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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墨痕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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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
时记钟表行的铜铃依旧日日作响,时砚坐在柜台后,手里摩挲着一方新打磨的洮河砚,纹路细腻,石色青碧。这是他照着沈墨那方带毒砚台的样式复刻的,只是少了那份怨毒,多了几分温润。陆峥还是每天都来,有时带着刚出锅的包子,有时带着市局的卷宗,只是目光落在巷口的次数,比往常多了许多。
沈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市局的人排查了城西所有的街巷,甚至走访了他父亲当年的旧识,都没有找到半点踪迹。只有那方被遗落在砚坊的刻刀,和满地的墨痕,证明他曾存在过。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时砚刚给一位老主顾修好怀表,就看到柜台上多了一个素白的信封,没有落款,和上次那方毒砚的锦盒一样,不知是谁悄悄放在这里的。
陆峥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信封,眼底闪过警惕:“别动,我先检查。”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用浓墨写着四个字——砚成,待取。墨色浓得化不开,边缘却带着一丝极淡的青痕,是沈墨惯用的墨锭研磨出来的。
时砚的指尖轻轻拂过宣纸,墨香里带着松烟的清冽,没有丝毫毒素的气息。“他在等我。”
陆峥的眉头紧锁:“这是陷阱,不能去。”
“不是陷阱。”时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他说砚成了,是想让我去看他的手艺。”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沈墨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是《锁谱》,是名声,还是父亲未竟的心愿?直到看到这张宣纸,他才明白,沈墨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报复,而是一句认可。
“我必须去。”时砚的声音很坚定,“他心里的锁,只有他自己能打开,但我可以给他递一把钥匙。”
陆峥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沉默片刻,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按着宣纸的暗示,再次来到城西的沈记砚坊。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木门是敞开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屋内的案台上,案台上摆着一方崭新的洮河砚,砚身雕着并蒂莲纹,和陈安送的那把锁的纹路,一模一样。
砚台旁,放着那把被遗落的刻刀,刀刃被磨得雪亮。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案台上的砚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时砚走到案台前,伸手轻轻抚摸着砚台的纹路。雕工精细,线条流畅,砚池的弧度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倾注了心血的作品。
“他走了。”陆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看着敞开的后窗,窗台上放着一张纸条,“留了话。”
时砚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潦草,却少了往日的狠戾,多了几分释然。
“砚已磨平棱角,恩怨亦随墨散。愧于当年之举,此后远走他乡,潜心制砚。此砚赠予君,愿君此后,无灾无祸。——沈墨”
纸条的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和苏婉那枚胸针的纹路,隐隐呼应。
时砚拿起案台上的洮河砚,砚身微凉,却带着一丝暖意。他知道,沈墨是真的放下了。几十年的执念,终究抵不过一方砚台的温润。
窗外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陆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砚台,轻声道:“这下,是真的了结了。”
时砚点了点头,抬头看向窗外的雨幕。巷尾的浓雾早已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砚坊的青瓦上,泛着淡淡的光。
他把洮河砚揣进怀里,转身和陆峥一起走出砚坊。雨丝落在脸上,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人觉得格外清醒。
“回去吧。”时砚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苏阿姨的槐花糕,应该蒸好了。”
陆峥看着他眼底的释然,也笑了。他伸手,牵住时砚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雨还在下,却不再让人觉得压抑。巷子里的槐花香,混着墨香,在雨幕里弥漫开来,带着岁月静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