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因何而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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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的第一个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个书柜，一些她看不懂有什么作用的器械，还有一个前往仓库深处的门。
在赫向澜的指引下，小谜最终拉开了书柜抽屉内侧一个暗格，那里放着几张冷冰冰的纸。
没有档案袋，也没有用其他的方式封装，就那么简单地露在外面，小谜心头忽然升起一个不祥的想法。
“哎……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啊？比如，真正的任务目标其实是在别的地方……之类的？”
凑过来的谷延看了一眼纸上的资料，又抛出了一个几乎是给她当头一棒的问题。
“什么什么，都不用档案袋的机密文件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不就是说我们现在偷看了也没人知道？那让我看看。”
此刻，尤锐的脑袋探出来，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所有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啊……？这个不是食堂菜谱吗？别说机密文件了，就连秘密也算不上啊。”
小谜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的睫毛颤抖着，几乎用只有气音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一刻，所有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派一支只有四个人的小队进入封锁区？为什么除了赫向澜之外看上去深入污染区的经验都不多？为什么这次行动一路上都没看到所谓发出任务的那一方主动联系哪怕一次？为什么所谓的机密文件竟然是这种垃圾？
如果“必死”不是难度，而是目标，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们根本不是派了一个难度超标的有效任务之后取消支援，而是……设计了一个专门杀死“赫向澜”这个存在的陷阱。
所以机密文件是什么，甚至存不存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到了这里。这不是借刀杀人，这是请君入瓮。
悲哀，真是悲哀，这具身体的血是热的，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愿意下意识去相信别人，相信他的任务目标真的是有用的情报，而这种盲信甚至干扰到了她的判断。
而她……怎么就着了这么愚蠢的道呢？
【警告，警告，检测到周围环境温度急剧下降——疑似——欸？不对……疑似……无危险信号？】
小谜因为沉浸在思考之中而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拉普拉斯感觉到了异常，却没探测到危险的信号，多半是……遇到了某种会反雷达的隐形敌方。
为了印证她的推论似的，脚下的大地震颤着摇晃了起来。
“快跑！”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霎时间，巨大的晶簇带着凌冽的寒风拔地而起，身后的玻璃窗应声而碎，震耳欲聋的爆碎声足以盖过任何人的声音。
队员们就算听不到她的话，但也了解现状的危急，各自迅速行动起来，拔腿就往门外冲去。
小谜第一个冲出门外，脱离危险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在医院里躺得四肢都要退化了的病弱少女，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大可以不必把精力全部放在逃跑上，甚至……还有救人的余裕。
可还没等她有什么别的想法，仓库就在最后一个跑出来的黎霜身后轰然倒塌，罪魁祸首也在他们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全貌。
那是一只巨大的结晶生物，它比刚刚倒塌的仓库都要高出不少，且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的形态，分不清哪儿是头，哪儿是尾，亮银色的表皮覆盖了全身，不知是第几条肢体随便一挥就砸碎一块混凝土，露出折裂的钢筋，硬度和危险程度都比之前被一枪打爆的那些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比起“生物”，它更像一座移动的建筑。
它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像一场天灾，更别提还有伴其而来的结晶地形同步生长，让整片仓库区都变得像是它的领域。
那是，进化了的硅化兽吗？那真的是人能击败的东西吗？
小谜抽空看了一眼群聊，没有新消息，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有没有看见这一幕，她只好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
“分开跑，往晶簇里藏，它会追踪热源！”
“那你呢？”
“我断后，你们找机会从侧面摸回车上！”
说着她抬起手，用那把普通的手枪，对着相反方向的那块石头开了一枪，枪口的火焰和爆发的热量成功吸引了巨兽的注意。
只要能把队员都支走，她就能换个打法……
如果说之前，小谜的心态还是一种游戏的心态，觉得好不容易开始了一局高难的游戏，还遇上了爽感拉满的极品账号体验卡，怎么说也不能半途而废。
那现在的情况就是，感觉完完全全的被愚弄了。
如果继续拿玩游戏的手感来比喻，大概就是操作性能最强，体验感最好的角色配上了最粪的剧情，最难的关卡和最不做人的结局，以为这样就能让玩家放弃使用这个角色。
但玩家实际上只想亲切地问候策划和策划愚蠢的方案。
所以她得活着，小谜想，然后把自己无端承受的恶意和算计全部扔回到那些，拿她当傻子耍的东西们脸上。
而且，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能毫无顾忌地跑步，不用担心低血糖的眩晕，在气温接近冬天的环境里甚至不用穿棉衣的感觉竟然能这么爽。
她继续开枪，想把那个怪物引到方便射击的角落，想着再开一次弹道预测和弱点解析，其他人在视野中越来越远，她还时不时向着他们逃跑的反方向补一枪，把巨兽的注意力一直牢牢吸引在她身上。
巨兽咆哮着挥动由结晶构成的肢体袭来。
【拉普拉斯，闪避路径规划！】
脑子动了，但身体没跟上，这具还没用熟练的身体在极限爆发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僵直。
拉普拉斯的计算是对的，所以她完美的避开了冲击的核心，但即使只是被攻势带起的风压和碎石扫中，小谜还是倒飞了出去，以一个像是断了腿的姿势跌到了地上。
好痛。
拉普拉斯系统的聊天室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紧要关头父母都不一定靠得住，小谜也没期望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会给出什么回复。
生物都是会趋利避害的，也几乎没人无缘无故的就会想死，她会留在这里，做出很多分外之事，也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本能作祟，加上体验卡的手感好到离谱，但如果让她在体验卡和生命之间选择一个，她一定会选生命。
就算没办法带着他活下来，她也能让那群把她当傻子耍的人付出代价。
她可以让拉普拉斯把自己带回去之后，找个机会再来同一个坐标代表的世界，给这位人还算不错的队长报仇。
【拉普拉斯，准备脱离吧。】
小谜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这具借来的身体流下的血，慢慢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枪响打断了她与拉普拉斯的交谈，那沉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来自狙击枪，小谜转过头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黎霜的那把大狙开火，但是子弹只给怪物体表那亮银色的覆膜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这声枪响激怒了它。
原本锁定小谜的杀意，瞬间转移到了远处那辆渺小的车上，那巨兽结晶的肢体震动着狂舞起来向车的方向推去，它要把那些敢于挑衅它的蝼蚁，连同那辆破车一起碾碎。
也就在这时，赫向澜的回复终于跳了出来。
【小谜，听着。】
【立刻启动交换，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你不该承受这些……快走！】
【求你！】
“……”
小谜愣住了。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人刚才的沉默是在做觉悟，在跟自己的生存本能斗争。
他想接管身体，他想用自己的死亡，把小谜推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这个本不该替他承担责任的人。
他是认真的，小谜知道这一点，正因如此，才显得更愚蠢，更讨厌。
简直就像……从前的，她不想再称为父母的那两人一样。
愤怒。
一股从知道这个任务就开始压着的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就在这一刻烧断了脑子里那根从进入封锁区起就一直绷着的弦。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人能说去死就去死？凭什么留下那些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继续用他们脏污的思想和手段玷污这个世界！凭什么留下……留下我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赫向澜发来的那些文字在小谜的视野里扭曲，变形，最后定格成那句她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的诀别。
【□□□，听话，这是最优解。】
是那两个人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现在自己去送死，就能改变什么吗！”
她不再刻意模仿赫向澜的低沉语调，而是发出了一种尖锐到有些神经质的声音，仿佛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那个名动废土的暴力传奇，也不再是精神病院里安心休养的病号。
“你敢说出这种话……敢让我看到这种事……”
她带着流血的腿，晃晃悠悠地强行站了起来，眼里带着一种一看就会感觉这个人精神不正常的盛怒。
那个语气中总是带着一丝戏谑和审视的，故作轻松的怪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傲慢而又狰狞的，仿佛让赫向澜重新认识了一次的……狂徒。
“就别想比我先下地狱了！”
不知道是说给赫向澜，还是说给自己已经永远无法再见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因何而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