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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警服归鞘,温雪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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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思·第二百一十九章警服归鞘,温雪待醒
雪下了一整夜,清晨时终于歇了。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像碎金般洒在医院的走廊上,给冰冷的空气添了几分暖意。窗台上的积雪融化成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陆峥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上,眼底布满了交错的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青黑一片,透着浓重的疲惫。他刚合眼眯了没一会儿,就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那声音踩在走廊的地砖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轻缓。
抬头看,是局长,手里还捧着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牛皮纸袋,纸袋的边角被磨得有些发毛,却依旧掩不住里面布料的硬挺轮廓。
局长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先落在监护室紧闭的玻璃门上,又落回陆峥憔悴的脸上,沉沉地叹了口气:“坤哥的案子审完了,所有证据都确凿,他背后的团伙也被连根拔起,一个没跑。那些伪造的聊天记录、转账凭证,我们已经全网澄清,还给了时砚一个彻彻底底的公道。”
陆峥没说话,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那扇门上,像是被钉住了一般,里面躺着的人,是他的命。
局长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声音沉缓而有力,带着几分歉意:“还有这个。”
陆峥愣了愣,迟缓地伸出手接过。指尖触到纸袋里那熟悉的藏蓝色布料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连指尖都跟着发起抖来。
他颤抖着拆开纸袋的绳结,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警服。肩章锃亮,警号清晰,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阳光落在上面,泛着一层庄重而温润的光泽。
是他的警服。
是他当初被停职时,亲手脱下,以为这辈子再也穿不回去的警服。
这藏蓝色,曾是他半生的信仰,是他从警校毕业那天起,就刻进骨子里的荣光。为了时砚,他曾以为,就算把这份荣光碾碎了丢进泥里,也心甘情愿。
“局里已经撤销了对你的停职决定,”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的歉意溢于言表,“之前是我们听信了片面之词,误会了你,委屈你了。”
陆峥的喉咙猛地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肩章上的纹路,那纹路沟壑分明,是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的形状。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攥住,酸胀得厉害。
警服回来了。
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捏着警服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不要什么官复原职……我只要他醒过来。”
只要时砚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强。
局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守着吧。时砚那孩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局长走后,走廊里又恢复了死寂。阳光一寸寸挪过地面,落在陆峥脚边,却暖不透他心底的寒凉。
陆峥把警服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看着那身藏蓝色的布料,眼前又浮现出时砚站在病房门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眼神坚定地对他说“你的警服,我帮你拿回来”的样子。
是啊,他做到了。
他拖着一身未愈的伤,陪着他闯废弃窑厂,斗穷途末路的坤哥,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帮他把这警服,从泥泞里一点一点捡了回来。
可他自己,却躺在那扇门里,浑身插满管子,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陆峥的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警服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时砚的温度,那布料带着阳光的暖意,却熨不平他心底的褶皱。
不知过了多久,监护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护士走出来,看到陆峥怀里的警服,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带着欣喜的笑意:“陆先生,你进来一下吧。时先生他……好像有点动静了。”
陆峥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一截,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甚至顾不上掉在地上的警服,几乎是踉跄着冲进监护室,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
病床上的时砚,依旧闭着眼睛,脸色还是苍白得近乎透明,可原本平稳的呼吸机节奏,却微微急促了些,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也在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那纤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般,颤巍巍地翕动着,一次,又一次,像是要冲破束缚,振翅欲飞。
医生连忙走过来,压低声音叮嘱:“别激动,他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求生欲在变强。你跟他说说话,多说些你们之间的事,说不定能刺激他醒过来。”
陆峥连忙点头,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快步走到病床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时砚冰凉的手,那指尖的温度很轻,却烫得他眼眶发红。
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温柔,一字一句,像是怕惊扰了易碎的梦:“时砚,你看……警服拿回来了。”
“你说要帮我拿回来的,你做到了。”
“你看这肩章,还是你以前最喜欢摸的样子……”
“我穿着它,等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们回梧桐巷,煮你爱吃的红油火锅,放满你喜欢的毛肚和虾滑,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吃一辈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那些被风雪掩埋的甜,说着那些还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他心底的惶恐与期盼。
就在这时,时砚的手指,突然微微用力,攥住了他的手。
那力道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得陆峥浑身一震。
他抬眼,对上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时砚的眼睫还沾着湿润的水汽,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目光从最初的涣散,一点点聚焦,落在他脸上,又缓缓下移,落在他散落一地的警服上。
良久,时砚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沙哑的气音。
“陆峥……”
他喊他的名字,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峥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他死死地攥着时砚的手,像是攥住了失而复得的光,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在。”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身藏蓝色的警服上,暖融融的。
门外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了底下青石板的颜色,带着湿润的暖意。
春天,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