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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烟火入怀,旧痂渐暖 ...

  •   雨思·第二百二十一章烟火入怀,旧痂渐暖

      医院的午后总是格外安静,消毒水的清冽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淡淡槐花香,勉强冲淡了几分病房里挥之不去的压抑。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打碎的金子,明明晃晃的,却暖不透人心底的那点凉。

      时砚靠在床头,后背垫着厚厚的靠枕,手里捏着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旧案卷。纸页被指尖摩挲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一个都没看进去。他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上,眼神空茫,连陆峥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太留意。

      只记得走之前,那人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那触感温热,带着薄茧的粗糙,时砚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几乎是瞬间就缩了回去。

      神经毒素的后遗症缠人得很。
      身体上的疼是明晃晃的——傍晚准时报到的头晕,稍一用力就会裂开渗血的伤口,还有夜里偶尔袭来的心悸,疼得人攥着床单直冒冷汗。
      可更磨人的,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陆峥来得越来越勤了。
      一开始,他身上的警服还带着风的凉意,带着案发现场的尘土气,后来,渐渐染上了家里厨房的烟火气。他会算着时砚吃药的时间来,带一碗熬得软烂的排骨粥,撇去浮油,温度刚好,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像是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会在时砚头晕犯恶心的时候,默默拿过垃圾桶,蹲在床边替他顺着后背,动作轻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甚至会坐在床边,絮絮叨叨说些局里的琐事,说哪个同事又闹了笑话,说局长催着他回去上班,声音放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清梦。

      可时砚却越来越怕。

      怕自己这一身甩不掉的后遗症,会变成陆峥的累赘;怕那些藏在骨血里的疼,会慢慢磨掉陆峥眼里的光;更怕自己稍微贪恋一点这份温柔,就再也离不开。
      所以他开始躲。
      躲他的触碰,躲他的眼神,甚至在他来的时候,刻意闭着眼睛装睡,听着他的脚步声在床边停驻许久,又轻轻离开,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发紧。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阵熟悉的暖意,还有一股……浓郁的牛油香气。
      时砚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闭紧了眼,耳廓却不争气地动了动,捕捉着那道轻得像猫爪挠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床边。
      没有想象中的粥香,反而那股牛油的醇厚香气越来越浓,勾得人舌尖发麻,连带着空了许久的胃,都轻轻叫了一声。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醒着就别装了。”陆峥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粥今天不喝了,给你带了别的好东西。”

      时砚缓缓睁开眼,撞进陆峥带笑的眸子里。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那件藏蓝色的警服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肩章的纹路清晰可见,却不再显得疏离。他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桶口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亮闪闪的钥匙,钥匙链上挂着的,是那个早就被磨得光滑的小铜铃——是梧桐巷小屋的钥匙。

      时砚的呼吸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把钥匙上,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局里的交接都办完了。”陆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浓郁的火锅底料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我请了长假,三个月,专门陪你。”

      他说着,把那把钥匙放在时砚的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这次,时砚没有躲,只是指尖微微发颤,冰凉的金属触感熨帖着掌心,像是熨帖着心底的某个角落。

      “医生说你这身子,得回家养才舒坦。”陆峥掀开保温桶的第二层,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食材——切得薄薄的毛肚,滑嫩的虾滑,还有时砚最爱吃的嫩牛肉,都用保鲜膜封得好好的,“家里的锅我刷干净了,窗户也擦了,阳光能晒满整个客厅。阳台上的花我也浇了水,你走之前种的那盆月季,都打花苞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汇报什么重要的案子,眼神却一直落在时砚脸上,不肯挪开分毫。

      时砚攥着那把钥匙,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得发胀。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想说“你忙你的就好”,那些客套又生分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被陆峥轻轻打断。

      陆峥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目光里盛着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他伸手,轻轻握住时砚还带着薄茧的手,指腹轻轻擦过他手腕上浅淡的疤痕,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时砚,”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一颗石子,投进时砚沉寂已久的心湖,“你的伤不是你的软肋,是我的债。”

      “我守着你,不是怜悯,不是补偿,是我想守。”
      “我想陪你把这一身的疼,慢慢熬过去;想陪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晒着太阳吃火锅,把毛肚烫得刚刚好;想陪你,抢最后一片毛肚,抢赢了就被你瞪一眼,抢输了就把最好的都夹给你。”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眼角的细纹,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那些藏在眼底的不安,都一点点抚平。

      时砚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看着他因为熬夜而泛着青黑的眼眶,看着他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薄茧的手,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不安,突然就绷不住了。

      他别过头,眼眶泛红,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汽,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毛肚……我要吃最嫩的那片。”

      陆峥笑了,眼眶也跟着红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时砚轻轻揽进怀里,动作轻缓得像是怕碰碎了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好。”

      “都给你。”
      “最嫩的那片,永远是你的。”

      保温桶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带着火锅底料的浓郁香气,一点点漫过两人相拥的身影。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风一吹,带着清甜的香。

      那些刻在骨头上的旧痂,好像在这烟火缭绕的暖意里,一点点,开始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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