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思》风寻饮月

32、荒村尸语（五）

　　天刚蒙蒙亮，市局的院子里就停满了警车，陆峥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站在白板前，指尖重重敲在“梅花会”三个字上。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梅花会的核心目标就是青石坳张家的那批黄金。”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目光扫过面前的警员，“当年陆敬山和张砚臣联手藏起黄金，还留下了特制锁具和钥匙，这两样东西，就是打开黄金的关键。”

　　白板上，照片、档案、符号被红笔连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沈墨的毒砚到周明远的红绸，从陈默的日记到七具古董商的尸体，每一个节点，都指向那个潜藏了近百年的秘密组织。

　　“陆队，守着青石坳的兄弟传来消息，祠堂周围没发现可疑人员，但昨晚后半夜，枯井方向有异动。”一名警员快步上前，递上一份勘验报告，“井口的青石板被人挪动过，上面留了新的划痕。”

　　陆峥的眼神骤然一凛。

　　枯井，正是捞出陈默日记的地方。梅花会的人果然没走，他们还在盯着青石坳，盯着那口藏着黄金的楠木棺材。

　　“备车，立刻去青石坳。”陆峥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声音冷得像冰，“这次，一定要把梅花会的人揪出来。”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针刚指向六点。按照往常的作息，时砚该醒了，或许烧也退了些。陆峥掏出手机，想拨个电话问问情况，指尖悬在屏幕上，却又顿住了。

　　算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苏姨会照看好他的。

　　陆峥收起手机，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没注意到，自己放在桌角的一份关于梅花会成员的秘密档案，被风吹得翻起了一页。

　　与此同时，时记钟表行的里屋，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头的青石板上。

　　时砚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了不少，只是浑身还有些乏力，喉咙干得发疼。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攥在手心的那张纸——上面画着爷爷留下的钥匙形状，还有梅花会的符号。

　　窗外传来苏婉扫地的声音，清脆的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时砚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床头，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纸。

　　陆峥肯定已经去了青石坳。

　　他太清楚陆峥的性子，一旦盯上线索，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可梅花会的人狡猾得很，他们布了这么多年的局，绝不会轻易现身。陆峥只知道黄金在棺材里，却不知道，那把锁的开锁方式，藏在爷爷的锁谱里，更不知道，梅花会的人，早就盯上了他——盯上了陆敬山的后人。

　　时砚的心跳骤然加快。

　　不行，他不能待在这里。

　　他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脚刚落地，就一阵发软。他扶着墙，慢慢走到外间，看到苏婉放在桌上的姜汤，端起来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时砚，你怎么起来了？”苏婉端着刚蒸好的馒头走进来，看到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他，“烧还没退干净，快躺回去！”

　　“苏姨，我没事。”时砚勉强笑了笑，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我得去一趟青石坳，陆峥那边有危险。”

　　“这怎么行！”苏婉急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你病成这样，去了也是添乱！陆队那么能干，肯定能处理好！”

　　“不一样的。”时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些事，只有我知道。”

　　他挣开苏婉的手，快步走到柜台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正是爷爷留下的锁谱。他又拿起放在锁谱旁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苏姨，帮我个忙。”时砚回头看向苏婉，眼底满是恳切，“别告诉陆峥我来过，等我回来。”

　　不等苏婉回答，他已经推开门，快步走进了晨雾里。

　　老城区的巷口，晨雾还未散尽，带着桂花的甜香。时砚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青石坳的地址，靠在后座上，翻开了那本锁谱。

　　锁谱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复杂的锁芯结构图，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缠枝莲纹，左三右四，以血为引，方得开。

　　以血为引。

　　时砚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默的指甲缝里会有朱砂粉和木屑，为什么那些围棺的尸体额头会钉着桃木钉。梅花会的人，早就知道开锁的秘密，他们杀了陈默和七个古董商，就是想用人血，打开那把锁。

　　出租车在山路上颠簸，晨雾越来越浓，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片山林。时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他必须在陆峥落入陷阱之前，赶到青石坳。

　　而此时的青石坳祠堂，陆峥正站在那口楠木棺材前，眉头紧锁。

　　棺材上的缠枝莲纹，和锁谱上的图案分毫不差。可无论他怎么转动棺材的四角，都找不到开锁的痕迹。

　　“陆队，不对劲。”一名警员忽然低声道，“祠堂的门，是开着的。”

　　陆峥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原本紧闭的祠堂大门，竟被人推开了一条缝。晨雾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门缝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枚梅花袖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陆警官，我们终于见面了。”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划过木头，“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

　　陆峥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不知道的是，时砚正顶着未退的高烧，在晨雾里，拼命朝着祠堂的方向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