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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银杏叶落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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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特聘顾问的聘书刚在钟表行的柜台里放稳,陆峥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城东中学,来一趟。”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教学楼后银杏林里,发现一具男尸。”
时砚放下手里的镊子,指尖还沾着钟表润滑油的淡淡气味。他瞥了眼窗外,秋意正浓,老城区的银杏叶也开始泛黄,想来城东中学那片银杏林,此刻该是落了一地的金。
驱车赶到学校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围了不少探头探脑的学生,被老师和警员拦在远处。教学楼后的银杏林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一具穿着校服的男生尸体蜷缩在树下,脸色青紫,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时砚跟着陆峥走进去,法医刚做完初步检查,起身冲陆峥摇了摇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致命伤是颈部的勒痕,凶器应该是麻绳之类的东西,尸体旁边没找到。”
陆峥皱着眉,接过警员递来的资料:“死者叫林墨,高二(3)班的学生,成绩中等,性格比较内向,没听说过和谁结过仇。”
时砚蹲下身,目光掠过尸体周围的落叶。和别处厚厚的积叶不同,尸体下方的落叶明显被翻动过,边缘还有被重物碾压的痕迹。他伸手拨开落叶,指尖触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一枚刻着校徽的金属徽章,上面还沾着一点墨绿色的油漆。
“这不是学生的徽章。”旁边一个年轻警员凑过来,“是校工的,学校里负责修剪绿植的校工,制服上都有这个。”
时砚把徽章放进证物袋,又抬头看向银杏林旁边的一栋小楼,楼体墙面刷着墨绿色的油漆,墙根处有一块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
“那栋楼是干什么的?”时砚问。
“是学校的器材室,只有校工有钥匙。”陆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昨晚的值班校工叫老周,我们已经派人去叫了。”
没等多久,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中年男人被带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园艺剪。他脸色发白,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警、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周的声音发颤,“我昨晚十点就锁了器材室的门,回家睡觉了,真的!”
陆峥盯着他手里的园艺剪:“你制服上的徽章呢?”
老周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脸色更白了:“不、不知道,可能是昨天修剪树枝的时候,掉在哪个地方了。”
时砚忽然开口:“器材室的窗户,昨晚是关着的吗?”
老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关着的,我每天走之前都会检查一遍。”
时砚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器材室。小楼的窗户玻璃蒙着一层灰,他踮起脚,看向窗内,角落里堆着一堆麻绳,和死者脖颈处的勒痕形状刚好吻合。
“陆峥,”时砚回头,“撬锁。”
器材室的门被撬开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乱糟糟的,堆满了扫帚、水桶和园艺工具。墙角的麻绳少了一截,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窗户底下。窗户的插销是坏的,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陆峥让人提取麻绳上的指纹,又看向老周:“你说你昨晚十点就回家了,有人能证明吗?”
老周的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女生忽然挤过警戒线,哭着跑了过来:“警察叔叔,不是老周爷爷干的!”
女生是林墨的同班同学,叫夏晓。她哭着说,林墨最近一直在偷偷调查学校的事,说有人在器材室里偷偷卖违禁品,老周爷爷发现了,还劝过林墨别多管闲事。
“那林墨有没有说,卖违禁品的人是谁?”时砚问。
夏晓摇了摇头:“他说,那个人很狡猾,每次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他说,他已经找到证据了,就藏在银杏林的树洞里。”
树洞。
时砚和陆峥对视一眼,立刻在银杏林里搜寻起来。很快,他们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下,找到一个隐蔽的树洞,里面藏着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里,是林墨偷偷记下的线索——最近一个月,每周五晚上十点,都会有人来器材室拿货,对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时砚忽然看向老周的左手。
老周下意识地把左手藏到身后,脸色惨白如纸。
陆峥立刻上前,攥住他的左手手腕,一道清晰的月牙形疤痕赫然在目。
“你不是老周。”时砚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的老周,一周前就住院了,对吧?”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瘫坐在地上。
他是老周的远房侄子,叫张强,好赌成性,欠了一屁股赌债。一个月前,他偷偷顶替生病的老周来学校当校工,趁机在器材室里卖违禁品,没想到被林墨发现了。昨晚,他约林墨在银杏林见面,想用钱收买他,被林墨拒绝后,就起了杀心。
他用麻绳勒死林墨,把尸体藏在落叶下,又把凶器藏回器材室,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掉落的徽章和墙根的油漆,暴露了他的行踪。
张强被带走时,夕阳正落在银杏林上,金黄的叶子簌簌飘落,落在林墨的尸体上,像是一层温柔的裹尸布。
夏晓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时砚看着满地的银杏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陆峥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案子破了,”他的声音很轻,“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
时砚接过烟,却没有点燃。他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也是这样的秋阳,这样的银杏林,那时候的日子,简单而纯粹。
“学校的安全教育,还是太欠缺了。”时砚叹了口气。
陆峥点了点头:“已经和校方沟通过了,会加强管理,也会给学生们开一场安全教育讲座。”
两人走出银杏林时,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是学校的学生,排着队,默默地看着被抬走的尸体,脸上满是悲伤。
时砚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人心就像一把锁,一旦蒙了尘,就容易生出歹念。”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陆峥忽然侧过头,看向时砚:“晚上的庆功宴,你到底来不来?”
时砚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去。”他说,“不过,得先回钟表行,把那枚警徽带上。”
陆峥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风拂过,卷起一地银杏叶,也卷起两人身后,那道名为正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