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思》风寻饮月

207、雾锁人心，锋藏暗处，风卷尘心，裂痕暗生

　　雨思·第二百零7章，风卷尘心，裂痕暗生

　　梧桐巷的初冬来得悄无声息，晨起的薄雾裹着冷意，贴在玻璃窗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花。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暖融融的风卷着药香，绕着床脚打转。时砚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本翻得卷了边的旧书，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却落在窗外——陆峥提着保温桶，正快步穿过医院的林荫道，深蓝的围巾绕着脖颈，鬓角沾了点细碎的霜，步履匆匆，却稳当得很。
　　这半个月，陆峥几乎把家搬进了医院。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排骨，回来慢火炖上三个小时，再装进保温桶里送来，一勺一勺喂到时砚嘴边。夜里守着他，只要时砚皱一下眉，他就能立刻惊醒，伸手探他的额头，低声问“是不是又疼了”。

　　时砚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场误会解开后，两人之间的黏糊劲儿，连查房的护士都忍不住打趣，说“你们俩啊，比糯米团子还黏”。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碎过一次，哪怕拼得再完整，也会留下看不见的裂痕。

　　就像此刻，陆峥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替时砚拢了拢被子：“今天炖了山药排骨，你昨天说想吃软一点的，我炖了四个小时。”

　　时砚点点头，合上书，刚要伸手去接他递来的勺子，病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快递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语气客气：“请问时砚先生在吗？有您的快件。”

　　时砚愣了一下，他最近没网购，也没托人寄东西。陆峥已经先一步走过去，接过信封，眉头微微蹙起：“没写寄件人？”

　　快递员摇摇头：“寄件人信息是匿名的，只说务必亲手交给时砚先生。”

　　说完，他签了单，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几分。时砚看着陆峥手里的信封，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像有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陆峥的指尖，也有些发凉。上次的匿名照片，还像一根刺，埋在他心底最软的地方。他捏着信封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抬眼看向时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要不要……打开看看？”

　　时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那个牛皮纸信封，和上次装照片的信封，一模一样。

　　“打开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陆峥拆开信封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拆什么烫手的东西。里面掉出来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还有一张银行卡。

　　聊天记录的字体很小，密密麻麻的，陆峥一张一张捡起来，指尖抖得厉害。

　　屏幕上的对话，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代号夜莺】：东西准备好了吗？时砚那边，搞定了？
　　【砚】：放心。陆峥的软肋，我比谁都清楚。
　　【代号夜莺】：很好。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尾款双倍。记住，别让陆峥发现破绽。
　　【砚】：知道。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情分，演场戏而已，不难。

　　聊天记录的时间，就在三天前。

　　而那张银行卡的背面，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字：定金已存，密码6个0。

　　陆峥的手，彻底僵住了。他看着那行字，看着聊天记录里那个冰冷的“砚”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时砚也看清了那些字，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摇头：“不是我！陆峥，这不是我！”

　　陆峥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瞬间涌了上来。他看着时砚，目光里的温柔，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失望和痛苦。

　　“不是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聊天记录里的‘砚’，不是你？这个和你同名的字，是巧合？”

　　“是伪造的！”时砚的声音，急得发颤，他想去拉陆峥的手，却被陆峥猛地甩开。

　　那力道很大，时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伪造？”陆峥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时砚，你告诉我，这怎么伪造？聊天记录的时间，三天前！三天前你在哪里？你在医院！你根本没离开过病房！除了你，谁能拿到你的账号？谁能模仿你的语气？”

　　“我没有！”时砚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陆峥眼底的怀疑，那怀疑比上次的刀子，还要锋利，直直地扎进他的心脏，“陆峥，你信我！这是圈套！是幕后主使的离间计！和上次的照片一样！”

　　“一样？”陆峥拿起那张银行卡，指尖因为用力，泛着青白，“上次是照片，这次是聊天记录和银行卡！时砚，你当我是傻子吗？一次又一次，你真的以为，我会永远信你？”

　　“我没有骗你！”时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陆峥，看着他眼底的裂痕，一点点扩大，心里疼得像是要裂开，“陆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巴黎的生死，梧桐巷的朝夕，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我信过！”陆峥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上次我信你！我为了怀疑你，后悔得恨不得去死！可现在呢？证据摆在眼前！聊天记录！银行卡！时砚，你还要我怎么信你？”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的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你说，你瞒着我后遗症，是怕我担心。你说，你和周医生见面，是为了药方。我都信了！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我守着你，照顾你，我以为我们能一辈子！可你呢？”

　　陆峥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带着浓浓的绝望：“你把我的心，踩在脚底下，碾碎了，是不是？”

　　“不是的！”时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看着陆峥，看着他眼底的痛苦，比自己身上的疼，还要难受千百倍，“陆峥，你查！你去查！查这个银行卡的开户信息！查这个聊天记录的IP地址！一定能查到幕后主使！”

　　“查？”陆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把那叠聊天记录，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像一地破碎的雪花，“查什么？查你和他们的交易吗？时砚，我累了。我不想再查了。”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时砚的心上。

　　时砚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疏离，突然觉得，心空了一块。

　　“陆峥，”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钱，可以背叛你，可以背叛我们所有的情分？”

　　陆峥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一看，就会心软，就会又一次，掉进他的“圈套”里。

　　“我不知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敢信你了。”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时砚的心脏。

　　时砚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看着陆峥的背影，看着他挺拔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心里的疼，密密麻麻的，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病房里的暖气，还在吹着，可时砚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陆峥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聊天记录，指尖抖得厉害。他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时砚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掉得更凶。

　　“好。”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陆峥，你不信我，是吗？”

　　陆峥没有回头。

　　“那我们……”时砚顿了顿，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疼得厉害，“那就到此为止吧。”

　　陆峥捡纸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沉重得，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霜花，照进病房，落在地上的聊天记录上，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时砚别过头，看向窗外，眼底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知道，这一次，幕后主使的离间计，成功了。

　　那些看不见的裂痕，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裂开了。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两人的心上，疼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