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幸运星》咬一口饼酥

6、藏在习题册里的心事

　　十月的月考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冻得（1）班的气氛都紧绷起来。走廊里少了往日的喧闹，连赵磊课间都不抱着篮球往外冲了，蹲在座位上对着数学卷子唉声叹气。

　　“这函数图像怎么比迷宫还绕？”他用铅笔在卷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叉，转头冲周踏海喊，“学霸，救个命！这道题到底怎么求最值？”

　　周踏海刚改完物理错题，闻言把赵磊的卷子拉过来。沐幸星正趴在桌上，对着一道文言文翻译愁眉苦脸，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下巴搁在周踏海的胳膊上，头发丝扫得他手腕有点痒。

　　“我看看，”她眯着眼睛念题，“‘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这‘六气’是不是说六种天气？晴、阴、雨、雪、风、雷？”

　　林晓刚好路过，闻言笑出声：“幸星你太可爱了，‘六气’是指阴、阳、风、雨、晦、明，课本注释里有。”她放下手里的英语笔记本，指着沐辛星的卷子，“你看，这里标着呢。”

　　沐幸星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没看见！果然文言文就是我的克星。”她转头冲周踏海眨眼睛，“同桌，放学帮我补课呗？我请你吃冰糖葫芦，老街那家刚出的。”

　　周踏海的笔尖在物理错题本上顿了顿。他今晚本来要去听一场物理讲座，票是父亲半个月前就订好的。但看着沐幸星眼里的期待，拒绝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了，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磊在旁边啧啧两声：“啧啧，学霸就是不一样，重色轻友啊，我的数学题还没讲呢。”

　　“你自己先琢磨，”周踏海把卷子推回去，“实在不会，晚自习问我。”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古代汉语词典》，翻到“六气”那页，放在沐幸星面前，“先把注释抄三遍，加深印象。”

　　沐幸星吐了吐舌头，乖乖拿起笔抄注释。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的笔记本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周踏海翻动错题本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段安静的合奏。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赵磊就抱着卷子挤到周踏海旁边：“救命！这道圆锥曲线题我算了三遍，答案都不一样，是不是题目出错了？”

　　周踏海接过卷子，才看了两行就皱起眉：“你设的参数错了，应该用焦点弦公式，不是韦达定理。”他拿起笔，在赵磊的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你看，这里的焦点在x轴上，所以标准方程应该是……”

　　赵磊听得一脸茫然，抓了抓头发：“听不懂，能不能说人话？”

　　沐幸星正背着《离骚》，闻言噗嗤笑出声：“周老师，麻烦用‘赵磊能听懂的语言’再讲一遍。”

　　周踏海无奈地笑了笑，换了种方式：“就像你投篮，得先找对篮筐的位置，不然再使劲也投不进。这道题的‘篮筐’就是焦点弦公式，你用韦达定理，等于对着篮板瞎扔。”

　　赵磊眼睛一亮：“懂了！就是找对目标呗！”他拿起笔，照着周踏海的思路重新演算，嘴里还念叨着，“投篮要找篮筐，做题要找公式……”

　　沐幸星凑过去看，突然指着赵磊的草稿纸笑：“你这字比我的还丑，像被大风刮过的树枝。”

　　“总比你把‘之’写成‘乏’强，”赵磊不甘示弱地回嘴，“上次默写《兰亭集序》，你把‘放浪形骸之外’写成‘放浪形骸之wai’，还标了拼音，笑死人了。”

　　沐幸星的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去捂赵磊的嘴：“不许说！”

　　两人闹作一团，周踏海看着他们笑，手里的笔不知不觉停了。以前的晚自习，他总是一个人刷题，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而现在，身边有吵吵闹闹的笑声，有问不完的题目，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热闹起来。

　　突然，沐幸星的笔掉在地上，滚到周踏海的椅子底下。她弯腰去捡，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踝，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同时顿了一下，沐幸星飞快地捡起笔，红着脸坐直了，假装继续看题，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周踏海的心跳也乱了节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错题本，刚才还清晰的解题步骤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指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竟画出了一个小小的星星，和沐幸星书包上的挂件一模一样。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1）班的气氛像坐过山车。赵磊的数学进步了二十分，抱着卷子在教室里转圈，差点撞翻讲台；林晓的英语还是稳居第一，却拿着语文卷子唉声叹气，说作文又跑题了；沐幸星的物理考了全班第三，比周踏海只低五分，文言文却差点不及格，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

　　“太惨了，”沐幸星从办公室回来，瘫在椅子上，“老师说我的翻译像机翻，一点意境都没有，还说要请家长。”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周踏海，“同桌，救救我，再不给我补课，我就要被遣送回英国了。”

　　周踏海正在整理物理错题，闻言把一本笔记本推给她。本子上是他手写的文言文常见实词表，每个词都标了词性、例句和现代汉语释义，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

　　“每天背十个，”他说，“背完我抽查，不会的我给你讲。”

　　沐幸星翻开笔记本，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周踏海，你简直是天使！”她突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只轻盈的蝴蝶落了又飞，“奖励你的！”

　　周踏海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颊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像被烫了一下。他能闻到沐幸星发间的柠檬味，能看到她眼里闪烁的笑意，大脑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赵磊和林晓刚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赵磊夸张地捂住嘴，林晓则红着脸，拉着赵磊往外走：“我们先出去，你们……你们慢慢聊。”

　　教室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沐幸星的脸颊也红透了，大概是刚才的冲动劲儿过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激动了……”

　　周踏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嗓子有点哑：“没……没关系。”他拿起笔，假装继续改错题，耳朵却红得快要烧起来。

　　沉默在教室里蔓延，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过了好一会儿，沐幸星才小声说：“那个……实词表，我会好好背的。”

　　“嗯。”周踏海低着头，不敢看她。

　　那天的晚自习，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周踏海的错题本上，第一次出现了许多无关的划痕；沐幸星背实词时，声音总是抖的，背错了好几次。

　　放学时，赵磊非要拉着周踏海去操场跑步，美其名曰“缓解考试压力”。跑到第三圈，赵磊突然停下来，叉着腰问：“老实说，刚才那一下，心动了没？”

　　周踏海的心跳还没平复，被他这么一问，脸颊又开始发烫。他没回答，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跑，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像在逃离什么，又像在追逐什么。

　　赵磊在后面哈哈大笑：“跑那么快干嘛？默认了是吧！周踏海，你完了，你绝对喜欢上沐幸星了！”

　　晚风吹起周踏海的校服衣角，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燥热。他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沐幸星的温度，像颗小小的种子，落在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悄悄发了芽。

　　他想起沐幸星红着脸的样子，想起她眼里的光，想起她亲过来时，自己漏跳的那半拍心跳。

　　或许，赵磊说得对。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她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慌乱，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就像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明明知道前路有很多未知数，却还是忍不住想继续算下去，看看最终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回到家，周踏海把那本写满实词表的笔记本放进书包最里层，又摸了摸书包上的琉璃星星。月光透过窗户，在星星挂件上投下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的碎屑。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沐幸星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反复好几次，才终于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早上七点，学校门口的早餐店，我帮你划重点。”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像在等待一场未知的考试结果。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沐幸星的回复：

　　“好呀！我请你吃豆浆油条！——Lucky Star”

　　后面还跟着一个星星的表情。

　　周踏海看着那个星星表情，突然笑了。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得像谁的目光。他知道，从明天起，有些东西，大概真的要不一样了。

　　那些藏在习题册里的心事，那些悄悄发了芽的喜欢，或许很快，就要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