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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凭我喜欢你。 ...

  •   郁白开举起酒杯,和对面的杯子“叮当”相碰。

      穿过透明杯壁,她看见,坐在对面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两个、三个,虚影重叠在一起,恍恍惚惚,领带也变成了叠影,仿佛给他穿上了蓝白色的校服。

      郁白开心里很明白,自己有些醉了。

      职场上需要喝酒的场合不少,在上一代传统老板仍在掌握话语权的当下,酒局当然更接近利益中心。

      她的酒量一般,但她下定决心练过,加上每每应酬之前必先吃下解酒药,这才混出个“酒量还不错”的名声,让老板更愿意带着她出席应酬。

      “你还好吗?”程昭墨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伸出两个手指:“这是数字几?”

      郁白开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她计划在高三拍毕业照那天,要跟程昭墨单独合影。
      她曾在家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不论是双手交叉放在腹前,还是两手自然垂落,都没有单手比个“耶”来得自然。

      要微微向他侧头、笑容的弧度要正正好、比“耶”的手要放在靠近脸颊的两厘米处……
      她排练过无数次,但拍毕业照那天,程昭墨没有来。

      “耶……”
      郁白开咧开笑容,左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对应点在程昭墨竖起的右手手指上,手指两两相触,她的米色风衣袖与他的灰色西装袖轻轻摩擦。

      程昭墨失笑:“你真是醉了。”
      郁白开甩甩头,想把眼前的虚影晃去:“我没醉,你才醉了呢……”

      程昭墨不跟醉鬼计较,敷衍附和道:“好好好,是我醉了,早知道不听你的,什么小酌一杯,还以为你很厉害呢,还没喝完一瓶呢,就……”

      他摇摇头,一副无奈,想收回自己的手指,却被她捉住了手腕,捋起袖口。
      他的袖口下藏着一道疤,一指长,并不深,多年过去,只剩下淡淡的一道阴影,像平滑石阶上的苔藓,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郁白开却对着那道疤痕来回抚摸,她问他:“还痛吗?”

      程昭墨的眼眸微微动了动,他的声音放得很低:“早就不痛了,白开水,你不用放在心上。”

      郁白开收回了手,抵着沉重的脑袋,头顺势慢慢地滑到了餐桌上,她趴着朝上看,却望进了他的眼睛里,那里有她的倒影,她浑浊不清的眼神,和酡红的脸颊。

      “你后来去哪里了?”她收回目光,盯着桌上那道鸡汤的清油看,但鸡汤表面也有他的反光,避无可避,只好侧头把目光投向小餐馆的院落里。

      “先是转学来了南城,本来想高考的,但老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我只能出国了,念大学,创业,后来回国了,没什么特别的。”
      程昭墨的语气很淡,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郁白开皱了皱眉,她问:“你刚来南城的时候,适应吗?”

      程昭墨怔了片刻,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候,身边的所有人都默认他应当兴高采烈,白捡了一个富豪父亲,作为爽文的男主角,他没有资格不高兴。

      郁白开趴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院落里的大树在风中飘摇,落叶纷纷,她模模糊糊地讲着:
      “我刚来南城的时候,很不适应,这里下雨太多了,衣服总是不干,湿漉漉的,而且我们宿舍的本地人都有朋友,我没有……”

      程昭墨看着快要睡过去的她,伸手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他喃喃道:“那时候,我也没有朋友。”

      郁白开吸了吸鼻子,突然来了劲儿,抬起头笑着说:“那我们一样,很可怜。”
      她往杯子里又倒满了,扬起酒杯往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豪气说道:“为我们的可怜!干杯!”

      程昭墨抬手拦了一下,才让她没有一饮而尽,他无奈地劝道:“别喝了,多了。”

      郁白开“啪”地打掉了他的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始控诉他:
      “你凭什么不让我喝?还有,程昭墨,你以为你是谁啊?消失这么多年,一见面就让我跟你干……干……干事业,我好不容易混到集团里,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我去你的小分公司,我……我有这么好收买吗?”

      程昭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态度良好地道歉:
      “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我一句话也解释不清,不跟你们联系,是我的错。至于公司的事,我是想邀请你利用现有的平台一起创业,不是单纯地让你换个岗位,也怪我没解释清楚……”

      “你别废话,”郁白开打断了他,她恢复了一丝清醒,竖起食指,指着他的眼睛,在空气中点点戳戳,“你就说,你吃肉,给不给我喝汤?”

      程昭墨笑了:“你放心,有我半个馒头吃,就不会让你饿着,我们一起上桌吃肉,起步阶段绝对不会低于你目前的薪资,后面的分红我保证,只会更多。”

      “好,”郁白开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程昭墨,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成业的?”

      程昭墨说了实话:“去年年底,看了程品酒店那个上热搜的视频,认出的你。”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郁白开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似有哀怨、责怪,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面对……”程昭墨说。

      “路明、陈瑶,他们知道吗?”郁白开没有耐心听他说完。
      “他们不知道,只有你。”

      “好,”郁白开点了点头,“算你有良心,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程昭墨的眼里满是幽郁,他的不甘,在那日亲眼见到郁白开后,越来越浓,像暗无天日的地窖被掘开一个洞,窥见了另一种可能,他或许本可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有真心义气的一帮朋友,或许还可以有一段隽永刻骨的……

      “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餐馆的老板前来提醒最后一桌客人。
      “我们马上走了,叨扰了。”

      程昭墨站起身,扣上了西装纽扣,绕到餐桌对面,单手扶着郁白开站起,顺手捞起她挂在椅背上的围巾和皮包。

      结了帐,程昭墨搀扶着郁白开走出了餐馆。
      但刚走下阶梯,郁白开就甩开了他的手。

      她小跑了几步,站上了一座古桥的矮栏杆,摇摇晃晃走起了直线。

      “危险!快下来!”
      程昭墨跑过去抓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郁白开垂着眼睛俯视他,她的声音像浸在桥底河水里一样遥远:
      “程昭墨,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你知不知道当年——路明一放假就在梅理的大街小巷找你,陈瑶每隔几天就会给你已经停机的号码打电话,我也……”

      郁白开似乎带着一些哽咽,她停顿了一秒,继续说道:
      “但你这么多年,居然一次……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们,现在你说出现就出现,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凭我喜欢你。”

      程昭墨的声音很轻,他昂起头看她。
      那双暗灰色的眸子掩在浓郁的眉毛阴影下,却又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出真诚的光彩。
      他的双手微微抬起,昂首像在乞求。

      “什么?”
      郁白开的注意力被程昭墨身后清脆的快门声所吸引,桥头有一位举着相机的摄影师正在抓拍夜色风景。

      程昭墨没有说话,抬手甩出她的围巾,将她勾落下来。

      郁白开被围巾勾住脖颈,一时重心不稳,双手条件反射地往前撑,却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双脚是腾空的。
      男人的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她扣在他的胸膛前,而她的手已本能地勾住他的后颈保持平衡。

      郁白开听见自己酒醉后的心跳扑通扑通。
      程昭墨很快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她的双脚落了地,心跳却没有落地,像一朵下雨前漂浮的云,在天边静静地、盲目地飘着,突然与另一朵蠢蠢欲动的云碰到了一起,轻轻摩擦,便闪了电,打了雷,沉寂这么多年的暴雨从云端落了下来,砸得她心窝颤抖。

      “你刚刚说了什么?”她问。
      “我说……”

      “轰隆隆——”
      短暂又响亮的雷声打断了他的坦白,秋天难得的暴雨竟真落了下来,划破秋日干燥的冷空气,桂花香气在雨里变得更加馥郁,金黄色的落叶湿黏在青砖石上。

      郁白开在第一滴雨点落在额头时,就从程昭墨背着的皮包里抽出了一把伞,伞面“砰”地打开,罩在头顶,但她往桥下跑了两步,任由程昭墨在雨里淋着。

      “慢点跑,小心摔了,等等我……”
      程昭墨把她的皮包裹在西装下的胸口,防住了雨,他快步追了上去。

      郁白开踩过古旧桥头的水洼,绕过一颗大树,回头对程昭墨笑着喊:
      “喂——程昭墨,你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了。”

      就,再相信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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