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孽》爱吃肉的小黄鸭

7、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周熠连着半个月，不到寅时就被催促到大理寺一同审理案件，整日困到两眼冒金星。
　　有日犯懒不肯出，俞笙直接过来提人，美名其曰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实际公报私仇。
　　嗯？仇？再浆糊的脑袋，想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他们有情人吵架轮到他个炮灰受苦。
　　再后来俞笙不亲自抓他了，轿子却准时出现在府外，大有他若是不到绑了便是的模样，林祈月只好担起了这个每日陪他到大理寺的任务，在马车上小憩等他一道回府。
　　周熠越努力流言传的越厉害了，大皇子此前沉迷男色，荒唐归荒唐，现在是把人带到大理寺公然亵玩，全然不把法度放在眼里。
　　“这等德不配位的皇子就该抓去狠狠惩治一番。”
　　“食肉糜者怎会在意民生多艰？”
　　“流言也不一定为真，大家怎能先制裁定论。”
　　周熠一进门就听到整屋子都是在明讽暗刺他的，除了闭着眼养神不讲话的俞子期，还有想当他妹夫的钟岳鸣。
　　“诸位同僚对我很有意见吗？”周熠嘴边噙着笑，摇着折扇缓步进入，旋即坐在太师椅上看他们争吵，仿佛故事的主人不是他。
　　他们见俞笙没有插手的的想法，不但不噤声，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一男子更是往前跨了一大步，义正言辞道：“今日便是顶着不敬的罪名，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
　　“曾听闻大皇子三岁作诗，七岁学武，也曾拜于蔡老门下。为何如今整日在此浑噩度日，辱没得可是自己的学识抱负。”
　　“呵，这人有甚抱负。”
　　“日日窝在温柔乡里，陆寺正不必再费口舌。”
　　陆溱闻言微皱起眉头，有些人已经借着自己的话头说了许多冒犯之言，若他是单纯好心劝诫对方不要过于放浪形骸，那其他人是为了趁机拉帮结派踩上一脚。
　　周熠微微颔首，言辞平淡地问道：“那按陆寺正所言，怎么才不算是埋没自己的抱负？”
　　陆溱有些意外，大皇子比他想象的要平和，没有恼怒的神情，似在真诚的提问。
　　这倒让他正色不少，思考片刻答道：“位高者，与黎明百姓同苦同乐；为官者，革除弊政使朝堂清明。”
　　“那陆寺正可有兴趣和我同我走一遭？”周熠折扇轻轻搭在陆溱肩上，几分顾盼生辉之色，已令人心荡神驰。
　　陆溱直勾勾的眼神紧盯周珏，对于这个闲散皇子，他只闻花名，不曾真的接触，今日见到内心疑惑更盛，他好像和传闻并不一样。
　　对方施以微笑，陆溱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惶恐低下头，不敢过多直视，他还不大理解周熠的一同是什么意思。
　　“带上我。”钟岳鸣眼见着他们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局面，内心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揽上周熠的肩膀。
　　暗处却有一双若有似无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后背发凉。
　　入夜的西城山阴风阵阵，山势靠北，时常有精怪等轶事轶闻传闻，加之先前是乱葬岗，此地一般无人踏足，夜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令人心下发怵。
　　“啪嗒”钟岳鸣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枯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熠斜睨了他一眼，讥讽道“我说钟大人，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踏青的，你若是如此聒噪便不必来了。”
　　“你这大理寺少卿到底是怎么混上来的，仇敌也不少呀。”
　　钟岳鸣忍不住汗颜，“抱歉抱歉，可这西城山多的是无人敛收的尸身骸骨，一路走来更是人烟罕至。”
　　“会有何线索？”
　　陆溱突然上手捂住钟岳鸣的嘴，轻声说道：“看哪里。”
　　顺着陆溱手指的方向，黑夜深沉余星点月光照路，飘着硫磺和木炭味，正是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此刻烛火点点。
　　钟岳鸣双目圆睁，神情激动，松开陆溱的手，“这难道就是李家私采的铜铁矿。”
　　看着人影绰绰，往狭小的洞穴搬进一箱又一箱的火药，陆溱灵光乍现，“他们莫不是要炸毁这里？既早知道他们的计划，为何殿下不早说，可以尽早安排人手？”
　　陆溱眉头紧锁，他看不明白，这分明是一网打尽的的好时机 ，现在却只有他们三个在此干看着。
　　“陆寺正可知，忠君之士，远不如小人之多，为此，对付小人自然只得用小人的办法。”周熠语气平淡，却给人一股森然之意。
　　李丰年自从那日出了太子府，便是接连不利，不是赌坊被查抄，就是舞坊大火。
　　怀疑太子暗中搞鬼，派去盯梢的人却说太子整日连门都不出，书案前冥思苦想到深夜，唯一的爱好便是垂钓，整日呆坐在原地，用的还是无钩鱼竿，故而鱼是半条都没见过，饲料喂多了，金黄色的锦鲤变得肥美圆润。
　　盐铁司近日连番被查，李丰年吓得心里直打鼓，大批质量不过关的水货被运往前线，真假掺半，其中有他手笔。
　　加上自家儿子臭名在外，盯着他的眼睛只多不少，小小侍御史名下良田美宅无数，怎么想都不可能，官职不高但其中左右逢源，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近日也只能蛰伏下来，一大批还来不及转移的军器成为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剑，随时能要了命。
　　都怪那贪心的蝎夷！
　　念及此，李丰年愤恨之余有了几分后怕。
　　无人知晓西城山有着天然的铁铜矿石，李丰年起初发现并未告知朝廷，擅自开采，做着走私的买卖，捞得不少油水。
　　这几年来兜售了不少给蝎夷，若被发现，一百个头都不够砍。
　　李丰年原本慌张的神色在不停的踱步之间冷静下来，露出亲切柔和的笑容，激得人汗毛倒竖，殷柴立刻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
　　不多时，铁铜矿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卷起一阵尘雾，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在寂静之地回荡。
　　竟是打算连将矿工及手下一同灭杀于此！
　　废墟中的声音逐渐虚弱，李丰年手中佛珠流转，嘴里念念有词，往生咒磕磕绊绊极不诚意。
　　随后嫌弃的捏住鼻子，显然是没想到会激起这么大的尘埃，若不是一颗心悬着惴惴不安，他也不想来受这次苦。
　　殷柴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丰年，这厮的嘴脸有多丑恶他都是知道的。
　　他们彼此各取所需，作为杀手他很合格，从不过问恩怨，从不起恻隐之心，手起刀落，让人在瞬间毙命便是最大的仁慈。
　　他本就是杀人的刀。
　　本质上他们没什么区别，拿钱办事，替人消灾，钱给到就行了。
　　浓雾席卷，感受到有什么身影在快速逼近自己，刀尖相触，他便知道，自己还是慢了。的
　　利刃抵在脖颈处，鲜血争先恐后般涌出，这竟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任务吗？
　　浓雾之中，有人一袭绯色锦服踏着月色走来，“李大人好久不见呐？”
　　随着雾气一点点消散，李丰年惊恐发现，四周皆是官兵，严阵以待，下意识地拔腿就跑，便撞上一个戴古怪面具的男子，宛如恶鬼。
　　极度的威压下，□□一片温热，实在是奇耻大辱！
　　周熠面如玉冠，美目之下却是戾气横生，“倒是让我看见一个老熟人。”
　　殷柴眼前这个男人面不改色地卸下自己一双腿，鲜血淌了一地，怒容之下刀疤印记更显狰狞，反扑的意向刚萌生便被影子遏制。
　　梗着脖子，怒吼着，“要杀便杀，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
　　“哧。”
　　周熠嗤笑着把剑扎进他的肩膀，连带着血肉搅弄，“对你这种人，死，是最不着急的。你既一心求死，我偏要你活。”
　　殷柴在剧痛中挣扎，半趴着拽紧周熠的衣摆，被人一脚踢开，怀里掏出的手帕认认真真的擦拭手上的血渍，拧着眉，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别让他死了。”白羽得了命令，不过瞬息，面前除了一滩血迹，再没别的身影。
　　李丰年瘫软在地，身体不停的哆嗦，看周熠走近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脚步瘫软只能用手拖着身体。
　　陆溱和钟岳鸣好不容易带着受伤的人，从另一处矿洞废墟出来就看到眼前诡异的场面。
　　抖得鹌鹑一样的李丰年和清风霁月周熠，一躺一立，站的那位脸上有飞溅的的血迹。
　　“殿下，没受伤吧？”
　　周熠错愕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摆，红色应该看不出什么，再者说了，他才像是个杀人的恶鬼。
　　陆溱自己解释起来，“我对血腥味比较敏感。”
　　周熠看向准备偷偷逃跑的李丰年，“我倒是没事，就是李大人还需寺正大人带回去拷问一番了。”
　　陆溱掬了一礼，“这是自然，若无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本还傻愣在原地的钟岳鸣，在周熠的眼神威压下，也跟着一起走了。
　　人一走，整个西城山显得森冷无比，阴风下竹林簌簌作响，原先的烛火彻底堙灭在夜色之中。
　　现在回去应该还能窝在林祈月香软的怀里狠狠睡上一觉。
　　“还不出来吗？”
　　良久，叶嫣然才从林子间走出，低着头不敢直视周熠的目光，这种感觉太复杂了，羞恼和感激交织着。
　　周熠话还来不及说，一阵馨香入鼻，叶嫣然躲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拥抱着，隐约的哽咽和啜泣声，把他的心揉碎。
　　无声地叹息后，周熠轻轻拍上她的背，怅然道：“我的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