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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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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昏睡过去的学生被莫宾炎背起,三人决定先将他送到校医室。无论如何,不能把一个昏迷的人丢在这片越来越诡异的树林里。
去校医室的路比预想中更混乱。永夜带来的不仅是黑暗,更是秩序的崩溃。没有了通讯,没有了网络,现代社会赖以运转的基石仿佛被瞬间抽离。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随处可见漫无目的奔跑的学生,和因为一点小摩擦就激烈争吵的人群。空气中那股不协调的噪音似乎更加明显了,它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放大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看来广播站是去不成了。”邬霖盛扶了一下眼镜,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现在这种混乱程度,贸然穿过大半个校园风险太高。校医室在教学区附近,相对僻静,我们可以先去那里安置好他,再从长计议。”
莫宾炎背着人,走得却依旧很稳,他赞同道:“没错,而且我们得找点吃的和水。天知道这鬼天要黑到什么时候。”
夏云归没有说话,他走在两人侧后方,铂金色的发丝在昏暗中像一抹流动的冷月光。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因为惊慌而面容扭曲的脸庞,心中那股空洞的失落感愈发沉重。
三人避开人群,抄小路赶到了校医室。所幸,这里的大门还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大概医生和护士也陷入了外面的混乱。莫宾炎将那个学生轻轻放在一张病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校医室里有独立的应急电源,几盏小灯亮着,提供了最低限度的光明。邬霖盛很快在储藏柜里找到了一些瓶装水、葡萄糖和压缩饼干。他将一瓶水拧开递给夏云归。
“先补充点水分,你脸色很白。”邬霖盛的声音温和,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夏云归接过水,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邬霖盛的,对方的指尖温暖而干燥,让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低声道了句“谢谢”,默默地喝了一口。
莫宾炎从另一边拿了几块饼干过来,直接塞到夏云归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光喝水没用,吃东西。你刚才肯定消耗很大。”他说话时,视线扫过邬霖盛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眼神沉了沉。
夏云归看着手里的饼干,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顺从地咬了一小口。他知道他们说得对,在目前这种未知的情况下,保持体力至关重要。
邬霖盛没有在意莫宾炎近乎挑衅的举动,他走到窗边,撩开百叶帘的一角向外观察。“情况在恶化。你看。”
夏云归和莫宾炎凑了过去。窗外,原本只是奔跑和争吵的人群,此刻已经出现了更暴力的行为。两个人为了一瓶水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非但没有劝阻,反而露出了麻木或跃跃欲试的神情。更远处,有人开始砸毁停在路边的汽车,似乎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暴躁和恐惧。
“人心里的野兽被放出来了。”莫宾炎低声说,眉头紧锁。
“不只是人心。”夏云归忽然开口,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远处教学楼的墙壁上,“你们看那些藤蔓。”
经他提醒,两人才注意到,教学楼墙壁上原本只是作为装饰的爬山虎,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它们像拥有生命的墨绿色巨蟒,在墙壁上肆意攀爬蔓延,甚至挤碎了窗户的玻璃,探入漆黑的教室内部。
“物理规则……似乎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了。”邬霖盛的语气凝重到了极点。
永夜降临后的第六个小时,寒意开始加剧。气温以不合常理的速度骤降,明明是盛夏时节,呼出的气却已经能看到白雾。校医室里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御寒。
“不行,得找些厚衣服和更安全的庇护所。”莫宾炎搓着手臂,率先打破了沉默,“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办法,食物和水总会耗尽,而且这里太容易被闯入了。”
邬霖盛表示同意:“图书馆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结构坚固,窗户少,易守难攻。而且地下书库或许能隔绝一部分寒冷,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大量的书籍,我们或许能从一些古籍或者地方志里找到关于类似现象的记载。”他的思路永远清晰而有条理。
夏云归看向病床上依旧昏睡的学生,问道:“那他怎么办?”
“我们不能带着他,他是个累赘。”莫宾炎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看到夏云归看过来的眼神,他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行动太不方便,也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邬霖盛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做一个简易的担架,轮流抬着他。多一个人,或许未来就多一份力量。”他说话时看着夏云归,像是在寻求他的认可。
夏云归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他走到那个学生床边,再次伸出手,悬停在他的额前。这一次,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仔细感受着从自己指尖流出的那股微弱的、带着暖意的东西。它很轻,很柔,像云一样。当这股暖流注入对方身体后,那个学生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有力。
做完这一切,夏云归收回手,对他们两人说:“他暂时不会有事。我们把他留在这里,锁好门。食物和水留一些给他,等他醒来可以自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决断力,“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图书馆,是个正确的方向。”
看到夏云归做出了决定,莫宾炎和邬霖盛立刻停止了争论。
“听你的。”莫宾炎干脆地应道。
邬霖盛则微笑着点点头:“好。”
他们将校医室里能带的物资,主要是水和一些药品,都塞进一个背包里,由体力最好的莫宾炎背着。然后,他们将门从里面反锁,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从一扇不易察觉的后窗悄悄离开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成了混乱的炼狱。气温的骤降让恐慌升级,人们为了抢夺任何可以保暖的东西而大打出手。夏云归看到一个女生仅仅因为身上穿着一件厚外套,就被几个人粗暴地围堵。
莫宾炎的火爆脾气差点就要冲上去,却被邬霖盛一把拉住。“别冲动!我们救不过来的,现在暴露自己只会惹上无穷的麻烦。”
夏云归的脚步也顿住了,他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外套被抢走的女孩,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女孩绝望的哭泣。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种无力感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他能净化那种无形的精神污染,却无法阻止眼前赤裸裸的、源于人性之恶的暴力。
“走这边。”夏云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声音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冷。他选择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绕开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这条路需要穿过一片废弃的实验田,如今早已杂草丛生。寒冷让草叶上凝结了一层白霜,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
废弃实验田的面积比他们预想的要大。杂草长得有一人高,在黑暗中像是沉默的海洋,三人走进去,仿佛被瞬间吞没。
脚下的土地并不平坦,时而是干硬的土块,时而是泥泞的洼地。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白霜在草叶和他们的发梢上凝结,细微的冰晶在应急手电的微光下闪烁。
走在最前面的莫宾炎用手臂拨开挡路的草丛,高大的身材像一艘破冰船。他时不时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直接的危险。
邬霖盛则跟在夏云归侧后方,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脚下和周围的环境细节上。“小心左边,那里有个被草盖住的坑。”他会适时地出声提醒。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镇定。
夏云归走在中间,手电的光束被他压得很低,只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感官却前所未有地敏锐。他能听到草叶摩擦的细微声响,能闻到空气中冰冷泥土的气息,更能感觉到这片荒地里某种沉寂的、令人不安的死气。
这里太安静了。与外界的混乱和嘈杂相比,这种万籁俱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嘶——”
莫宾炎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邬霖盛立刻上前,将夏云归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
“被划了一下。”莫宾炎举起自己的手臂,手电光照上去,只见他的夹克袖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几滴血珠正从里面的伤口渗出来,在低温下很快就变得粘稠。“这草有问题。”
夏云归凑过去,借着光亮看向那些看似普通的杂草。他发现,一些草的边缘竟然呈现出细微的锯齿状,质地坚硬如薄铁片。在永夜的影响下,连植物也开始发生某种未知的变异。
邬霖盛从背包里找出碘伏和创可贴,递给莫宾炎:“先简单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莫宾炎接过东西,自己草草地在伤口上涂抹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动作利落。他看了一眼护在夏云归身前的邬霖盛,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只是对夏云归道:“接下来走我后面,我来开路,你们注意脚下。”
夏云归点了点头,看着莫宾炎手臂上那道不算深的伤口,灰蓝色的眼眸里情绪不明。他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递了过去:“再包一层,创可贴容易掉。”
莫宾炎愣了一下,看着那块干净的布条,然后接了过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没说话,只是低头认真地将布条在伤口外层缠好,系上一个结。
邬霖盛的目光在布条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温和。他轻声说:“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在这里待得越久,变数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