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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以险破局,图纸藏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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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思·第270章以险破局,图纸藏锋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枭巢的每一寸角落,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深黑色,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时砚坐在石屋那张冷硬的木床上,床板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骨髓,指尖捏着那颗余笙塞给他的红色药丸,药丸的触感温热,却让他的心头泛起阵阵刺骨的寒意。
地上的药渍早已干涸,只留下一片暗沉发黑的印记,像一道刻在青石板上的狰狞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谢枭的疑心,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那碗蚀骨草熬制的汤药,看似是“安神”的体恤,实则是敲碎他傲骨的钝器,一旦饮下,等待他的便是半个月下不了床的剧痛,是任人宰割的绝境。
他将药丸凑近鼻尖,一股清苦的草药味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甜香,钻入鼻腔。这味道,他隐约在梧桐巷的古籍里见过记载,是解毒的方子,却也带着三分毒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服用。余笙的心思太过难测,这颗药丸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饵,他至今不敢妄下定论。
他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衣袋,指尖又下意识地摸向袖口,那张被汗水浸透、攥得发皱的桂花糕糖纸,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疼,却也带来一丝支撑他走下去的暖意。
三天时间,谢枭要他交出古墓核心机关的详细图纸。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死局——古墓外围的机关尚且凶险密布,噬魂蕊的甜香能麻痹神智,流沙陷阱能吞噬性命,核心区域更是从未有人踏足,所谓的图纸,不过是谢枭逼他露出破绽的又一个圈套。
交不出图纸,是死;交出的图纸有半分差错,是死;就算图纸完美无缺,谢枭也会以“私藏核心秘密”为由,取他性命。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时砚缓缓站起身,走到石屋那扇狭小的窗边,指尖抵住窗棂,轻轻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隙。窗外的夜色里,两道黑衣暗卫的身影隐在浓密的树影下,身形挺拔如松,像两尊沉默的石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他的房门,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他的目光掠过暗卫,望向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主楼——谢枭的书房,就在那里。此刻,那扇窗里的灯光,定然还亮着,谢枭定然正坐在那张黑檀木书桌后,捻着雪茄,等着看他走投无路、露出马脚的模样。
老黄的死,汤药的试探,图纸的逼迫……谢枭一步一步,环环相扣,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既然是死局,那就只能以险破局。
时砚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那光芒在昏暗的石屋里,亮得惊人。他转身走到桌前,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泛黄的宣纸,又拿出一支炭笔。宣纸是他从古墓回来时,特意向枭巢的库房讨来的,炭笔则是他贴身携带的旧物,笔杆早已被磨得光滑。
他没有急着下笔,而是闭上眼,脑海里飞速闪过古墓外围的每一处细节——刻满星轨纹路的石门,石碑上“星轨引路,毒蕊藏踪”的古字,噬魂蕊绽放时那如血的艳红,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留下的碎石纹路,那纹路扭曲怪异,与星图戒指上的图案截然不同,带着一股陌生的邪气。
他要画一张图纸,一张半真半假的图纸。
真的部分,要详尽到足以让谢枭相信他的诚意,要将古墓外围的机关陷阱一一标注,要让谢枭觉得,他确实是尽心尽力在为枭巢办事;假的部分,却要藏着足以扭转乾坤的锋芒,要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甚至,能将第三方势力的祸水,引到谢枭的头上。
炭笔落在宣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时砚的手腕稳得惊人,仿佛不受半分情绪的影响,笔尖游走间,繁复的星轨纹路,暗藏的流沙陷阱,噬魂蕊的生长区域,一一在宣纸上浮现,线条流畅,标注精准,一看便知是下过苦功的。
他故意放缓了下笔的速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抬手擦了擦汗,目光落在图纸的右下角,那里,是他破局的关键。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碎石的纹路拓印下来,纹路的每一个转折,每一处凸起,都描摹得分毫不差,然后在旁边,用炭笔写下一行小字:第三方势力标记,疑为核心机关钥匙。
这是他从那个黑影留下的碎石上拓印下来的纹路,也是他布下的一枚险棋。谢枭多疑,只要看到这块碎石的标记,必定会将注意力转移到第三方势力的身上,甚至会认为,时砚已经和第三方势力有了接触,手里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到那时,谢枭非但不会杀他,反而会倚重他,会让他去对付第三方势力,会将他当成一枚制衡的棋子。
夜色渐深,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时砚终于放下了炭笔。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一张半真半假的古墓核心机关图纸,静静铺在桌面上,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泛着淡淡的墨香,墨香里,却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博弈气息。
时砚看着图纸,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他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用一根红绳系好,红绳的颜色,与系着星图戒指的那根,一模一样。他又摸了摸脖颈处的星图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明。
他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清晨微凉的空气,然后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两道暗卫看到他出来,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像两把出鞘的利刃,直直射向他,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峥砚先生,你要去哪里?”其中一名暗卫开口,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一丝温度。
时砚举起手里的图纸,纸卷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黄,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去谢六哥的书房,交图纸。”
暗卫的目光落在图纸上,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阻拦,只是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脚步声沉稳,像擂在人心上的鼓点。
阳光刺破晨雾,洒在枭巢的花岗岩墙壁上,金色的光芒,却照不进这座牢笼的黑暗。
时砚走在晨光里,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下的青石板,冰凉刺骨。他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单薄,却又带着一股不肯弯折的韧劲。
他知道,这张图纸,是他的生死状。
成,则能在枭巢里站稳脚跟,甚至能借机传递消息给陆峥;败,则会万劫不复,化作乱葬岗上的一抔黄土,连名字都留不下。
走到主楼书房的门口,时砚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远处的密林,那里,是陆峥所在的方向。晨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草木的清香。
陆峥,我在赌。
赌我能活着,等到你破网而来的那天。
赌我们能再次坐在梧桐巷的石桌前,研墨写字,分吃一块桂花糕。
他抬手,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
三声轻响,不急不缓,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门内,传来谢枭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进来。”
时砚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场新的较量,再次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