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之肴》薏米布丁

4、杏仁豆腐（四）

　　胭脂巷子作为江城最有名的烟花柳巷一条街，坐落着江城所有的青楼楚馆，当然，而云翠阁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座青楼，且毗邻秦江，阁中女子皆是有才情之人，非寻常庸脂俗粉可比，是不少文人雅士聚集之处。
　　芫芫一进胭脂巷子，便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香，身边皆是花娘的娇笑和揽客声。
　　她脚步愈发快了些，不多时，她便看到一方高挂的匾额，上头书着颇为风雅的三个大字：云翠阁，单看门面，却是不如其他花楼热闹，无一个花枝招展的花娘倚门招客，只有两个长相俊俏的丫鬟立在垂首静立在门侧。
　　无怪于那些真正的有钱人爱来这云翠阁寻欢，光这格调就比一般青楼高上不知几许了。
　　到了！芫芫赶紧上前，正打算进门，却被两旁的丫鬟拦了下来。
　　“我是城北珍馐阁的，来送点心。”芫芫连忙解释道。
　　两个丫鬟互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说道：“你把食盒给我罢，你一个女客也不好进去。”
　　“那有劳了。”芫芫乐得清闲，连忙道谢，把食盒交给丫鬟后正要离开，突然，她听到身后一阵嘈杂，夹杂着哭声和叫骂声，乱哄哄的一团，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驾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男人出了云翠阁的门，然后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那人正好砸在芫芫的跟前，吓了她一大跳。
　　“没皮没脸的兔崽子，吃软饭吃到我家姑娘身上了，我呸！”鸨母站在大门口，指着那人怒骂道。
　　“妈妈，妈妈算我求您了！别赶他走！”
　　一个女子追了上来，然后跪在鸨母身边哭得凄惨。
　　芫芫见那女子好生面熟，仔细一看，愣了愣，这不是刚刚来过如意馆买杏仁豆腐的绾蝶吗？
　　绾蝶哭得梨花带雨，通红的美眸看向鸨母，悲声道：“妈妈您让他留着吧，我可以接客，我养着他！”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鬼迷心窍的！”鸨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绾蝶，大骂道。
　　但是她今天可是铁了心要把人赶走，所以也不顾绾蝶的哀求，让身边的龟奴把人扔出大门。
　　“等等！”这时，一道清越无比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却直直对上一张俊秀白皙的脸。
　　“哇！”芫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捂着胸口朝面前的人说道：“掌柜的你怎么在这？”
　　石玉淡淡地看向她：“阁里少了些调料，去定了些。”说完他慢慢走上前，先是对着一旁的鸨母颔首：“陶妈妈。”
　　鸨母见到石玉，本来有些阴郁的脸庞明朗了些：“哟，石掌柜怎么在这？”
　　“陶妈妈许久未来吃阁里的酒糟排骨了。”石玉没有看绾蝶，倒是自顾自和陶妈妈说起话来。
　　陶妈妈也是笑笑：“石掌柜一说倒是甚是想念，改明儿一定去。”一说完，她瞪了绾蝶一眼，然后语气转淡：“你先回房间，晚些我再与你说。”
　　“妈妈，今日你要不让守业留下，那绾蝶的命就留在这儿了！”说完，她便对着她一跪，素手一掀，拔出发髻上的一支金钗便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陶妈妈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她顺不过气儿来：“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陶妈妈，依在下看，还是先让两位进去吧，这开门做生意出了事可不大好。”石玉凑近了她轻轻地说道，清朗的声音如同春风般宜人，让人心生舒畅。
　　“好，那就卖石掌柜一个面子。”陶妈妈点了点头，便朝身边的龟奴使了个眼色，将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杜守业给架了回去，而绾蝶自然也是千恩万谢地磕了一个头连忙跟进去查看情郎的情况。
　　见她离开，陶妈妈才舒展开了眉头，笑着看向石玉：“石掌柜要来阁里喝一杯吗？”
　　“今日石某冒昧前来，是要与妈妈说一件事。”石玉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石玉目光晦涩，陶妈妈双眉一挑，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石玉刚踏进云翠阁，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朝着一脸楞的芫芫说道：“你先回珍馐阁，我有些事情晚些回来。”
　　“掌柜的，你不是要喝花酒吧？”芫芫一脸深意地看向石玉，心里暗道天下男人一个样，虽然自家掌柜素日里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但到底是个男人啊！
　　石玉也不管芫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顾自地走进了云翠阁。
　　芫芫撇了撇嘴，一个人回到了珍馐阁，刚踏进珍馐阁的大门，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
　　芫芫转过身子，见那车夫先跃下马车，拿出一把矮凳放在马车前，随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姿窈窕的青裙少女，正当芫芫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要上前迎去时，那少女却伸出手，随即一只雪白的柔荑撩开了车帘，一点冰绿缀在纤细皓腕之上，似一片白昙的花瓣徐徐落在了少女的掌中。
　　第一次见到这般惹人惊艳的手，芫芫不禁暗叹这手的主人到底是何人物？
　　“夫人小心。”青裙女子慢慢将车中之人扶了下来，却见那人身穿一件茜色衣裙，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海棠，女子身姿纤秾合度，延颈秀项，面上虽蒙着面巾，却丝毫不掩其气度雍容。
　　那贵妇人被少女扶着慢慢来到芫芫面前，少女对她问道：“你是珍馐阁的掌柜的吗?”
　　“哦，我家掌柜刚刚出去了，你们……是要用饭吗？”芫芫问道。
　　少女面带疑问地看向贵妇人，问道：“夫人，这珍馐阁掌柜不在，要不我们改日再来？”
　　“无妨，随意吃些吧。”贵妇人淡淡地说道，随后一双点漆美眸望向她，说道：“有劳了。”刚说完，少女便上前，塞给她了两颗金锞子。
　　芫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金锞子，顿时眼睛都直了。
　　“哦哦好！那个东南西北，快些来招呼这位夫人！”说完，她便一溜烟跑到了后厨，望了眼灶台上摆着的食材，只有条鲩鱼，便手脚麻利地把鱼剔了骨，取了肉打成鱼蓉，挤成丸子，随即又将萝卜切丝，用鱼骨和火腿熬了汤出来，浇在细面上，放上葱段，翠绿葱段点缀在浮着银段红丝的清汤上，煞是好看。
　　当她将面端出去放到那贵妇人面前时，她身侧的婢女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说道：“就这个？”
　　“这是红线银丝串珍珠。”芫芫笑嘻嘻地说道：“夫人尝尝。”
　　贵妇人慢慢解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面容，恰似一株雨后亭亭而立的芙蕖，那样脱俗的面容与气派，是芫芫从未见过的。
　　“红线银丝串珍珠……倒是颇为形象。”贵妇人似觉得很有趣味，掩唇一笑，随后拿起婢女递上来的银箸，夹起一筷子面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