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微尘》肥兔爱吃狗

7、第 7 章

　　当年李慕然的父母找到张素芹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林伊依从学校到学校，一路都是凭着自己努力取得成就，她的世界观里，评价指标相对单一，她恐怕很难理解和接受那些靠投机取巧甚至强取豪夺获得利益。
　　那时候李慕然的创业公司刚刚起步，全靠陪着客户花天酒地、觥筹交错获取资源，在一个大染缸里面想要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
　　然而他们没得到自己的首肯，就越过她直接找到了林伊依，时至今日，她仍然对那一家人耿耿于怀。
　　对于林伊依的选择张素芹没有反对，女儿的清高她比谁都清楚。她一直觉得女儿可能会独自过完一生，李慕然的出现，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
　　今年的春节特别晚，林伊依担心春节医院放假，就赶在节前带着儿子来医院打疫苗。
　　她生壮壮的时候难产，试了一天也没生下来，最后改剖宫产的时机有些晚，孩子宫内窘迫，一出生就住进了新生儿病房，比她还晚出院一周。
　　自那之后，她的世界就缩小到以婴儿床为圆心，半径不超过五十米。月嫂、育儿嫂换了几茬，她总不放心，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看着孩子各项指标终于追了上来，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松弛一丝。今天的疫苗应该不是太疼，看儿子哭了几声后就窝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她让保姆带着孩子先回到车里等着，自己顺道去妇产科复查一下。
　　她带了足够孩子使用一整天的各种用品，本就不想太早回去。学校放假后，李慕然的父母就搬来别墅和他们住在一起，要一直到开学前他们才会回到学校附近的那个新置办的大平层里。
　　李启明在工商学院勉强混了个副教授，只在本科阶段教些课程。秦兰则是财务处扒拉了一辈子算盘的老会计，精明与算计，已经刻进了秦兰的骨头里。
　　李慕然刚回国的时候，她算计着两家人都住在一个院子，不需要为了结婚额外购买住房。林伊依工作稳定，适合在后面托举李慕然朝不保夕的创业公司，她小时候又是家属院里人人皆知的小美女，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算，林伊依都是性价比最高的儿媳人选。
　　当年秦兰热情的找到林伊依要把自己儿子推荐给她的时候，真挚诚恳的态度堪比专业猎头。然而随着李慕然事业的上升，秦兰的热情却诡异的下降。
　　她对于李慕然花在林伊依身上的每一分钱都特别在意，他们刚刚买下郊区别墅的时候，秦兰的醋意浓得快要翻出浪花了，甚至不惜每天在通勤路上浪费两个多钟头也要住进去‘享福’。几十年习惯了步行几分钟就上班，她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了。
　　林伊依怀孕后李慕然雇了保姆照顾她，结果又触痛了秦兰，非要闹着给他们老两口也雇一个。他们一天三顿饭在学院里的各个食堂解决，看保姆闲呆着又觉得这个钱花得太冤，很快就把保姆打发走。
　　几番拉扯下来，李慕然用一套学校附近的大平层暂时堵住了母亲的嘴，却也掏空了自己短期周转的资金。
　　上个月李慕然急需一大笔钱入市，找父母借钱过来接济一下，结果被秦兰断然拒绝。还是林伊依和张素芹借遍了周围的亲戚朋友才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不过后来听说李慕然除了本金额外给了她们五个点的利息又把秦兰气得牙痒。所以两口子一放假就搬到了别墅里来，仿佛住进来，就能更多地“参与”和“影响”儿子家庭的经济生活。
　　林伊依在无形的压力下忍了两周，今天借着打疫苗的由头出来透口气。她划着手机等着妇科门诊的叫号，抬头的瞬间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视线边缘匆匆而过。
　　林伊依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的背影，粗粗的马尾，微低的头，快速踏上扶梯一路向下。
　　刘焕景！？
　　她清晰地记得，刘焕景在她剖腹产术后两天，就跑来医院探望。女孩当时问她给孩子准备的纸尿裤是什么品牌，直白的表示自己预算有限，只想送最实用的。那份笨拙的实在，让林伊依感慨又怜惜。也正是那份实在，让她后来放心地拜托刘焕景，在工作之余，帮忙留意一下李慕然。
　　一个未婚女孩子独自出现在妇科门诊？一道闪电劈入林伊依的脑海，她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脸色煞白的跑到导诊台询问。
　　--------------------------------------------
　　刘焕景没有把钱都汇回老家，她以李慕然公司发放年底奖金的名义汇了五万块钱，这个数字，既能缓解家里的燃眉之急，又不会引起父亲过多的疑虑和追问。
　　她把弟弟叫出来，去了一家像样的餐厅，看着他大快朵颐。弟弟兴奋地讲着4S店的趣事，抱怨老板抠门，憧憬着将来自己开个修理铺。
　　她不敢怨恨任何人，也不再轻易信任周围的人。每次李慕然让她做事的时候，尤其是让她去接洽某个人的时候她都格外小心。
　　她不再拼命的去兼职，甚至辞掉了一些低价值的兼职，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对李慕然公司业务的观察与揣摩。那一夜之后，她窥见了底层在资源与权力面前何等脆弱，她开始质疑‘勤劳致富’这个伪命题，她开始剖析利益链条、资源置换、乃至灰色地带。
　　刘焕景的生理期一向不准，不是提前就是错后，到了一月底，她被恐惧摄住，延迟、再延迟，细微的身体变化被她惊恐的想象力无限放大。她掐着手指，算遍了所有可能，最终，那渺茫的希望像细沙般从指缝漏尽。
　　春节假期近在眼前，这成了天赐的掩护，她打算利用休假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问题处理掉。她采购了好多的年货，轻松的挥着手，把弟弟送上回老家的火车，仿佛一切如常。
　　为了避免被同学撞见，她找了间妇儿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