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远大》hylinone871

7、第 7 章

　　第七章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父亲说得对。管他是朱一龙版本的吴邪，还是其他什么版本，那都是密宗搞出来的“产品”，和自己这个有父母家人、有爱人、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吴邪，本质上没有关系。爷爷给那孩子改名“遐”，是保护，也是界定。

　　道理都懂，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驱散的阴霾。

　　他忍不住又想起叶家的事。解雨臣那边隐约传来的消息，叶家愿意接受叶藏、叶凡，甚至那个棘手的“野人”叶仁，却明确拒绝了一个代号“叶修”、性别特征特殊的双性实验体。据说是叶家内部经过激烈争论，最终认为那个孩子的存在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数”和“伦理困境”，风险太高。

　　那么，吴家接收这三个孩子，特别是那个“吴遐”，难道就没有风险吗？
　　“吴邪”这个代号背后，究竟牵扯着密宗怎样的实验目的？那个孩子，会不会也像叶修一样，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对自己，对未出世的孩子，产生影响？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尤其在孕期激素的影响下，变得更加难以摆脱。

　　“好了，别多想了。”吴一穷温声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家里的事，有你爷爷，有二叔三叔，还有张起灵呢。天塌不下来。”

　　吴三省也凑过来，咧嘴笑道：“就是！大侄子，放宽心！等那仨小子来了，你要是看着心烦，三叔我就带他们去下边盘口干活，保证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没空瞎想！”

　　吴二白瞪了吴三省一眼：“你别添乱。孩子怎么安置，还得从长计议。”

　　吴老狗听着儿子们的对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风浪，深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也没有毫无代价的庇护。密宗将这三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吴邪”送到吴家，绝不仅仅是“托付”那么简单。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因果和算计。

　　但无论如何，孩子既然送来了，吴家就得接下。这是承诺，也是责任。至于未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先给这些无根浮萍一样的孩子，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抬头，望向庭院上方被屋檐切割出的四方天空。阳光正好，紫藤花香淡淡飘散。一派宁静祥和。

　　但老狗知道，这宁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息。来自昆仑的密宗，散落的实验体，各方势力的博弈，还有那些孩子身上未知的潜能与隐患……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终将波及到这片看似平静的湖畔宅院，波及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收回目光，看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孙子，心中暗叹。

　　远大前程啊……对那群孩子而言，是未知的迷雾。对吴家，对叶家，对每一个被卷入其中的家族和个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充满变数的征程？

　　只希望，在这纷乱的尘世涟漪中，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平安抵岸。

　　院子外，隐隐传来黑眼镜和王胖子插科打诨的声音，以及几声熟悉的犬吠。张起灵他们回来了。

　　吴邪也听到了声音，他撑着沙发床坐直了一些，望向月亮门的方向，眼神里交织着依赖、期待，以及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忧虑。

　　生活仍在继续，带着所有的明暗交织，奔向那个谁也看不真切的未来。

　　星历8890年4月末，追龙星区九号救援舰终于结束了它的航行，缓缓泊入梅城星港的次级民用泊位。这座建立在灰河三角洲冲积平原上的城市，从太空俯瞰，犹如一片浸在湿漉漉雾气里的、由钢铁、玻璃和旧式砖石建筑拼贴而成的巨大苔藓。

　　对于舰上那十五个孩子来说，这段旅程的终点，并非团聚的开始，而是分别的序曲。

　　分别来得比想象中更安静，也更仓促。

　　没有盛大的告别仪式，甚至没有太多解释。在抵达前的最后几天，林薇副官和另一位社工模样的女士分别找孩子们做了简短的谈话，核对基本信息，告知初步去向。孩子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沉默接受，有人忐忑追问，有人暗自松了口气，也有人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当救援舰的气密舱门最终在梅城略带腥味的潮湿空气中打开时，等待在外的，并非他们幻想中的、面目模糊的“接收者”大军。

　　只有居一龙。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立领制服，独自一人站在接驳通道的出口处，身姿挺拔，面容平静，仿佛亘古不变的礁石。他身边没有那个叫“小白菜”的娃娃，只有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

　　孩子们在舰员的引导下，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依次走下舷梯。梅城午后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港口特有的机油、河水、还有远处城市飘来的复杂气味，让在恒温舰舱里待久了的孩子们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居一龙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稚嫩的脸。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却仿佛已将每个人的状态尽收眼底。

　　“吴旭东，吴邪，出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被点到名的两个孩子身体都是一僵。吴旭东看了一眼身旁的麦禾，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迈步向前。吴邪——那个被同伴们私下认为“天真吴邪”的男孩，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但还是跟着走了出来。

　　“跟我来。”居一龙对两人说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他甚至没有看其他孩子一眼，便转身朝港口内某个专用通道走去。吴旭东和吴邪对视一眼，默默跟上。吴旭东回头，对麦禾做了个“别担心”的口型。麦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三个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拐角。

　　剩下的孩子们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林薇副官走上前，手里拿着名单：“叶藏，叶凡，叶仁……出列。”

　　叶藏挺了挺胸，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叶凡和野人走了出来。他们也被一位早已等候在一旁、穿着叶家标志性服饰的中年男子沉默地带走了。

　　接着是阮应。

　　“阮应。”林薇念出这个名字。

　　阮应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绿色连帽衫的帽子被他拉得很低。他知道，自己要去一位叫阮星竹的女士的地方，那里有至少两个女孩……以后会有一个“哥哥”保护她们。
　　哥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低着头走出队伍，被一位笑容温婉、气质娴静的年轻女子接走。女子蹲下身，平视着阮应，柔声道：“是阮应吧？我是阿元，星竹阿姨让我来接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的声音很温暖，但阮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抬头。

　　周玉白被一位戴着金丝眼镜、举止斯文的中年男士带走，那人自称是周市长的秘书。上官云峰则被一位穿着研究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女学者领走，女学者简单介绍了自己是上官婉儿教授的研究助理。

　　一个接一个，名字被念出，孩子被带走。过程迅速、有序，甚至有些冷漠。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只有简单的确认和沉默的跟随。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五个孩子：麦禾、江心白、肖依然、沈放、余一鸿。然后，是两个襁褓中的婴儿。

　　林薇副官看了看名单，又看了看剩下的孩子，最后对那位同来的社工点了点头。社工走上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试图显得亲切的笑容：“麦禾、江心白、肖依然、沈放、余一鸿，还有……”她看了一眼那两个小婴儿，似乎有些不确定该如何称呼，“这两位小同学，你们一共七位，将前往梅城综合孤儿院。赵一凯院长正在外面等候大家。跟我来吧。”

　　七个人。原本说的五个，加上两个无处可去的，几乎是新生儿的孩童。

　　五个被“留下”给梅城的孩子互相看了看，眼神复杂。没有过多言语，他们沉默地跟在了社工身后，走出了港口大厅。

　　梅城的天是灰蒙蒙的，云层低垂，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港口外停着一辆半旧的中型悬浮客车，车身上印着“梅城社会福利院”的字样。车旁，站着一位身材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是赵一凯院长。

　　他背挺得笔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看着五个孩子依次走出来。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麦禾（沉稳但带着伤痕）、江心白（眼神机警）、肖依然（眉宇间透着不安与警觉）、沈放（表情木然）、余一鸿（眼神飘忽），最后落在那两个襁褓身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恢复成一种平静的、带着淡淡疲惫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