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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孑然独行,病骨探案 ...

  •   雨思·第二百一十章孑然独行,病骨探案

      初冬的雪,下得绵密又执着,像扯不断的棉絮,悠悠扬扬地飘满了整座城市的天空。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冷意,呛得人鼻腔发疼。时砚坐在病床上,背脊挺得笔直,手里捏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出院申请单,指尖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指腹甚至因为长时间的攥握,在纸面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周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几分无奈的劝诫,又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时砚,你的神经毒素还没控制住,发作的频率虽然降了,但每次发作的痛感都在加剧,随时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现在出院太冒险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时砚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只有微微的沙哑,像是蒙了一层薄霜,“住院也只是躺着,没必要占着床位。”

      他没提陆峥,没提香樟道上那场字字诛心的争吵,没提寒夜里蜷缩在病房冰冷地板上的绝望,更没提那句“到此为止吧”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在他心口剜出了一个淌血的窟窿。那些事,像一道溃烂的伤口,被他死死摁住,不肯再碰,连呼吸都要刻意绕开。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时砚拒绝了护士帮忙收拾东西的提议,自己慢慢叠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动作很慢,指尖带着点不受控制的轻颤,那是毒素侵蚀神经留下的后遗症。收拾完时,背包轻飘飘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只有一瓶没吃完的止痛药,和一份皱巴巴的旧案卷。

      那是他昨天趁着护士不注意,托相熟的同事从警局档案室调出来的——一桩积压了半年的小额盗窃案,不算大案,涉案金额甚至不够立案标准的上限,却牵扯着城郊一个老旧小区的邻里纠纷。没人在意这桩案子,除了他。

      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警局的同事,甚至没留下一张字条。

      走出住院部大门的时候,雪粒子正打着旋儿往下落,沾在他的睫毛上,冰凉的,很快就融化成了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他裹紧了外套,没打车,就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风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带着刺骨的寒意,时砚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胸腔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碾过。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止痛药,干咽了两片,药片划过喉咙,带着一股浓重的苦涩味道,久久不散。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雪雾模糊了远处的建筑轮廓,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这条路上,他和陆峥曾经走过无数次。春天的时候,路边的樱花会落满肩头,陆峥会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花瓣;夏天的傍晚,他们会买一支绿豆冰棒,你一口我一口地啃着,走得慢吞吞的;秋天,踩着满地金黄的梧桐叶,听陆峥絮絮叨叨地说着队里的趣事,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脚步声落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孤单得不像话。

      城郊的老旧小区,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墙壁上的涂料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像老人脸上的皱纹。狭窄的巷子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和旧家具,雪落在上面,积了薄薄一层,被来往的人踩得脏兮兮的。空气中飘着煤炉燃烧的味道,混着雪的冷意,透着一股生活的窘迫。

      时砚找到报案的张奶奶时,她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择菜,枯黄的菜叶堆了一地,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又带着点警惕:“小伙子,你找谁?”

      “张奶奶,我是警察,来了解一下您家半年前失窃的事。”时砚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风吹得他的声音发颤,“我叫时砚。”

      老太太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汽:“哎,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查啊?那点东西不值钱,就是一把旧剪刀,还有个银质的小锁片,我都快忘了。”

      “锁片是您老伴留给您的,对吗?”时砚翻开案卷,指了指上面的记录,声音轻得像风,“我想查清楚。”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老太太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外面冷,进屋说吧,屋里有炉子。”

      时砚没进去,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吹散了屋里的暖意。

      他在小区里待了整整一下午。挨家挨户地走访,询问,记录。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白霜,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指尖更是冻得发紫,连握笔都有些困难。神经毒素的疼痛,时不时地冒出来,像一根细针,扎在骨头缝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疼得厉害时,他就靠着墙,缓一缓,等那股疼劲过去,再继续走。

      他不敢停下来。

      一停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陆峥泛红的眼眶,那句“我再也不敢信你了”,香樟道上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还有保温桶里那碗再也喝不到的骨汤。那些画面,像一把把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只有让自己忙起来,让身体的疼盖过心里的疼,他才能暂时麻痹自己。

      傍晚的时候,雪终于小了些,天色却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时砚站在小区的巷子口,手里攥着写满了字迹的笔记本,指尖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咳了几声,胸口的疼越来越明显,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甚至开始有些发黑。

      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那瓶止痛药,拧开瓶盖,却发现,瓶子是空的。

      药片,早就吃完了。

      刺骨的寒意和钻心的疼痛,一起涌了上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时砚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按着胸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很快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碴。他能感觉到,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耳边的风声,像是变成了陆峥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时砚……”
      “时砚……”

      他想睁开眼,看看是不是陆峥来了。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雪,又开始下了。

      一片片,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

      夜幕,缓缓笼罩下来。

      老旧小区的巷口,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亮着,光线微弱,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灯下,那个蜷缩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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