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颂》聆乔

1、开学

　　“颜颂！等等我！”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在林荫道上，陈林希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书包带子，一边朝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追去。她今天特意穿上了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梳成了两条整齐的麻花辫，发梢还系着和裙子同色系的丝带——虽然这种打扮在她身上维持不了多久。
　　前方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生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速度。
　　陈林希终于追上他，微微喘着气，眼睛笑得弯弯的：“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一起走呗！”
　　颜颂侧过脸，晨光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瞥了一眼陈林希，声音平静：“你又没定闹钟？”
　　“定了定了！”陈林希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手势，“真的定了，只是它响的时候我刚好在做美梦，就让它多响了五分钟…不，十分钟而已。”
　　“十五分钟。”颜颂纠正道，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早饭。”
　　陈林希眼睛一亮，接过盒子打开，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奶油夹心面包和一小盒牛奶。她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还是你最好！我昨天求了我妈好久，她才答应去找校长把我调到你班里的。”
　　颜颂脚步又顿了一下，这次他完全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陈林希，眉头微蹙：“你妈去找校长了？”
　　“对啊！”陈林希点点头，嘴角沾了一点奶油，“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要跟你一个班吗？”
　　“我知道，但没想到…”颜颂欲言又止，继续往前走，“算了，没什么。”
　　陈林希小跑着跟上，歪头看他：“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走后门，丢你的脸吧？”
　　颜颂没说话。
　　“哎呀，放心啦，我只是暂时待在一班。”陈林希拍拍胸脯，“期末考试我肯定能考进一班的，这次只是...预热！对，预热！”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颜颂淡淡地说，指的是初中时同样的情况。
　　“这次是真的！”陈林希信誓旦旦，然后又狡黠地笑起来，“再说了，我要是不在一班，谁每天给你带乐子呀？你的高中生活该多无聊。”
　　颜颂嘴角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不需要乐子，我需要安静学习。”
　　“口是心非。”陈林希哼了一声，几口吃完面包，把牛奶盒吸得滋滋响，“你忘了小时候，每次我不去找你玩，你都要在你家阳台假装看风景，其实是在等我出现？”
　　颜颂的耳朵尖微微泛红：“没有的事。”
　　“就有！”陈林希得意地晃晃脑袋，“还有那次在幼儿园，我想亲你一下，你跑得跟兔子似的，还去找阿姨告状，害得我三天没跟你说话...”
　　“陈林希。”颜颂打断她，这次连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那是你要强吻我，我正当防卫。”
　　陈林希哈哈大笑：“那时候才四岁！四岁小朋友的亲亲能算强吻吗？顶多是表达友好！”
　　“反正...”颜颂转过头去，加快脚步，“不许再提这件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南江一中”四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闪闪发光，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青春洋溢。
　　颜颂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校服外套穿上，动作一丝不苟，连领子都整理得服服帖帖。
　　陈林希则满不在乎地把校服随意披在肩上，看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突然亮起来：“看！江山乐！他也考到一中了！”
　　不远处，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高个子男生正和几个人说笑着，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看到陈林希和颜颂，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手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陈大小姐和颜大学霸嘛！”江山乐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颜颂的肩膀，又对陈林希眨眨眼，“希姐，听说你这次又动用家族势力了？”
　　“去你的！”陈林希捶了他一下，“我只是合理利用资源。你呢？在几班？”
　　“三班，没你们学霸那么厉害。”江山乐耸耸肩，又好奇地问，“颜颂肯定在一班，你呢？不会又...”
　　“当然是一班！”陈林希扬起下巴，“我和颜颂注定要在一起...学习！”
　　颜颂轻咳了一声：“快上课了，走吧。”
　　江山乐坏笑着看着两人：“得，不打扰二位了，放学一起吃饭啊！”
　　和江山乐分开后，陈林希和颜颂走进教学楼。高一一班在三楼最东侧，教室门口已经贴好了名单。几个学生围在那里查看，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气质清冷的女生格外引人注目。
　　陈林希挤过去找自己的名字，果然在名单末尾看到了“陈林希”三个字，而颜颂的名字则稳稳位居第一。她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进教室，突然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看，那就是颜颂，中考全市第三名。”
　　“真的好帅啊...不过他旁边那个女生是谁？看起来不像好学生...”
　　陈林希耳朵一动，故意大声对颜颂说：“颜颂，我妈说今晚让你来我家吃饭，她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颜颂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用意，无奈地摇摇头，却配合地“嗯”了一声。
　　那两个女生立刻噤声，惊讶地看向陈林希。
　　陈林希得意地朝颜颂眨眨眼，率先走进了教室。教室宽敞明亮，大约能容纳五十人，此刻已经坐了三分之二。她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第三排靠窗的两个相邻空位上。
　　“那里！”她拉着颜颂的袖子就往那边走。
　　颜颂微微皱眉：“坐太靠前了。”
　　“靠前好啊，听得清楚！”陈林希已经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位置，拍拍旁边的椅子，“快来，给你占的好位置。”
　　颜颂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他刚放下书包，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转过头来，推了推眼镜：“你好，我叫谢卓序，也是从南江初中部升上来的。颜颂，久仰大名。”
　　“你好。”颜颂礼貌地点点头。
　　谢卓序又看向陈林希：“这位是...”
　　“陈林希，颜颂的青梅竹马。”陈林希大方地自我介绍，“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同班了。”
　　“哦...”谢卓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回了身。
　　陆续有更多的学生进入教室，座位渐渐坐满。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高马尾女生走了进来，径直走向陈林希他们这一排，在颜颂前面的位置坐下。她放书包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你好，我叫沈明璐。”女生转过头，对颜颂和陈林希点了点头，表情平静。
　　“你好，颜颂。”
　　“我是陈林希！”
　　沈明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又转了回去。
　　这时，上课铃响了。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干练的女老师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教室。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莫雯琴。”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首先，欢迎各位来到南江一中高一一班。能进入这个班的，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佼佼者...”
　　陈林希在底下偷偷戳了戳颜颂的胳膊，小声说：“除了我。”
　　颜颂目不斜视，却微微点了点头。
　　“高中与初中不同，学习压力更大，竞争更激烈。”莫老师继续说，“我希望各位能尽快适应高中生活，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下面，我们先按学号顺序自我介绍一下。”
　　自我介绍环节开始，陈林希这才发现一班果然卧虎藏龙。有初中时就在各种竞赛中拿奖的学霸，有钢琴十级、舞蹈冠军的艺术特长生，还有学生干部经验丰富的组织能手。
　　轮到颜颂时，他起身简单说道：“我叫颜颂，喜欢阅读和编程，希望未来三年能与大家共同进步。”简短却得体，引得不少女生小声赞叹。
　　接着是沈明璐：“沈明璐，擅长数学和物理，目标是全国奥赛金牌。”
　　轮到陈林希时，她站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大家好，我是陈林希，兴趣爱好广泛，最喜欢的事情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颜颂，“是挑战不可能。”
　　底下有几个人轻笑出声。莫老师多看了她一眼，在本子上记了什么。
　　自我介绍结束后，莫老师开始安排班干部。不出所料，颜颂被任命为学习委员，沈明璐是数学课代表。而陈林希...没有被安排任何职务。
　　“老师，我可以当文艺委员！”陈林希突然举手。
　　莫老师看向她：“你有相关经验吗？”
　　“初中时我组织过班级新年晚会，很成功！”陈林希自信地说。
　　莫老师考虑了一下：“好吧，暂时由你担任文艺委员。不过，陈林希同学，我必须提醒你，一班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任何活动都不能影响正常学习进度。”
　　“明白！”陈林希笑嘻嘻地坐下，对颜颂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教师。他讲课速度很快，一上来就是高难度内容。陈林希听了十分钟就开始走神，在草稿纸上画起了小漫画。
　　画的是一个小男孩哭着跑向妈妈，后面追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画得入神，没注意到老师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这位同学，请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陈林希吓了一跳，慌忙把草稿纸塞进书下，看向黑板上的题目。是一道函数题，看起来有点复杂。她犹豫地站起来，看向颜颂，颜颂正用口型无声地提示她。
　　“设f(x)=...”陈林希按照颜颂的提示开始说，竟然顺利地把解题过程说了出来。
　　数学老师有些意外，点点头：“很好，请坐。不过上课要专心听讲，不要做其他事情。”
　　陈林希吐了吐舌头坐下，偷偷在桌下对颜谢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下课后，陈林希立刻趴到桌子上：“天啊，高中课程这么难吗？我初中数学还能及格的...”
　　“这才刚开始。”颜颂边说边整理笔记，“你需要调整学习方法。”
　　“知道啦知道啦。”陈林希敷衍地摆摆手，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下个月就是校艺术节了，我们班得出节目。我这个文艺委员得好好表现表现！”
　　前排的沈明璐转过头来，表情严肃：“艺术节会占用很多学习时间，我建议我们班简单出一个合唱就好。”
　　“合唱多没意思啊！”陈林希反驳，“我们可以排一个小型音乐剧，或者舞蹈...”
　　“太浪费时间了。”沈明璐坚持道，“一班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活动。”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这时，谢卓序也转过头来打圆场：“其实可以折中一下，出一个简单但有创意的节目。”
　　颜颂突然开口：“陈林希初中时排过英语剧，效果不错，还拿了奖。”
　　陈林希惊讶地看着颜颂，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沈明璐也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既然有经验，那可以。但必须保证不占用太多学习时间。”
　　“没问题！”陈林希立刻答应，“我今晚就写方案！”
　　课间休息时，陈林希拉着颜颂去小卖部。走廊里，他们遇到了江山乐，他正和几个三班的同学说笑。
　　“希姐！颜学霸！”江山乐挥挥手，“怎么样，一班是不是压力山大？”
　　“还好啦。”陈林希耸耸肩，然后好奇地看着江山乐身边的几个人，“这几位是？”
　　“我新认识的哥们，肖骁和李莱。”江山乐介绍道，“这是陈林希和颜颂，我发小。”
　　肖骁是个看起来很阳光的男生，笑着打招呼；李莱则略显腼腆，小声说了句“你好”。
　　“对了，听说你们班有沈明璐？”肖骁问，“她可是我们初中部的传奇人物，数理化全能，就是有点...不太好接近。”
　　“她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颜颂说。
　　“何止不好接近，简直是个学习机器。”陈林希小声嘀咕。
　　江山乐哈哈大笑：“能让希姐这么评价，看来是个厉害角色。走了，下节体育课，听说今天要测一千米，我得保存体力。”
　　告别江山乐，陈林希和颜颂来到小卖部。陈林希拿了一堆零食，颜颂只拿了一瓶水。
　　“你就吃这么少？”陈林希问。
　　“够了。”颜颂付了钱，看着陈林希怀里的一大堆零食，摇摇头，“你少吃点零食，对胃不好。”
　　“知道啦，颜妈妈。”陈林希吐吐舌头。
　　回教室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莫老师。莫老师看着陈林希怀里的零食，皱起眉：“陈林希同学，学校虽然不禁止带零食，但希望你能注意健康饮食。特别是你现在在一班，更要以身作则。”
　　“是，老师。”陈林希乖乖答应。
　　等莫老师走远，她才松了口气：“一班规矩真多。”
　　“是你太随意了。”颜颂说。
　　“这样生活才有意思嘛。”陈林希不以为然。
　　下午的课程更紧张，物理、化学连上，陈林希听得头晕脑胀。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仗。
　　“我决定了，”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宣布，“从今天起，我要发愤图强！”
　　颜颂整理书本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她：“这句话我听了十一年了。”
　　“这次是真的！”陈林希信誓旦旦，“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帮我补课。从初中内容开始。”
　　颜颂叹了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陈林希眼睛发亮，“来我家，我妈真的做了糖醋排骨。”
　　颜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在楼梯口遇到了沈明璐和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有着甜美的长相和温柔的气质，陈林希记得她叫叶梦菡。
　　“颜颂，陈林希。”沈明璐主动打招呼，“回家吗？”
　　“嗯，你们呢？”颜颂礼貌地问。
　　“我们去图书馆，有几个问题要讨论。”叶梦菡柔声说，好奇地看了看陈林希，“你就是文艺委员陈林希吧？听说你初中时排的英语剧很精彩，我很期待这次艺术节。”
　　陈林希顿时对叶梦菡产生了好感：“谢谢！我会努力的！”
　　分开后，陈林希小声对颜颂说：“叶梦菡人挺好的，沈明璐其实也不坏，就是太严肃了。”
　　“她只是重视学习。”颜颂说。
　　“知道啦，你们学霸都这样。”陈林希蹦跳着下楼梯，“对了，你说我们班还有哪些有趣的人？”
　　颜颂想了想：“谢卓序很聪明，那个叫苏倩楠的女生英语很好，何佳阳是体育特长生...”
　　“你才第一天就了解这么多？”陈林希惊讶。
　　“观察。”颜颂简单地说。
　　走出校门，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林希突然想起什么，问颜颂：“对了，你今天为什么帮我说话？关于艺术节的事。”
　　颜颂目视前方，表情没什么变化：“实事求是而已。”
　　“真的吗？”陈林希凑近他，盯着他的脸，“没有别的原因？比如...舍不得看我和沈明璐吵架？”
　　“你想多了。”颜颂加快脚步，但耳朵又微微泛红。
　　陈林希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十一年了，他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回到家，陈林希的母亲林婉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看到颜颂，她热情地招呼：“小颂来啦，快坐快坐。希希没给你添麻烦吧？”
　　“妈！”陈林希抗议。
　　“没有，阿姨。”颜颂礼貌地回答。
　　“那就好。这孩子，非要调到一班，我就怕她跟不上，还影响你学习。”林婉一边盛饭一边说。
　　“妈！”陈林希再次抗议。
　　颜颂摇摇头：“不会的，阿姨。”
　　吃饭时，林婉问起学校的情况，陈林希兴奋地讲起艺术节的计划，颜颂则安静地吃饭，偶尔补充一两句。
　　饭后，两人来到陈林希的房间开始补课。颜颂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初中数学重点总结，认真地给陈林希讲解。
　　“这里，二次函数的图像性质，你总是记混...”颜颂指着笔记上的图表。
　　陈林希一开始还认真听，但不久就开始走神，看着颜颂专注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
　　“陈林希。”颜颂头也不抬，“专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专心？”陈林希惊讶。
　　“你的呼吸节奏变了。”颜颂平静地说，“继续看题。”
　　陈林希吐吐舌头，重新看向题目。不得不说，颜颂是个很好的老师，讲解清晰有条理，还会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难点。
　　两个小时后，颜颂合上笔记本：“今天先到这里。你把这些习题做完，明天我检查。”
　　“这么多？”陈林希看着眼前的一叠练习题，苦着脸。
　　“这已经是精简版了。”颜颂站起身，“我回去了。”
　　“我送你！”陈林希跳起来。
　　两人走到门口，颜颂突然转身：“对了，艺术节的方案，需要帮忙吗？”
　　陈林希眼睛一亮：“需要！太需要了！你愿意帮我？”
　　“如果你保证不耽误学习的话。”颜颂说。
　　“我保证！”陈林希立刻举起右手，“那我们明天放学后讨论？”
　　颜颂点点头：“好。晚安。”
　　“晚安！”陈林希关上门，靠在门上，忍不住笑出声。虽然高中课程很难，一班压力很大，但有颜颂在，一切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窗外，颜颂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角也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知道陈林希在一班会遇到很多挑战，但也相信，这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女孩，会给一班带来不一样的色彩。
　　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