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度黄泉》不度黄泉

9、第 9 章

　　第九章泽世神珠

　　郁辞从土雾中走出来，挥挥衣袖拂了拂身上的尘土。
　　一同出来的，还有白鸿岚和成璧。
　　白鸿岚脸色极其难看。

　　郁辞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心里骂他。
　　他想着，除了白鸿岚，应该没别人有着这么大戾气了。

　　少年们欣喜地围过来。
　　塔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天色已近黄昏。

　　老妪不知何时，沉默地站在十色塔的废墟旁。
　　不知在看些什么。

　　郁辞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里只有一个高高地，无数断裂的砖石垒起来的石堆。
　　如同一个的巨大坟包。

　　“有东西要出来了。”
　　老妪轻声说。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不远处的石堆轻轻晃动着，深处传来绵长深沉的轰鸣声。
　　伴随着那低低的轰鸣声，石堆滚滚四散开来。

　　一个庞然大物在高耸的废墟中间，露出了一点半点的身体。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球。

　　石球刚好是一个塔身的宽度。
　　它从原本的孤塔的地基中，缓缓地如同一棵终于顶开了重重压在头上巨石的幼苗般，破土而出。

　　它的动作很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坚定。

　　砂石不断地从石球上滚落。
　　有些滚到了石阶下面，将石阶都淹没了。

　　石球缓缓地腾空，居高临下。

　　少年们有点懵，什么情况啊，塔倒了，出来一个球？
　　正在这时，石球突然动了，触不及防地朝众人砸了过来。

　　郁辞抬手就是一剑。
　　剑光所到之处，巨大的破空声传来。
　　石球被这一剑轻易地击碎，四分五裂。

　　就如此简单轻易地，被击碎了？

　　漫天的石球碎屑中，一个青色的石珠直直落下，正正落在郁辞掌心。
　　郁辞摊开手掌，拇指大小的青色石珠石珠平平无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普普通通，并不精致，就像是石匠学徒粗糙的产物。

　　众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
　　“看起来普普通通啊？”

　　老妪盯着青色石珠。
　　“青色的珠子？”

　　“老人家识得？”
　　郁辞抬了抬手中的状似无害的石珠，问道。

　　“你们听说过泽世神珠吗？”
　　老妪不答反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明的宝物？”
　　庄真真急切地凑了过来。

　　老妪看着石珠，点了点头。
　　“老人家你怎么这么肯定？”
　　灵犀有些疑惑。

　　老妪语气却有些复杂。
　　“重华帝君专门建了一座塔来藏着的，能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吗？”

　　白鸿岚静静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郁辞余光瞥了眼。
　　以白鸿岚的敏锐度，按说早该认出自己了，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与自己搭话。
　　其实郁辞和白鸿岚早年并没有多大的交集。
　　当年他害得成璧被宗门除名，虽说白鸿岚救成璧时，顺手也救了他一手，可待他并无好感。
　　是看在成璧的面上，假装没有认出自己这个魔头？

　　至于成璧嘛，郁辞完全没有担心。
　　成璧是最是适合当朋友的那类人。
　　性情纯善，常说的话便是，万般皆是修行。
　　郁辞与他深交后，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人单纯迟钝。
　　他从来不以恶意揣度他人，他的眼里万事万物似乎都有善的一面。
　　有时候又会觉得他像个谜语人，似乎知道许多人的秘密，却从不妄语。
　　或许这就是禅修的特点？

　　“那为什么要将它藏起来，可是神珠有什么不妥之处？”
　　“传说中，神珠是庇佑世人的神物，是神明陨落前最后的遗泽，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白抟柔犹豫着说。

　　“当然是好东西，但那要看，东西是在谁的手里。”
　　老妪说着，就伸手去拿郁辞手中的石珠。
　　但是，就在老妪指尖碰到的一瞬间，青色的石珠开始泛红，等被她捏在手里的时候，已经红的泛黑，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而老妪指腹的位置，已经被灼烧地焦黑。

　　众人都被这番异变惊得合不拢嘴。
　　老妪却似是浑然不觉，她将手指轻轻松开，在手指松开的瞬间，珠子腾空而起漂浮在众人的头顶，而石珠表面，不详的红色正缓缓褪去。
　　最后恢复了青色落回郁辞手里。
　　静静地呆着，一如之前。

　　郁辞眉头皱了起来，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但他又不明白这种不安，来自何处。
　　为什么他会被这颗珠子如此地另眼相待。

　　似乎看出了郁辞的疑惑，老妪缓缓说道：
　　“当年，重华帝君得到这神明最后的遗泽，平定了天下之后，便发现了它的异常，这颗神珠，也是一颗魔珠。”
　　老妪顿了顿。
　　“一旦离体，便会释放恶气，污染灵体。”

　　“这颗珠子，它是认主的。”
　　“重华帝君意识到，这颗神珠，只能在他手中终结，万不能流转于世间。”
　　“当年我们都以为，它随葬入了陵墓，没想到，帝君会将它独自镇在十色塔下。”

　　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谁？
　　对方为何会用‘我们’而不是‘我’？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泽世之珠居然被藏在这里。”
　　“他说的果然不错，机缘就在这里。”
　　老妪看着石珠，似乎是在对它说话。
　　“原来，你才是那位神君！”
　　“我早该想到的，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实现我的愿望了。”

　　听到此话，郁辞猛然一惊，他对愿望这个词都有些敏感了。
　　“你的愿望？你在此地守了多年，还会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

　　老妪对他的紧张不以为意。
　　“公子以为我没有向它许过愿吗，但它从来没有回应过我。”
　　她以一种似真似假的语气说着。
　　“我也很伤心啊。”

　　郁辞一时失语，转而问道：
　　“那如今它再度出世，要如何处理它？”
　　老妪视线落在郁辞掌心。
　　“这是神的宝物，只有神能掌控。”

　　郁辞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浑身都是秘密的人。
　　“这世上没有神了，老人家。”
　　“留着它，对世人没有好处，您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吗，否则您不会对我们说这么多。”

　　老妪深深地看了郁辞一眼。
　　“重华帝君虽然使用它，却并非它的主人。”
　　“虽然我不知道帝君为什么将它留在这里，而不是带到陵墓里随他永世长眠。”
　　“如今，神珠现世，是因为大陆又要逢劫，需要它？还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大陆的劫难呢？”

　　说话间，郁辞手中石珠隐隐震动起来，周身开始出现青色的光晕。
　　石珠脱手而出，跃到空中，周身光晕开始闪烁，猛地一暗，吐出一团黑气。
　　几行字出现在空中。
　　“神主归来，吾自离去。”
　　这颗石珠竟是有意识的，它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老妪初见这些字，有些讶然，沉默了良久，语气中含着些许悲戚。
　　“神主？神明早已陨落，你要等的神主不会回来了。”

　　空中的字迹没有丝毫变动，仍是执着地留在原地。
　　“神主归来，吾自离去。”

　　“不要执着了，你是神物，也是死物，我不知道你是当年就生出了灵识，还是吸收了这许多年间死去人类的残念，才生出的灵识，这都是你的造化。你非人，所以不要学他们，太执着，不是好事。”
　　“神主归来，吾自离去。”
　　字迹依旧。
　　“罢了，你要等就等吧。”
　　老妪有点无奈。

　　郁辞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若隐若现，好像很快就要抓住，却又一直没有抓住。
　　这个老妇人，和一个传说中的神物在对话，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和自然。
　　按理说，不管是传说中，还是神物，这两个只要沾了一个，就足以让人情绪激动，或惊讶，或恐惧，或狂喜。
　　但眼前这个人都没有。
　　看看周围那些瞪大了眼睛的少年们，不远处面露警惕的白鸿岚，闭着眼睛的成璧，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而这个老妇人，面对上古神物，却像两个多年未见的故人，在熟稔地、怀旧地，叙说着同样一份过往，同样一个故人，同样一位信仰。
　　这是一个只活了几十年，老将就木的普通人吗？
　　如果不是，那她是谁？
　　那她究竟活了多少年，才能如遇故人般站在这传说之物之前，才能对上古时期那些各个宗门高层都不祥知的过往如此清楚？
　　还有，她之前提到的我们，又究竟是些什么人？

　　太多疑惑了。
　　郁辞的心神已全部落在了这个似乎并不普通的老人身上。
　　不，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年纪！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落在众人的斗篷上，眼睫上，鼻梁上。
　　郁辞眨了一下眼。
　　看着老妪那双藏在无数的皱纹中间，形状漂亮，清亮无比，却又写满世事沧桑的眼睛。
　　记忆深处跳出一个片段。
　　“是你。”

　　他早该注意到的。
　　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既年轻又苍老，写满了时间的痕迹，却又清亮澄澈。
　　这是一双反差极大的眼睛，他为何没有早认出来！
　　是他…

　　是二十年前，在钱氏一族地宫里，他曾和昀光一起遇到过的那个人！
　　“你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