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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渊火葬 ...


  •   “谢阑风,我放了他一条生路。”

      放出大牢就放出大牢,何必说得这么文艺,本来就是她有道理。

      她回过头,林渊站在不远处,看不清表情,似乎在笑,“石中剑”拖在地上,锈渍斑驳,血流如注。

      下面人送来的百炼钢,她起的名字,她说吉利,林渊觉得她在骗他,最后还是不情不愿认了。

      “你以前喜欢那个,也给你了。”

      “……”

      “飞花楼,你想要扩到多少部都行。”

      “……”

      “我们还有筹码,不是么……”

      “……”

      “这次,赌天命在你身上。”

      她又出现幻觉了。

      这一次的幻觉,比以前任何一次幻觉都要清晰,都是她目前已知的事,她见过的剑,她见过的人。

      人死之后果然会被活着的人记忆美化,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有耐心解释这么多?那个人顶多说一句“本王输得起”。

      不是药的副作用,是另一种副作用。

      林江月闭了闭眼睛,多梦和幻觉,身在其中难以分辨,但清醒之后,就很容易区别开了。

      她是最近开始出现幻觉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出现幻觉的原因,那个“十年”要到了,她要回去了。

      她回去,林渊死,一条完美的失败世界线。

      她回去,林渊活,一条完美的成功世界线。

      她留下,林渊活,成功一半的世界线,她没能功成身退,至少功成了。

      但是现在,她没回去,林渊却死了,林渊的死像 BUG 一样,把她卡死在这里。

      她,回不去了。

      “真是……”

      如果林渊的耐心真的像幻觉中一样,他们现在的筹码,也许不止一点。

      她说了很多次,让林渊去找钟瑜,她对这段历史名人记得不多,偏偏钟瑜这个名字算一个,虽然性格和历史记载偏差很大。

      林渊每次都只是冷笑,旧怨,这两个人绝对有旧怨。

      还有一个应该很有名的女人,她不记得名字,只记得被称为“西岐土皇帝”。

      她只跟林渊提过一嘴,林渊几乎立刻就猜出来身份,果然很有名。

      “万俟夫人,岐州万俟氏,万俟长平。”

      “你和她联姻。”

      联姻?林渊少有被她生生气笑了。

      “岐州风俗,长女不嫁,她二十几年前就招婿了,她丈夫就是现在的岐州牧,她小女儿年纪比你大!”

      额,这个年龄问题确实是她没考虑周全。

      “她小女儿也可以。”

      联姻么,和谁都一样,长女不嫁,小女还有机会。

      “配得上本王的,只有丰州的天下第一美人。”

      “真的那么美?”

      她也想看看,那些历史上流传千古的美人。

      “不知道,没见过。”

      “……”

      “打下丰州就见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和林渊的关系,还真是清清白白,至少,在林渊发现她和谢阑风关系之前。

      **********

      “你杀人了?”

      林江月彻底清醒过来,才注意到雀生身上血气逼人。

      年轻死士跪伏在地上,沉默不语。

      “有人想走,就让人走,你是蛇部不是鸦部。”

      就算是鸦部,也是先到蛛部查看相关证据,再抓人到鸮部审讯,最后罪名确定才按规矩处死。

      而且,走了也好,她养不起那么多人。

      养死士养死士,重要的养士,乱世之中,有吃有喝有住有编制,偶尔再卖个惨,画个饼,人家才给你卖命。

      不然人家为什么不跳槽到别人家?为什么不去大城“会任之家”等地方接私活儿?

      “鹤部三人,迟疑不决。”

      鹤部?林江月下意识敲了一下竹案,等等,许一这么快把她点名要的鹤部几人送来了?

      “我睡了多久?”

      “十个时辰。”

      “……”

      林江月无力按住额头,二十个小时?那药的副作用果然太大了。

      算算时间,许一如果快速得到回复,再派信鸽到琦城,那边立刻派人启程快马加鞭到鹿胜关,二十个小时确实够了。

      迟疑不决啊,都已经到鹿胜关了,还在迟疑不决什么,就很明显了。

      有的时候,眼前这个人确实敏锐得过分,那几个人要么回来,要么死。

      她当初在鹤部,搞得可不只有橡胶草那点事,不能见光的太多了,最中心几人是炼丹疯子,据说以前是给先帝搞长生不老药的。

      疯子,真疯子,大概是长期接触重金属,慢性中毒。

      她那时问林渊能不能找到炼丹的人,林渊表情很微妙,后来她才知道林渊在微妙什么,林氏从开朝一代开始,代代君王好丹药,无一例外,天底下居然有人问一个林家宗室,能不能找到炼丹的人?

      许州战乱,宁州也不太平,蒲水在乱局中安稳至今,钟瑜确实有本事,中心几个人被她早早送去蒲水了。

      其余稍微知情一点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失踪,剩下的只有那三个。

      但这个人自作主张的事,确实要管管了。

      “此次记下,日后领罚。”

      “是,雀生知错。”

      “出去叫红螺进来。”

      **********

      平平无奇的年轻女人推门而入,提着妆奁食盒快步近前。

      “公子先喝些汤饼吧。”

      女人打开妆奁,擦去林江月的斑驳口脂,露出下面乌紫,才打开余温尚在的食盒。

      她的这位上司真的不能再吃干肉了,这几日,几乎吃多少吐多少。

      她不明白一个宗室贵女为什么执着于肉,若是真心喜好也就罢了,但这个人更像是强迫她自己咽下去,与上刑无异。

      “我的女公子,再这么熬下去,什么粉也遮不住。”女人压低声音,皱眉提醒。

      真当胭脂水粉是神仙做的吗?

      林江月现在脸色几乎与死人无异,全靠她“妙手回春”勉强撑着,让林江月看起来还能有一点精神气色。

      幸亏军营大多是糙汉子,能瞒一阵,换成上京那帮无妆不见人的世家金男贵女,早就看出来了。

      还有那个鬼气森森的许一,能看不出来吗?

      “离开关隘就好了。”

      她也不想熬,不熬怎么办。

      不吃药,身体各处疼痛让人难以入睡,她自己掐着脉,都能感觉到脉象乱到极点,说不定哪天猝死。

      吃了药,虽能止疼入睡,稳定心脉,但忧思多梦,对精神方面副作用太大。

      “林楚公子放火烧了王府和飞花楼,把蛛部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虫墨部送回来的各种消息,还有,所有人的档案,飞花楼文书档案、密报分析、统筹安排都在蛛部。

      林江月揉了揉额头,隐秘机构人员名单,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要命的东西。

      她对林楚不熟,准确说,是那个人不想对她熟,对她极其戒备,从来不和她单独见面。

      “还有那位蛇部新首座……”

      管杀不管埋,蛇部那帮粗人做事就是不靠谱,还要鸦部善后。

      “我知道。”

      她会管束的,自作主张,死士大忌。

      红螺是她被软禁之后,林渊从蛇部调过来的。

      原本跟着她的鸦部旧人几乎死伤殆尽,她身边没有女人,始终不方便,林渊倒还记得她是女人。

      这个人,该怎么说呢,平平无奇,看不出明确年纪,走在人群中,留不下一丝印象,这个人又非常擅长伪装化妆,天生吃暗杀这碗饭的。

      不过这个人在鸦部倒是过得很滋润,没有要回蛇部的意思。

      “钱多事少老板好”,女人回答很平淡,还把她架到高处。

      蛇部月俸加上暗杀成功的赏赐,才和鸦部月俸一样。

      当然,蛇部只要求武力,鸦部除了护卫还要做杂事,不但要求高武力,还要求识字,除了鹤部,其他七部哪里临时缺人,鸦部就去补哪里。

      “许一回来了?”

      “是,她……”

      **********

      林渊,军葬。

      近些年各地瘟疫肆虐,战后清场焚尸成为常态,死后焚尸本是针对十恶不赦的罪人,如今,却已经演变成军葬。

      许一带来的消息,在林江月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许一还带来了林渊的尸身。

      稚气尚余的少年抱着长.枪,呆呆坐在火堆旁,不时抹眼,低低抽泣一声。

      林江月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这些年林渊对飞雨很不错,不但找了教书先生,还让军中枪术一绝的将军当他师父,甚至闲暇时,还亲自教过少年兵书策论。

      虽然林渊对飞雨越好,谢阑风每次见到他们在场时,脸色越苍白。

      林渊讨厌谢阑风的原因,人尽皆知,少年自然也知,每次看到谢阑风都冷眼而过。

      “殿下让我保护你。”

      少年突然抬起头,双眼通红。

      “我知道。”林江月拍了拍飞雨,太小了,今年他十四还是十五?身量比同龄少年高些,但本质上还是小孩子。

      “殿下说,那个谢阑风不是好人,那个钟瑜也不是好人。”

      “……呵……咳咳……咳……哈……”

      这确实像林渊真实遗言。

      林江月转了一圈紫檀烟杆,芸香草的烟气渗入心肺,好像无数细小碎刃碾过咽喉,渗入血肉。

      她的余光里,年轻死士几度想要上前,却欲言又止,她肺部中过箭,那次大火又呛了烟,还被刺客一刀没入心口,险些丧命,她不能抽烟叶这种东西的。

      她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又如何?

      就好像她知道洋芋能食,甚至也找到洋芋,但她唯独没有预料到,未经多年改良的原始品种,多病易腐产量低,远水解不了近渴。

      很多事,知道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少年被她又笑又咳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慌失措跪起身帮他拍后背。

      “公子?公子?!”

      “没事,没事……咳咳……不是叫小月姐么?”

      林江月放下手里的紫檀烟杆,哑着嗓子安抚千里迢迢过来保护自己的少年。

      飞雨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眼前这个额发斑白的清瘦女子,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小月姐不是这样的,小月姐总会护着他,就算他逃课出去玩蹴鞠,被火冒三丈的先生告状到殿下那,只要他躲到小月姐身后,殿下就没办法。

      还经常对他说奇怪的话,让他多吃肉蛋奶,补充蛋白质,以后才会长高,会教他玩奇怪的游戏什么狼人杀。

      有时还会教他奇奇怪怪的符号,说什么摩斯密码我不会拼音我还不会么。

      虽然有时,小月姐看他的目光,复杂得让他看不懂。

      他小时候总想要小月姐手腕上那串珠子,似玉非玉,好多颜色,小月姐说是糖果色,现在,只剩下一串褪色后的暗淡灰白。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殿下和小月姐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飞雨的命是公子捡回来的,我会保护公子!我答应殿下的,一辈子保护公子!”

      他是林江月救出来的,他是林渊养大的,他眼睁睁看着林渊自刎,从城楼坠落,他绝对不会让林江月也如此下场。

      “……好。”

      许一伫立远处,面无表情,目光直直钉在林江月身上,宽袖大氅,墨锦绣金,孤蟒闹云海,一看就是宗室贡品。

      长发散落,仅余一条墨锦蟒纹抹额,系于脑后。

      看到少年扶着林江月缓缓站起身,绣金大氅随着林江月的动作逐渐舒展开,许一目光微动。

      这个病榻久卧的清瘦人影,并不矮小,甚至与她不分伯仲,她有一半北方异族血统,莫说中原女子,除了军户,普通中原男子也有不少人低于他。

      林江月并未真的穿上那件不合身的绣金蟒纹大氅,仅仅随意披在身上,下摆拖拽在地。

      “公子今日不像女公子,倒像燕王世子一般。”

      许一从远处走近,倒不是刻意恭维,她走到近前,仍然觉得眼前之人难分男相女相。

      “金丝麻线无人言,何分雌雄与贵贱。”

      林江月偏过头,目光淡然,她今日确实没有心情与这个人委婉寒暄。

      “……在下失言。”

      衣服不过死物,蟒服也好,麻衣也罢,男人穿得,女人也穿得,贵人穿得,下人也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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