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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红绳尽头的秘密 ...

  •   我攥着手机,指尖冰凉。

      屏幕上的字像钉子,一根根扎进眼底:【她答应过不告诉你的。但你早就忘了那天的事。】

      风从背后吹来,教学楼的阴影斜切在小路上,树影摇动,像谁在暗处挪了步子。

      我没回头。

      程予安跟在我五十米后,没说话,也没靠近。加密位置共享的界面浮在手机角落,一个小蓝点静静亮着,代表他还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可这不够。远远不够。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们。不只是现在,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走吧。”我低声说,像是对自己说的。

      脚下的路熟悉得让人心慌。B栋在校园最西边,挨着老围墙,高三那年宿舍翻新,这栋楼就空了下来。平时没人来,连流浪猫都嫌这里阴冷。

      铁门半开着,锈蚀的锁链垂在地上,断口参差,明显是被人掰开的。

      我停下。

      手心又开始出汗,红绳在口袋里贴着皮肤,那点温度让我稍微定了神。

      我掏出手机,打字:“我进去了。”

      发送。

      没有回音。不是他不回,是我不想听他说“小心点”“别硬撑”这种话。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真相。

      我推门进去。

      楼道里一股陈年的潮味,混着石灰剥落的粉尘。头顶的灯管一闪一闪,电流滋滋响,像有谁在耳边低语。我数着台阶往上走,一步,两步……四楼。

      走廊尽头,407的门虚掩着。

      月光从门缝漏出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线。

      我走过去,推开门。

      教室里空荡荡的,桌椅歪倒,积了薄灰。最后一排靠窗那张课桌还在,就是我高中时坐的位置。我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抚上桌底——

      十七道刻痕。

      每年生日一刀,从高一到高三,一道没少。

      我摸到最深的那道——高三毕业那天,我发着烧刻下的。手抖得厉害,刀尖偏了,划出一道斜痕。那天之后,我再没回来过。

      为什么?

      我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每次想靠近这张桌子,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手指沿着刻痕滑动,突然停住。

      在第十六道和第十七道之间,多出了一行极小的字:

      “对不起,我替你藏了它。”

      我呼吸一滞。

      字是用细签字笔写的,墨色比刻痕新,可笔画间的顿挫……太熟悉了。

      不是印刷体,也不是我自己的字。是一种很轻的、带着犹豫的写法,起笔总要试两下才敢落重。

      我想起来了。

      隔壁班,穿蓝裙子的女孩。她总坐在靠窗第二排,午休时一个人画画。有次我看见她本子上画了只猫,底下写着“别让它疼”。

      我跟她不熟。一次都没说过话。

      可她的字,我居然记得。

      我抖着手掏出随身带的红绳,摊在掌心。

      褪色的红线,边缘磨得起毛,中间有一处被剪断的痕迹,断口整齐,像是用剪刀特意剪的。

      我把它凑近桌角。

      那里缠着半截红绳,颜色、磨损、打结方式,全都一样。

      我屏住呼吸,把两段绳头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

      像从未分开过。

      我猛地抬头,心跳撞得耳膜生疼。

      这不是巧合。

      有人把我的红绳剪断,一半留在这儿,一半还给我。

      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手指发颤,轻轻碰了碰桌上那半截红绳。

      就在触碰的瞬间——

      手机突然震动。

      不是消息提醒。

      是语音缓存自动弹出。

      界面跳出来,标题空白,播放进度停在00:12。

      我没点开过这个文件。

      平台没有记录。

      我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存进来的。

      可它现在自己跳出来了。

      像等着这一刻。

      我盯着屏幕,拇指悬在播放键上方,迟迟不敢按下去。

      可它自己动了。

      自动开始播放。

      一个女声响起,很轻,像怕惊扰谁:

      “知夏,如果有一天他回来,别告诉他那天是我带你去的。”

      声音戛然而止。

      我僵在原地。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弦断了。

      画面突然闪现——

      雨夜。

      不是我独自撑伞走下楼。

      是一个人拉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快,猫在那边!”

      我挣扎:“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考试。”

      “你不去救,它就会死。”

      她拽着我跑,校服袖子被雨水打湿,贴在手臂上。她穿着B栋的旧款制服,蓝裙子,高马尾。

      我认出来了。

      是那个画画的女孩。

      我跟着她跑到后巷,看见猫蜷在排水沟边,后腿流血。

      她蹲下来,翻我书包:“你有纸巾吗?”

      我递给她。

      她撕开,垫在猫伤口下,又指着我书包上的红绳:“这个能用吗?”

      我点头。

      她拆下来,熟练地打结,绑住猫的腿。

      “你手真稳。”我说。

      她没回头,只说:“我姐以前也这样救过一只狗。”

      然后她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留下照看它,我去叫保安。”

      我愣住:“你不一起等吗?”

      她摇头:“我不能被看见。”

      我还想问,她已经转身跑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后来呢?

      后来……我记得自己蹲在那儿,等了二十分钟,直到保安来。

      可再后来的记忆全变了。

      我写进日记里的是:“我发现了那只猫,我救了它。”

      我告诉苏晓晓的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甚至以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为别人做了点什么。

      可原来不是。

      是我被带去的。

      是她救的。

      而我把这一切,当成了自己的秘密。

      我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哐当一声,在空教室里炸开。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段语音开始循环播放:

      “知夏,如果有一天他回来,别告诉他那天是我带你去的。”

      一遍,又一遍。

      我抬手捂住耳朵,可声音像钻进了骨头里。

      不是我忘了。

      是我被改写了。

      有人替我藏起了她,也藏起了那天的真相。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以为,那一切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我抓起背包,转身冲出教室。

      走廊灯还在闪,影子在墙上乱晃。我一脚踩空,膝盖磕在台阶上,疼得眼前发黑,可我没停。

      我只想离开这儿。

      可我的脚却没往楼下走。

      我上了天台。

      不知道怎么上的。

      只记得推开铁门时,风猛地灌进来,吹得我睁不开眼。

      我站在边缘,低头看。

      整个校园灯火通明,远处操场还有学生在跑步,笑声隐约传来。

      可B栋像座孤岛。

      我掏出红绳,捏在手里。

      风吹得它来回摆动,像条活了的线。

      手机又震了。

      是程予安。

      【信号偏移,你在哪?】

      我没回。

      我望着手里的红绳,忽然笑了。

      声音很轻,像是说给风听的: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等他。”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浑身一震。

      对啊。

      那些年,我写评论,写日记,写“安哥哥的衬衫第三颗扣子总是松的”。

      我以为是我一个人在等。

      可如果连救猫这种事都被替我藏了起来……

      那其他呢?

      我写过的每一句话,走过的每一条路,是不是也有人在看着?

      是不是也有人,和我一样,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是不是……从来就不止我一个?

      我闭上眼,风拍在脸上,有点疼。

      可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至少现在我知道了。

      我不是疯。

      我不是记错了。

      我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保护到忘了,原来有人和我一起熬过那些雨夜。

      手机又震。

      我没看。

      可下一秒,我听见天台铁门被猛地推开。

      “林知夏!”

      是程予安。

      我缓缓回头。

      他站在门口,胸口起伏,风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脸色很难看,眼神死死盯着我,像是怕我下一秒就消失。

      我没动。

      他就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轻,像怕惊到我。

      “别靠近。”我说。

      他停下,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听到了?”我问他,“那段语音?”

      他摇头:“我没收到。但位置异常,信号突然跳到天台,我……”

      “她带我去的。”我打断他,声音很平,“那天不是我自己发现的猫。是有人拉我去的。她救了它,用了我的红绳,然后消失了。”

      他沉默。

      “可我把这一切,当成了自己的秘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绳,“我写日记,写评论,说我一个人喜欢你。可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一个人。”

      他忽然上前一步。

      “可现在抱着你的人,是我。”他说。

      声音很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是你翻墙来找我的。”他继续说,“是你在我膝盖流血的时候,蹲下来问我疼不疼。是你在我手机里留下217条语音,是你在论坛写‘如果他回来,我就把十年都交出去’。”

      他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我面前。

      “那些事,是谁做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这里,而我就在你面前。”

      我没说话。

      风很大,吹得我头发糊在脸上。

      他抬起手,想碰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

      就像那天在空教室,他想拉我,却不敢。

      “你怕什么?”他问。

      “怕醒过来。”我终于开口,“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怕哪天我睁开眼,发现你根本没来过,B栋还是空的,红绳只是我编出来的,连那段语音……都是我臆想的。”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我挣了一下,没挣开。

      “疼吗?”他问。

      我点头。

      “那你就醒着。”他说,“你现在感觉到的疼,就是真的。”

      他另一只手抚上我脸颊,拇指擦过眼角。

      “你流眼泪了。”他说,“这也是真的。”

      我这才发觉脸上湿了。

      他把我拉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紧得我胸口发闷,可我没推开。

      “我不让你一个人等。”他在头顶说,“从今天起,换我等你。你想查谁,我陪你查。你想哭,我让你哭。你想忘,我帮你记。”

      我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那就去找。”他说,“一张照片,一句话,一条红绳,都能带我们找到她。”

      我闭上眼,慢慢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

      身后铁门,轻轻“咔哒”响了一声。

      我们同时回头。

      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逆着月光,看不清脸。

      但那个角度,那个站姿……

      和三年前论坛上传猫图的视角,一模一样。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

      就那么静静站着,像在确认什么。

      程予安立刻把我往身后一挡,往前一步:“你是谁?”

      那人没回答。

      缓缓后退一步,转身,拉开铁门。

      风猛地灌进来,吹得门板晃荡。

      等我们冲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铁门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程予安蹲下身,检查地面。

      “有脚印。”他说,“新鲜的,往东侧逃生梯去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红绳。

      风把断口吹得微微颤动,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召唤。

      \[未完待续\]风把铁门吹得来回晃,金属摩擦声在天台边缘回荡。

      程予安挡在我身前,脚步没退,手却悄悄往后伸,攥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和我冰凉的手指贴在一起,像两股相反的电流撞上。

      我没挣。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东西碎了又压回去——是疼,是后怕,是没说出口的“别再这样了”。

      可他什么都没问。

      只是转头盯着那扇还在摇的门,声音沉下去:“她往东边去了。”

      我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刚才那一瞬,门口的人影站的位置、倾斜的角度,和三年前论坛上传猫图的视角完全重合。不是相似,是**就是同一个位置**。

      有人一直在拍我们。

      不止一次。

      是每一次。

      手机又震,震动贴着大腿外侧,像心跳失律。我掏出来,屏幕亮起——

      【用户A】发来一张新图。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模糊的夜景:B栋四楼走廊,407教室门缝透出光,地上一道人影正弯腰查看桌底。

      拍摄时间:**今晚19:48**。

      正是我推开教室门后的第八分钟。

      这张图,不是从监控调的。角度太低,是有人蹲着拍的,就在走廊尽头,靠墙的位置。

      和刚才天台上的剪影,是同一个人。

      我手指发僵,把手机递过程予安。

      他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她知道你在查。”他说,“所以她现在主动出现了。”

      “不是躲。”我喃喃,“是……交还。”

      他猛地转头看我。

      我盯着那张图,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在监视我。她是在等我回来。”

      不然为什么留字?\
      不然为什么拼接红绳?\
      不然为什么让语音在触碰的瞬间自动播放?

      她在等一个能认出她的人。

      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守望者,其实我只是忘了,**有人比我醒得更早,等得更久**。

      程予安松开我的手,快步走到铁门边,探身往下看。东侧逃生梯是老式的铁架,年久失修,踩上去会响。但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

      “脚印是新的。”他回头,“但她走得很快,而且熟悉这栋楼的动静。”

      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风吹得眼睛发酸。

      “我们追吗?”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把我的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又把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我半张脸。

      动作很轻,像在处理易碎品。

      “你要是怕,就不去。”他说。

      “可我已经看到了。”我望着东边漆黑的楼梯口,“我知道有人在等我。我不去,她就会继续藏下去。”

      他沉默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塞进我手里:“拿着。从现在起,每一步都录下来。你说的,你看的,你记得的——全记着。”

      我接过,金属外壳冰凉。

      “为什么是你留给我?”我抬头看他。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声音却低下来:“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这条路。而我会在下一个路口,把该给你的东西,交到你手上。”

      就像三年前,有人把红绳剪成两段,一段留在我书包,一段埋进记忆。

      就像那天雨夜,有人拉着我去救猫,然后消失在雨里。

      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

      只是有人先走了一步,把路标刻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程予安率先迈步,踩上逃生梯第一级。铁架发出轻微呻吟,他顿了顿,确认稳固,才朝我伸出手:“抓稳。”

      我握住。

      手心全是汗,但他没松。

      我们一前一后往下走,脚步放得很轻。风从楼隙穿行,带着老建筑特有的铁锈味和潮湿气。每一级台阶都像在试探我们的决心。

      下到三楼平台时,我忽然停住。

      “你听。”我低声说。

      下面一层,有布料擦过栏杆的声音。

      很轻,像是有人靠在转角,衣服蹭到了生锈的扶手。

      程予安立刻停下,侧身贴墙,另一只手把我拉到身后。

      我们屏息。

      几秒后,那声音消失了。

      但我知道——她在。

      她没有跑,也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我们继续往下。

      她在测试我们能不能找到她。

      程予安缓缓抽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调到夜视模式。他不拍人,只拍地面——阶梯边缘有一小片水渍,还没干透。

      是刚踩过的。

      他抬眼,朝我比了个手势:**继续走**。

      我们又往下。

      二楼转角,灯突然亮了。

      不是那种忽明忽暗的老日光灯,是手电筒的光,从走廊尽头打过来的。

      光圈很小,只照出前方三米的地板。

      而在光圈边缘,放着一本薄册子。

      深蓝色封面,边角磨损,像是被翻过很多遍。

      程予安没动。

      我盯着那本子,心脏一点点收紧。

      那是高二那年学校统一发的《心理健康手册》,每人一本,写名字,期末交。后来没人收,就散了。

      但我记得。

      我在封底写过一行字:**“如果他回来,我就把十年都交出去。”**

      那年论坛还没火,这句话是我写给自己的。

      从未给别人看过。

      程予安缓缓走过去,蹲下,没用手碰,只用手机照亮。

      封底朝上。

      那行字,清清楚楚。

      墨迹有点晕,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

      我一步步走过去,膝盖发软。

      就在这时,手里的录音笔突然自动开启。

      红灯一闪,开始收录。

      我们同时抬头。

      走廊尽头,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

      像哭过,又像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很近,却又像隔着很久以前:

      “知夏,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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