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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荒村尸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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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化不开的浓墨,裹着青石坳的山林,连阳光都只能勉强挤出几缕,落在祠堂的瓦檐上,碎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陆峥的指尖绷紧,警棍握在掌心,目光死死锁住门缝外的男人。对方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身形挺拔,脸上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淬着和梅花袖扣一样的冷光。
“你是谁?”陆峥的声音沉得像山涧的冰,“梅花会的人?”
男人轻笑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竟带着几分诡异的韵律。“陆警官果然聪明。”他抬手,指尖摩挲着袖扣上的梅花纹路,“我叫梅砚,梅花会现任的会长。”
梅砚。
陆峥的眉头狠狠一拧。这个名字,和时砚的“砚”字一模一样,绝非巧合。
“你和沈砚是什么关系?”陆峥追问,他想起沈墨的父亲,那个和时砚爷爷同门的锁匠。
梅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沈砚?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惜,他太懦弱,宁愿守着那点可怜的手艺,也不肯认祖归宗,更不肯交出当年的秘密。”
陆峥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如此。沈墨的毒砚,从一开始就是梅砚布下的局。他利用沈墨的执念,利用沈砚和张砚臣的同门情谊,一步步接近那个藏着黄金的秘密。
“当年张家的黄金,是你们梅花会抢的?”陆峥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林晚秋的死,张家的大火,都是你们的手笔?”
“是,也不是。”梅砚走到楠木棺材旁,指尖轻轻拂过棺身上的缠枝莲纹,眼神狂热,“张家为富不仁,早就该败。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可惜,陆敬山和张砚臣坏了我们的好事,竟然把黄金藏了起来,还毁掉了我们大半个组织。”
他的目光转向陆峥,带着刺骨的寒意:“陆警官,你太爷爷欠我们的,你父亲没能还,那就该你来还。”
“胡说八道!”陆峥厉声喝道,“太爷爷是秉公执法,你们梅花会倒卖文物,草菅人命,本就天理难容!”
“天理?”梅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在黄金面前,天理算什么?”
他抬手,拍了拍巴掌。
祠堂外,立刻冲进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匕首,将陆峥和几名警员团团围住。
“陆队!”警员们脸色一变,纷纷掏出配枪,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梅砚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语气轻慢:“陆警官,别挣扎了。你们的人,早就被我的人解决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
陆峥的心脏一沉。他想起守在村口的警员,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想要什么?”陆峥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问道。
“很简单。”梅砚指了指楠木棺材,“打开它,交出黄金。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不会帮你。”陆峥的态度坚决,“那批黄金,是国家的。”
“国家?”梅砚冷笑,“等我拿到黄金,就能重振梅花会,到时候,整个老城,甚至整个省,都会是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注意到陆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眼神骤然变得明亮。
梅砚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
只见祠堂的后门被人推开,时砚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还渗着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时砚!”陆峥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又带着担忧,“你怎么来了?你的病还没好!”
时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梅砚身上,又落在那枚梅花袖扣上,眼底满是冰冷的恨意。
“张砚臣的孙子。”梅砚眯起眼睛,打量着时砚,“果然和你爷爷一样,命贱,骨头却硬。”
“我爷爷说过,锁匠的本分,是锁住恶,不是释放恶。”时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他一步步走进祠堂,手里的锁谱被攥得发白,“梅花会的恶,该被锁起来了。”
“就凭你?”梅砚嗤笑一声,挥了挥手,“把他抓起来!”
两个黑衣人立刻朝着时砚扑了过去。
时砚的身体还很虚弱,却丝毫没有退缩。他侧身躲过一人的攻击,手里的钥匙猛地挥出,精准地刺中另一人的手腕。黑衣人吃痛,手里的匕首哐当落地。
陆峥见状,立刻抓住机会,一脚踹翻身前的黑衣人,警棍挥舞,和其他人缠斗在一起。
祠堂里顿时乱作一团。匕首的寒光,警棍的闷响,还有梅砚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荒村的寂静。
时砚避开混乱的人群,快步走到楠木棺材旁。他看着棺身上的缠枝莲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锁谱,深吸一口气。
“左三右四,以血为引。”时砚喃喃自语,他咬破指尖,鲜血渗出,滴落在棺身的纹路里。
紧接着,他将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进棺身侧面一个隐秘的凹槽里,按照锁谱上的记载,左转三圈,右转四圈。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棺材里传来。
梅砚听到声音,脸色大变,顾不上和陆峥缠斗,疯了一样朝着棺材扑过来:“住手!不准打开!”
陆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时砚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他伸手,缓缓推开了棺材盖。
晨光透过祠堂的窗棂,洒进棺材里。
里面没有黄金,只有一堆泛黄的账本和几封书信,还有一块刻着梅花会标志的铜牌。
账本上,详细记录着梅花会近百年来倒卖文物、草菅人命的罪证。书信,则是当年陆敬山和张砚臣的通信,记录着他们如何查到梅花会的罪证,如何将这些罪证藏在棺材里,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公之于众。
而那批所谓的黄金,根本就不存在。
张家当年确实有一批财富,但不是黄金,而是一批珍贵的古籍和字画。陆敬山和张砚臣早就将这些文物,交给了当时的文物保护机构。
梅砚趴在地上,看着棺材里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这不可能……”梅砚喃喃自语,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猛地爬起来,状若疯癫地扑向棺材,“我的黄金!我的黄金呢?”
陆峥上前一步,将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声音冰冷:“梅砚,你涉嫌组织、领导□□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倒卖文物罪,现在,我正式逮捕你。”
梅砚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又看着棺材里的账本,终于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嘶吼。
那些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武器,束手就擒。
祠堂里的混乱,终于平息。
晨雾彻底散去,阳光洒满了整个祠堂。
时砚靠在棺材旁,浑身脱力,脸色苍白。陆峥快步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的额头,依旧带着低烧的温度。
“你怎么这么傻?”陆峥的声音里带着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病成这样,还跑过来干什么?”
时砚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我们是搭档,不是吗?”
陆峥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时砚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嗯,我们是搭档。”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棺材里的账本,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历史。
而青石坳的风,终于吹散了近百年的阴霾,带着山林的清香,缓缓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