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之人》林岫烟

11、番茄炒蛋

　　“没吃”
　　阳煦闻言，表情严肃了，却没说什么责备的话，起身走向厨房

　　“等着，我给你煮碗面”说着他打开冰箱，自己被自己的话噎住了

　　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轻轻合上冰箱门，在原地深呼吸了三次，转身跟林见川说“附近有超市吗？”说完便打住了，又像是补充般的说道

　　“我自己查把，想来你也不清楚”
　　“我出去一趟，大概半小时内回来”
　　“你不用去，早上挺折腾的就在家里休息”
　　阳煦又是一连说了三句话，语速都快了几分，却是句句话有交代，并没有给林见川反应时间，他刚说话，看着林见川垂着眸子不吭声，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表情依然严肃，嘴上却软了下来，满是无奈

　　“怎么不回话？”
　　“我知道了”林见川回答的也很软，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辩解什么，却没有多余的解释
　　“好了，把你想说的话以纸面形式写出来，内容不限，文字不限。不过上面必须有

　　「保证三餐定时，再忙也会记得吃东西」这句话，一会我回来要看”
　　他两个的目光一直交互着，他知道这是让自己写一份检查的意思，也知道阳煦在等着他回应，半响才极其轻的“嗯”了一声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吗？”阳煦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不吃羊肉、不吃姜”
　　“是什么原因？过敏还是？”
　　“羊肉过敏，不喜欢姜的味道”
　　“那你喜欢吃什么呢？又比如现在想吃什么？”
　　林见川有点闷「为什么他的好多问题，回答起来我都会感觉到怪尴尬的！」
　　他沉默了一二，然后蹦出了四个字
　　“番茄炒蛋”
　　阳煦了然，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林见川的头发，笑意重新荡漾在嘴角
　　“没问题，那我们中午就吃番茄鸡蛋面”
　　“我现在出门买菜了，你在家里乖乖的写检查，等我回来”
　　阳煦出门了，林见川走到落地窗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

　　“写检查，我用什么立场来写呢？”
　　他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发呆，忽的长叹一口气
　　“我们算不上熟，这份检查，给谁看呢？”

　　从一大早出门折腾到现在他觉得很倦怠，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闭眼静默

　　在几秒短暂的黑暗里「阳煦给他的外卖晚餐单据、阳煦拉着他涂药，阳煦缠绕绷带、阳煦给他吹头发
　　阳煦阳煦阳煦……」
　　他猛地睁开眼，他上瘾了他迷恋了他止不住了
　　那些刻意被压下的暖意，此刻全涌了上来
　　他去卫生间，在镜子前盯着自己，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却没有浇灭心底的那点发烫的酸涩。
　　镜子里的人，满脸湿润，配合着水龙头的流水声，像极了在哭泣。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上自己的影子，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自嘲，透着压抑

　　阳煦出小区就看到了超市，离小区很近，步行5分钟就能到。他想着一会一定要带着林见川来一趟超市，让他能找到购买食物的地方。
　　他在超市几乎是大采购了，除了林见川想吃的番茄、鸡蛋和面条，几乎是什么方便饮食又健康就买什么，从蔬菜水果到零食饮料几乎能拿的都拿了，想给孩子多囤点食物。就连牛奶都买了一箱
　　他还狡黠的买了块男孩不爱吃的生姜

　　他走到结账区等待结账，看着自己满满一购物车他恍然失神了半分钟
　　他对林见川的格外关照，从来都不是没来由的。每次想起他安安静静、礼貌周全地回应着自己的话，他的心头就会漫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这少年和他弟弟一般大，本该是鲜活明亮、肆意张扬的年纪，却偏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假期被各种兼职占满，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看着家里和平时的穿着以及举手投足间不像是家道清贫的样子，但总像是背着千斤重的担子，一步步在泥泞里往前走似的。

　　而阳煦自己从小被家里的观念所桎梏，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感，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少年，在自己眼前过得这般辛苦。

　　他也知道，自己或许是管得太多了些，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却忍不住叮嘱他按时吃饭，

　　忍不住想为他做个他爱吃的菜，忍不住想把那层裹着他的冰冷外壳，悄悄焐化一点。

　　他只是想着，能多照顾一分，便多照顾一分吧。

　　林见川看着时间，他出去了快半小时了，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毕竟只见了两次面，他不回来也没事的，心里是这么想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落地窗外的路上，生怕错过他的身影。

　　“叮咚”门铃一响，林见川从窗户那边以闪现的速度到门口，急不可耐的打开了门。
　　目光所见，阳煦左手拎着3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右手边地上放着一个超大购物袋和一箱牛奶。
　　敲门的右手手腕上勒出红痕，他额头沁着汗，鼻尖泛红，喘着气，被填满的购物袋蹭着门板发出窸窸萃萃的声响。
　　林见川看着这些能想象到他买的太多，一个人从超市提出来的一路的又累又狼狈模样

　　阳煦看到他站在门口眼神落在自己手腕上被购物袋勒红的地方
　　那模样有些无措还有些隐隐的后悔？
　　他以为是林见川想着没跟自己一起去，假装不经意的笑了起来，语气轻快的听不出半点疲惫

　　“我回来了，刚好卡点30分钟，棒不棒”

　　说着，他先弯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圣女果
　　“诺，奖励你乖乖在家，有试吃，我尝过了很甜的，去吃吧”
　　一面说一面递给林见川，并把他往家里面推了推，示意他去洗水果。
　　而后他一袋一袋的把东西往家里拿，开始清理分类。

　　林见川见状，把圣女果放在餐桌上，小跑过来和阳煦一起整理。

　　阳煦朝他笑了笑，由着他一起了。他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的同站在一旁的林见川说话，语气是藏不住的温和

　　“你们小区后门出去步行5分钟就是超市，一会我带你走一趟”
　　“好”

　　“这些绿色蔬菜不能放超过三天”
　　“嗯，记下了”

　　“这些需要剥皮的水果像橘子、橙子、柚子的可以放一周左右”
　　“知道了”

　　“不过像这些草莓、葡萄就要越快吃越好”
　　“我尽快吃”

　　“这些面包是都有7天保质期，过期了一定不能吃了啊”
　　“记住了”

　　“给你买了些饮料，可乐、运动饮料之类的，不过要少喝，一天最多一瓶”
　　“不会多喝的”

　　.......

　　就这样阳煦说一句，林见川回一句，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住，不过态度很好，阳煦听到他乖乖回应每一句
　　他很开心，挂在嘴角的弯月亮没有掉下来过

　　阳煦把最后一个西红柿放进了沥水篮，又将冰箱门轻轻合上，这才拍了拍手，眉眼间充斥着几分满足的笑意。
　　他看见林见川还杵在厨房，便笑着伸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已经收拾完啦，你去吃水果吧，不要吃太多哦，15分钟后开饭”

　　饭毕，阳煦看着林见川把碗里吃的干干净净的，正在吃碗里最后一块番茄。
　　他揉了揉他的头说道“看来是真的饿了，吃的这么干净”
　　林见川把头从碗边抬起来，盯着阳煦认真的道
　　“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这一句话讲的阳煦很开心“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番茄鸡蛋这道菜哦，小朋友”
　　林见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像想到了什么，解释者说道

　　“我第一次吃番茄炒蛋就是您给我点的，家里长辈不吃番茄
　　今天又是您亲手做的，格外好吃”

　　阳煦正看着林见川，听到这话最后一句的瞬间，随机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的眉眼弯弯，摸了摸林见川的下巴，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看他
　　“嘴这么甜，是不是检查书没写好，怕我生气，先哄我两句啊”

　　林见川本就坐的笔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