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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枭巢夜谈,锋芒暗敛 ...

  •   雨思·第263章枭巢夜谈,锋芒暗敛

      通往谢枭书房的甬道,比地下赌窟更显压抑诡谲。石壁上嵌着的壁灯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垢,光线昏黄得近乎凝滞,将两侧悬挂的古画映得愈发斑驳残破,画中仕女的眉眼扭曲变形,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鬼魅,正无声窥伺着来人的一举一动。甬道地面铺着青石板,经年累月被人踩踏得光滑如镜,却依旧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石壁渗出的寒气,丝丝缕缕往人骨髓里钻。

      时砚跟在中山装亲信身后,脚步放得极稳,每一步落下都轻得像踩在云端,袖口的桂花糕糖纸早已被掌心的汗水浸透,却依旧被他死死攥着,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片,熨帖着掌心的微凉,也熨帖着那颗在黑暗中紧绷的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处有不止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锐利如鹰隼,森冷如寒刃,是属于枭巢的监视,是属于十三煞的试探,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尽数避开,只留一副恭谨温顺的皮囊。

      书房的门是厚重的红木所制,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亲信上前叩了叩门,三长两短,节奏分明,里面传来谢枭低沉沙哑的嗓音:“进来。”

      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像是沉睡百年的巨兽突然苏醒,一股混合着雪茄醇厚烟气与陈年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不显雅致,反倒带着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书房极大,穹顶高得望不见顶,中央摆着一张黑檀木书桌,桌角雕着狰狞的兽首,谢枭坐在宽大的雕花座椅上,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雪茄,烟雾袅袅升腾,模糊了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只余两道冷光,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桌旁的红木博古架上,摆着不少古玩玉器,青铜鼎的兽面纹狰狞可怖,玉如意的纹路细腻温润,每一件都透着逼人的贵气,却也藏着几分洗不掉的血腥冷意——谁都知道,这些宝贝,都是谢枭用累累白骨换来的。

      时砚缓步走进书房,反手轻轻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那些窥探的视线。他垂着眸,背脊挺得笔直,却不显得倨傲,像一柄藏在素鞘中的绝世好剑,敛尽了所有锋芒,却依旧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骨相。

      “峥砚,”谢枭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如钟,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他弹了弹雪茄的烟灰,烟灰落在光洁的桌面上,积成一小撮灰黑,“余笙的赌局,玩得可还尽兴?”

      时砚抬眸,目光平静地与谢枭对视,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声音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谢六哥说笑了,赌局有输有赢,谈不上尽兴。只是余笙小姐的骰子,倒是玩得精妙,若非我略通些声响辨物的门道,怕是真要栽个大跟头。”

      谢枭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雪茄的火星明灭了一下,映亮了他眼底的算计:“你倒是个通透人。枭巢里的游戏,从来都不止靠运气,靠的是脑子,是手段,是心狠手辣。”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时砚的眼底,试图看穿他所有的伪装:“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做。”

      时砚的心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他微微躬身,姿态愈发恭谨:“请六哥吩咐,峥砚万死不辞。”

      “星墟古墓的地图,我已经拿到了大半。”谢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贪婪,那是一种猎人盯上猎物的狂热,“但有一处机关,极为诡谲,需要星图戒指才能解开。我要你,带着戒指,和苏绛蝶一起,去古墓外围查探,摸清机关的脉络,绘制出详细的机关分布图。”

      这话一出,时砚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谢枭果然还是惦记着星墟古墓里的宝藏,让他和苏绛蝶同行,既是利用他能解开机关的本事,也是赤裸裸的试探——苏绛蝶的狠辣在十三煞里是出了名的,她的指尖藏着淬毒的银针,她的眼底藏着索命的锋芒,足以在他露出半分破绽的瞬间,取走他的性命。

      “戒指现在在余笙小姐手里。”时砚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迟疑与无奈,像是真的被那刁蛮的小姑娘拿捏住了,“她说要借去玩三天,晚辈人微言轻,实在拗不过她。”

      “无妨。”谢枭弹了弹雪茄的烟灰,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他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三天后,你去取回来。余笙那丫头,虽有些小性子,仗着自己排行十二,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便无法无天,但她骨子里还是怕我的,不敢真的违抗我的命令。”

      他站起身,走到时砚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时砚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目光落在时砚脖颈光洁的肌肤上,像是在确认戒指是否真的不在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赤裸裸的警告,像是毒蛇吐信,淬着致命的毒液:“峥砚,我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你有脑子,有本事,能看穿余笙的骰子把戏,能在苏绛蝶的媚刀下全身而退,这很不简单。但你要记住,在枭巢里,锋芒太盛,只会死得更快。我给你机会,是看重你的本事,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时砚的心头一凛,背脊却挺得更直,他抬起头,眼底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声音带着几分真诚的惶恐:“多谢六哥赏识,峥砚明白。在枭巢里,安分守己,才能走得更远。峥砚这条命,是六哥给的,往后定当唯六哥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谢枭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几分冰凉的压迫感,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很好。聪明人就是省心。三天后,我要看到你和苏绛蝶一起出发。记住,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你的价值,也只有我能说了算。”

      时砚躬身应下,声音恭敬:“是,六哥。”

      离开书房时,夜色已经更深了。墨色的夜幕像是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整座枭巢裹得严严实实。甬道的壁灯依旧昏黄,光线摇曳不定,时砚的脚步却比来时沉了几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抬头望向窗外,墨色的夜空中,连一颗星子都没有,像极了枭巢里不见天日的日子,暗无天日,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知道,谢枭的任务,是新的陷阱,也是新的机会。和苏绛蝶同行,意味着他将时时刻刻处在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双毒辣的眼睛,但也意味着,他能接触到星墟古墓的核心秘密,能为陆峥那边,传递出更关键的情报。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蛰伏。至少半年的时间,他要在枭巢里站稳脚跟,要让谢枭放下戒心,要让十三煞的人,都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这半年里,他要戴着假面,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在淤泥里打滚,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走到拐角处时,一道娇俏的身影突然从暗影里窜了出来,像一只敏捷的小狐狸,拦住了他的去路。是余笙,她依旧穿着那身蓬松的白色蕾丝裙,裙摆上的银线小鱼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发间的珍珠发簪歪歪斜斜,却更添了几分娇憨。只是那双看似纯良无害的眼睛里,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黠与算计,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看不透深浅。

      她手里把玩着那枚星图戒指,银色的光芒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戒指在她纤细的指尖转得飞快,像是一个玩物,又像是一个致命的诱饵。

      “喂,峥砚!”余笙仰着小脸,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戒指我可没弄丢,好好地在我这儿呢!不过你要是想拿回去,得再陪我玩一局!这次我保证,不用灌铅的骰子!”

      时砚看着她手里的戒指,又看着她那双带着孩子气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太清楚这个双鱼座少女的心思了,她哪里是想再玩一局,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把戏被戳穿,不甘心自己输得不明不白,更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把戒指还回来。她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眼比谁都多,像一朵开在淤泥里的白色毒花,美丽动人,却藏着致命的毒素。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了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纵容:“好啊。不过下次,得用没有铅的骰子,不然赢了,也胜之不武。”

      余笙的脸微微一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撅着嘴,跺了跺脚,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却还是极不情愿地把戒指递到了他的面前,指尖却故意在他掌心划了一下,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小气鬼!给你就是了!谢六哥的吩咐,我可不敢不听。不过下次,我一定要赢你!”

      时砚接过戒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心头微微一松。他将戒指重新戴回脖颈,藏进衣领深处,确保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他抬眸看向余笙,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叮嘱,语气像是兄长对妹妹的告诫:“以后别玩灌铅的骰子了,容易吃亏。枭巢里的人,个个都精明得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会手下留情。”

      余笙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跑,白色蕾丝裙的裙摆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像一只逃离的白蝶,很快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底的狡黠与算计又深了几分,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新的把戏。

      时砚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寂。他攥紧了袖口的糖纸,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微微发颤。

      半年,或许更久。

      他要在这黑暗的枭巢里,步步为营,静待时机。

      等陆峥的信号,等那道刺破黑暗的光。

      等他们重逢在梧桐巷的月光下,共研一池墨,共吃一块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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