个时候，不是在实习，就是在找工作。”
　　骆屿有点惊讶于他的观察力，又有点不好意思：“嗯，我在找工作，导员催得很紧。”
　　薛熠晓点点头：“你先把自己的事顾好。”
　　他顿了顿，又说：“车的事，以后再说。”
　　骆屿急了：“那你至少告诉我，到底要赔多少啊，不然我每天都会想着这件事，睡不好觉的。”
　　薛熠晓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爱。
　　不是那种软萌的可爱，而是那种认真过头的执拗。
　　他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去忙你的。”
　　他说着，把手机收起来，“等你找到工作，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再联系我。”
　　骆屿怔了一下：“那……那这段时间呢？”
　　“这段时间，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薛熠晓说，“以后有机会，再还。”
　　骆屿皱着眉：“可是人情更难还。”
　　薛熠晓笑了一下：“你挺有意思的。”
　　他说完，转身回车里。
　　骆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乱。
　　车门关上，车窗缓缓升起。
　　隔着深色的玻璃，骆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眼睛，最后看了他一眼。
　　车启动，缓缓并入车流。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
　　有人边走边回头看那辆车，有人还在讨论刚才那个“美女”。
　　“那真的是女的吗？”
　　“应该是吧，你看那头发，那脸，怎么可能是男的？”
　　“也不一定，现在男生留长发也很多啊。”
　　“但他也太漂亮了吧，我一个女生都看呆了。”
　　骆屿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手机，掌心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界面。
　　【晓】
　　头像是一片海。
　　他犹豫了一下，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你好，我是刚才那个骑车撞到你车的人，骆屿。】
　　发出去之后，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对方的头像一直没亮。
　　骆屿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扶起地上的自行车，检查了一下，车把歪了，链条也掉了。他蹲在路边，笨手笨脚地把链条装回去，又把车把掰正。
　　膝盖有点疼，他伸手摸了一下，裤子破了个洞，里面的皮肤磨破了，血已经干了，贴在布上。
　　他皱了皱眉，又想起刚才那个人。
　　那么好看，那么从容，开着那么贵的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骆屿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莫名的紧张，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在意。
　　他骑上车，慢慢往学校方向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