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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荒村尸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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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袖扣被放在证物袋里,在祠堂斑驳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朵雕刻精致的梅花,花瓣边缘锐利得像是淬了冰,和沈墨下毒案纸条上的印痕分毫不差。
时砚盯着袖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洮河砚,眼底泛起深深的寒意。“从沈墨的毒砚,到周明远的红绸索命,再到现在的青石坳阴婚案,这个人一直在背后推手。”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怕惊扰了祠堂里的亡魂,“沈墨的执念,岩龙的疯狂,甚至陈默查到的黄金秘闻,恐怕都被他利用了。”
陆峥的脸色凝重如铁,他想起沈墨落网时的样子,想起岩龙在青崖山血潭边的嘶吼,那些看似孤立的案件,此刻竟被一枚小小的袖扣串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黄金?还是……”
“是复仇。”时砚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棺材里陈默的凤冠霞帔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凶手要把现场布置成阴婚的样子?为什么偏偏选在青石坳?”
陆峥一怔。
“因为这不是简单的模仿,是复刻。”时砚蹲下身,指着棺材上刻着的“阴婚不散,血债血偿”八个字,“这字体,和日记最后一页的血手印旁的字迹,有几分相似。陈默在死前,应该见过凶手,甚至……和凶手有过交谈。”
法医的二次尸检报告恰在此时送了过来,打破了祠堂里的沉寂。“陆队,有新发现!”法医的声音带着急促,“陈默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少量的木屑和朱砂粉,和棺材上的刻痕材质一致。而且,她的手腕上,除了勒痕,还有一道极浅的刀伤,像是……自卫时留下的。”
“自卫?”陆峥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陈默在死前,和凶手搏斗过?”
“是。”法医点头,“刀伤不深,但足以说明,她不是毫无反抗地被杀死的。另外,那七个古董商的尸体,我们也有了新发现——他们的口袋里,都藏着一张同样的地图,标注着青石坳祠堂的位置,还有一个被圈起来的符号,像是……藏宝图。”
藏宝图!
时砚立刻接过法医递来的地图,展开一看,泛黄的草纸上,用炭笔勾勒着青石坳的地形,祠堂的位置被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红圈下方,是一个扭曲的符号,像蛇,又像龙。
“这个符号,我见过。”时砚的目光骤然锐利,“在沈墨的那方毒砚上,砚台的底部,就刻着这个符号。”
陆峥的心猛地一沉。沈墨、古董商、陈默、黄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符号,还有那个戴着梅花袖扣的人。
“立刻回市局,查这个符号的来历!”陆峥沉声下令,“另外,再查陆敬山的生平,我要知道他当年查张家案的所有细节,包括他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
警车驶出青石坳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深山里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着车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窗外低语。
时砚靠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捏着那张藏宝图,指尖反复划过那个神秘的符号。他总觉得,这个符号他在哪里见过,不是在沈墨的砚台上,而是在更久远的地方——像是爷爷留下的锁谱里,又像是某本落满灰尘的古籍里。
“你说,太爷爷当年查到了什么?”陆峥忽然开口,方向盘在他手里转了个弯,车灯划破浓重的夜色,“他为什么要把档案的最后几页撕掉?”
“或许不是撕掉,是被人拿走了。”时砚的声音很轻,“那个戴着梅花袖扣的人,说不定和你太爷爷,还有林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回到市局时,已是深夜。档案室里灯火通明,几名警员正埋头翻着堆积如山的旧档案,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敬山的档案被找了出来,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他从警生涯的点点滴滴。关于民国二十三年的张家大火案,档案里的记录和白天同事说的一样,只写了火灾的经过,林深的口供,却对黄金只字未提。
档案的最后几页,果然是缺失的,纸页的边缘留着参差不齐的撕裂痕迹,像是被人强行扯走的。
“这里,有个名字!”一名警员忽然惊呼,指着档案里的一页,“陆探长当年的助手,叫张砚臣!”
张砚臣。
时砚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这个名字,是爷爷的名字!
他的爷爷,张砚臣,年轻时竟然是陆敬山的助手,还参与过张家大火案的调查!
时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快步走到档案前,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名字。档案里关于张砚臣的记录很少,只有寥寥数语:“助手张砚臣,负责现场勘验,后因病离职。”
因病离职?
时砚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小听奶奶说,爷爷年轻时在警局做事,后来因为一桩案子,受了刺激,才辞了职,回家开了钟表行,从此再也不提当年的事。
原来,那桩案子,就是青石坳的张家大火案!
“你爷爷……”陆峥也愣住了,转头看向时砚,眼底满是震惊,“他当年,到底查到了什么?”
时砚没有回答,他的脑海里,闪过爷爷临终前的样子。老人躺在病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锁住……锁住那个秘密……黄金……梅花……”
当时他以为爷爷是胡言乱语,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的是近百年的秘密。
锁住秘密,黄金,梅花……
梅花!
时砚猛地抬头,看向证物袋里的梅花袖扣,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我知道了!”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戴着梅花袖扣的人,是冲着爷爷来的!是冲着当年的秘密来的!”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警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陆队!查到了!那个符号的来历!是民国年间,老城一个秘密组织的标志,这个组织叫梅花会,专门倒卖古董和黄金,当年张家的那批黄金,就是被梅花会盯上的!”
梅花会!
陆峥和时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骇。
原来,当年张家娶阴婚是假,转移黄金是真。而梅花会为了夺取黄金,暗中策划了一切——他们先是挑唆张家强抢林晚秋,逼死了她,又借着林深的复仇之心,纵火烧了张家大宅,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黄金。
而陆敬山和张砚臣,当年显然查到了梅花会的线索,甚至可能找到了黄金的下落。所以,梅花会才会拿走档案的最后几页,还逼迫张砚臣离职,守口如瓶。
“沈墨的父亲,沈砚,当年也是锁匠,和我爷爷是同门。”时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墨的毒砚,古董商的藏宝图,陈默的日记……都是梅花会的人布下的局!他们想利用这些人,找到当年被陆敬山和张砚臣藏起来的黄金!”
陆峥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近百年的恩怨,跨越了三代人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现在,黄金在哪里?”陆峥沉声问道。
时砚的目光,落在了档案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上。照片上,年轻的陆敬山和张砚臣并肩站在青石坳的祠堂前,两人的身后,是那口刻着缠枝莲纹的楠木棺材。
而张砚臣的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钥匙的形状,和爷爷临终前攥着的那把,一模一样。
时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黄金,就在青石坳。”
“就在那口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