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会记得》遮目于冬

4、宝贝

　　买好了衣服，叶青又兑现承诺，去肉铺买了上好的肉干给阿阳。两人大包小包地回到车上，准备打道回府。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冥昭的新衣服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也照得叶青心里暖洋洋的。
　　回家的路上，叶青一边开车，一边透过车内后视镜瞄了眼安静坐在后排的冥昭，好奇地问：“对了，像你这种活了这么久的老……前辈，骑马射箭这种古代生存技能，应该会吧？”她本来想说“老古董”，话到嘴边赶紧拐了个弯。
　　没等冥昭回答，窝在帽兜里的阿白立刻探出脑袋，抢着回答，语气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她当然会！而且精通得很！哼，想当年有一次，她练箭差点一箭射穿我的小窝！可把我吓坏了！”
　　冥昭淡淡地瞥了阿白一眼，算是默认了它的说法，然后对叶青说：“都会一些。粗略算来，有几十世曾在军中效力，加起来在军营里的年岁，大约有两百余年。”
　　叶青听得直挑眉，方向盘一打，语气兴奋起来：“嚯！还真是个老将军！走走走，家里正好有我备用的弓，回去咱们就去试试！”
　　两人回到木屋放好东西，叶青立刻从储物间翻出两把她心爱的传统弓。一把是沉稳的深色，磅数较大，约45磅；另一把则小巧些，约20磅，更适合新手或者休闲练习。
　　叶青介绍道：“还有一把60磅的猎弓，劲儿太大，我都不太常用。”
　　冥昭的目光却落在那把未取出的猎弓上，平静地说：“我想试试那把60磅的。”
　　叶青震惊地扭头看她：“你能拉开60磅的？？？”那需要极强的臂力和核心力量，寻常现代男子都未必能做到。冥昭点了点头。
　　这时阿白又急吼吼地钻出来，用小爪子拍冥昭的胳膊：“冥昭！你是不是忘了你才‘醒’过来没多久？身体还虚着呢！别逞强！”
　　冥昭似乎才想起这茬，微微蹙眉，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那……我试试20磅的？”
　　叶青松了口气，爽快地把那把20磅的弓递给她：“当然可以！走走走，我们去外面空地上。”她顺手又提起一桶练习用的箭。
　　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白玛拉姆骑着一匹枣红马，手里还牵着一匹神骏的黑马，阿阳欢快地跑在马侧。
　　拉姆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说：“叶青，阿妈让我来叫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去家里吃晚饭！我想着你过来不方便，就把黑子也牵来了。”
　　叶青上前直接给了拉姆一个拥抱，开心地说：“拉姆！你还是这么细心！那我们这就走吧！冥昭，走！”她注意到拉姆看着她们手里的弓，解释道，“正想玩玩射箭呢。”
　　拉姆眼睛一亮：“真的吗？我哥哥还念叨着，等望果节一定要再跟你比一次骑射呢！”
　　叶青一听，斗志也上来了：“好啊！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我也好久没见阿妈了，怪想她的。”她向冥昭招招手，自己利落地将箭筒背好，一个漂亮的翻身就骑上了通体乌黑、肌肉线条流畅的黑子。
　　她坐在马背上，笑着向冥昭伸出手：“来！”
　　冥昭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叶青稍一用力，冥昭便借力轻盈地翻身上马，稳稳坐在叶青身后，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过无数次。不，她本来就在过去的八千年岁月中上过无数次马了。
　　拉姆见状，也翻身上马，脸上带着藏家姑娘特有的爽朗笑容，提议道：“叶青，反正离吃饭还早，要不咱们比一比？看看你一个月没骑马，技术生疏了没有？”
　　“比就比！怕你不成！”叶青朗声应战，将背着的弓和箭筒递给身后的冥昭，“抱紧我，坐稳了！”说罢，她一夹马腹，黑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拉姆也娇叱一声，策马紧跟。
　　两匹骏马在广袤的草原上尽情奔驰，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青草和自由的气息。叶青感受着速度与激情，只觉得这一个月在都市里积攒的憋闷都被这风吹散了，她忍不住畅快地大声呼喊起来。
　　拉姆也亮开嗓子，唱起了高亢悠扬的藏族小调。
　　冥昭坐在叶青身后，双手下意识地轻轻环着她的腰，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清脆的马蹄声、叶青快活的大叫和拉姆动人的歌声。
　　她沉寂了太久的心湖，仿佛也被这蓬勃的生命力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细微的、陌生的涟漪。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跑了一段，冥昭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右前方的草坡上，一只肥嘟嘟的鼠兔正立起身子，好奇地张望。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想做点什么，回应这份被点燃的快乐，或许，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表现”？
　　她稳住身形，对叶青说：“叶青，稍慢一些。”叶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稍稍勒紧了缰绳，让黑子的速度降了下来。
　　冥昭双腿紧夹马腹，腰背挺直，在依旧颠簸的马背上，极其熟练地取弓、搭箭、开弓——动作一气呵成，。她微眯起眼，瞄准了那只尚不知危险临近的鼠兔。
　　“嗖！”箭矢离弦，划破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啸。
　　冥昭有些紧张地望过去，只见那支箭不偏不倚，正钉在鼠兔方才立身之处。那小东西显然被吓坏了，瞬间窜得无影无踪，并没有被射中。
　　“啊……射偏了。”冥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失落。她本想展示一下身手，结果却闹了个笑话。
　　叶青却已经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向冥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偏？我的老祖宗！你在跑动的马背上，用一把20磅的软弓，能一箭射中几十米外那么小一只鼠兔的影子的！这简直是神射手好不好！”
　　叶青自己是玩弓的行家，深知在颠簸的马背上进行精准射击的难度有多大，冥昭这一手，看似失手，实则展现出了恐怖的基本功和控制力。
　　拉姆也策马靠近，看到了地上的箭矢，同样惊讶道：“昭，你太厉害了！我哥哥要是看到，肯定不敢再吹嘘自己是草原上最好的骑射手了！”
　　冥昭被两人这么一说，愣了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又看了看远处那支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做得还不错？她原本清冷的脸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叶青看着她这有点懵又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大笑着调转马头：“阿阳！去！把箭给我们捡回来！”
　　阿阳得令，像一道黄色闪电般冲出去，很快便叼着那支箭跑了回来。
　　叶青接过箭，插回箭筒，心情大好地一扬马鞭：“走！回家吃饭！今天可得让阿妈多做点好吃的，庆祝我们捡到个宝贝！”
　　三人两马抵达拉姆家的蒙古包时，夕阳已将草原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几人利落地翻身下马，冥昭小心地将阿白往自己怀里揣了揣，阿白机灵地只露出半个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阿阳早已和拉姆家那两只体型硕大却性情温顺的藏獒滚作一团，互相嗅闻、嬉闹，显然是老相识了。黑子和拉姆的枣红马则被熟练地卸下鞍具，牵到一旁悠闲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
　　冥昭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显得有些拘谨。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的年轻小伙子从蒙古包里冲了出来，直奔叶青，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兴奋地喊道：“叶青！你终于回来了！快来比一比！这次我一定赢你！”他就是拉姆的哥哥，多吉。
　　拉姆赶紧上前，笑着把迫不及待的多吉推开一点，一手拉着叶青，一手引着冥昭，走到一位正坐在蒙古包前笑眯眯地做着针线活的藏族阿妈面前。
　　“阿妈！你看谁回来了！叶青回来了！这位是叶青的朋友，叫昭。”
　　阿妈抬起头，脸上是岁月刻下的慈祥皱纹，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盈盈地看着冥昭，用带着口音的汉语慢慢地说：“姑娘，你穿这身藏服，真好看，像画里的人一样。”
　　冥昭原本有些清冷的神色柔和下来，她微微欠身，竟用流利而地道的藏语轻声回应：“阿妈啦，谢谢您的夸奖，我听得懂藏语。这衣服很美，是叶青为我挑选的。”
　　阿妈和拉姆、多吉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阿妈更是高兴地拉过冥昭的手，轻轻拍了拍，连声说好。
　　她随即吩咐多吉：“快去，把叶青放在我们这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给她换上。”然后又对拉姆说，“快，把吃的都端到桌上去，孩子们肯定饿了。”
　　多吉应声跑进旁边的蒙古包，很快捧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藏服，主体是沉稳的黑色，上面用金线和彩线绣着雄健的鹰隼图案，看起来比冥昭那套更添几分英武之气。叶青也不扭捏，接过衣服，利落地钻进蒙古包换上。
　　当她再次走出来时，仿佛变了个人。合身的黑色藏袍勾勒出她挺拔矫健的身姿，袍角的鹰隼图案随着她的步伐仿佛要腾空而起。她将袖子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神采飞扬。
　　冥昭看着她，目光微微停留了一瞬。四人围坐在铺着鲜艳卡垫的矮桌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醇香的酥油茶、香甜的糌粑、以及各种奶制品。
　　阿妈慈爱地看着他们，不停地让她们多吃点。多吉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还是不忘向叶青下战书，眼神里全是跃跃欲试。
　　叶青端起酥油茶喝了一大口，毫不示弱地应战：“比就比！谁怕谁！等我吃饱了，让你看看我这一个月有没有退步！”
　　拉姆笑着插话，对多吉说：“哥哥，你可别小看人。刚才来的路上，昭姐姐在马背上射箭，可厉害了！差点就射中一只鼠兔呢！”她语气里满是佩服。
　　多吉一听，惊讶地看向安静吃东西的冥昭，眼神里充满了挑战和好奇：“真的？昭，你也一起来！我们比骑射！叶青总吹嘘她厉害，这次我们三个一起比试比试！”
　　冥昭正小口吃着糌粑，闻言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叶青。叶青正对她挤眉弄眼，一脸“答应他！让他见识见识！”的怂恿表情。
　　冥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然后对多吉点了点头，用清晰的汉语说：“好。”
　　“太好了！”多吉高兴地一拍大腿。
　　叶青也兴奋地举起茶杯：“一言为定！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