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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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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然而,当巨犬转过一个弯,迎面撞见另一拨遛狗的人时,它那威风凛凛的气势瞬间垮塌。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鸣,然后四肢一软,“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趴伏在地,巨大的脑袋埋进前爪里,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瑟瑟发抖。
“啧!”黑眼镜不爽地咂了下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怂成一团的巨犬,“夜魇啊夜魇,你好歹是密宗专门培养出来的‘NIGHTMARE’,血统里掺了不知道多少异界魔兽的料,平时吓唬个把百年老粽子都不带喘气的,怎么见到他老吴家的人就这副德行?跪得也太利索了吧!”
被他称为“夜魇”的巨犬毫无反应,依旧趴着装死,只有耳朵尖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对面走来的人,正是张起灵。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运动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眼神平静无波。他左手牵着一只步伐沉稳、目光锐利、虽然年纪已大但威势不减的退役黑背军犬(曾是军犬基地的狗王),右手则牵着一只毛茸茸的、兴奋地东张西望的棕色小泰迪——这是吴邪怀孕后不知从哪个宠物救助站带回来的,以前是只被遗弃的宠物犬,如今被养得油光水滑。
那只叫“小北京”的京巴狗,迈着标志性的内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它主人王胖子脚边。王胖子穿着一身宽松的太极服,手里盘着俩核桃,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见夜魇的怂样,乐了:“嘿!我说什么来着?黑爷,我就说你这狗不行吧?看看,看看!空有个大块头,见到真佛就现原形。你再瞅瞅我家小北京,站得稳稳当当,倍儿有范儿!我打赌,花儿爷怀里抱着的那只西施,肯定也比你这‘噩梦’强!”
黑眼镜嗤笑一声,推了推墨镜:“你说笑话呢?花儿那只‘琉璃’,他成天当心肝宝贝似的搂着,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揣怀里,啥时候舍得让它下地自己走过三步以上?那叫名贵观赏犬,得有观赏犬的待遇!花儿爷又不差钱,一天一美容那是不现实,一周一次SPA加专业造型那是起码的,跟你这满街溜达的京巴能一样吗?”
王胖子不服:“怎么着?我家小北京祖上也是宫廷里出来的,正儿八经的贵族血统!现在这叫……接地气!融入人民群众!对吧,小哥?”他转头寻求张起灵的认同。
张起灵没接他这个话茬,目光从趴着的夜魇身上移开,望向湖面远处逐渐散开的雾气,声音平淡地抛出一个问题:“叶家那边,怎么样了?”
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哟,老张,你还操心叶家呢?就叶神那身家,他那弟弟叶秋也不是省油的灯,多叶藏和叶凡两张嘴算啥?别说俩,再来十个八个这样的孩子,叶家也养得起!说不定还能组个少年篮球队呢!”他打着哈哈,试图把话题带过去。
黑眼镜却听出了张起灵话里的未尽之意,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哑巴张,你其实是想问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双性的叶修的事儿吧?还有,我听说,吴家最近是不是也‘添丁进口’了?来了个据说以后能分化成Alpha的……吴邪?”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连趴着的夜魇都似乎感应到什么,耳朵竖得更直了些。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王胖子和黑眼镜都听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意味:“那个孩子现在叫吴遐。闻名遐迩的遐。”
“改名了?”黑眼镜挑眉,“吴老狗亲自改的?这倒有意思。是觉得‘邪’字不吉利,还是想跟密宗弄出来的其他‘吴邪’划清界限?”
“都有吧。”王胖子接过话头,叹了口气,“天真……不是,吴邪那小子,刚查出来怀孕的时候,情绪就不太稳。突然又冒出个密宗实验版的‘吴邪’要送过来,心里能不犯嘀咕吗?老爷子也是快刀斩乱麻,直接给改了名,算是定个调子——吴家的吴邪就一个,别的都是外人。”
张起灵没对改名的事发表看法,只是继续问:“叶家接受了三个孩子?”
黑眼镜点头:“消息是这么传的。除了叶藏和叶凡,应该还有那个……”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实验方向比较原始、代号‘野人’的那个。叶家好像给他起了个名叫‘叶仁’?仁慈的仁。倒是挺会起。”
王胖子掰着手指头数:“麦禾,阮应,肖子韩,周玉白,薛自牧,江心白……还有谁来着?哦对,那个‘野人’!我就说嘛,叶家心善,这种最难安置的也收了。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刚说吴家收了个吴邪,那吴旭东呢?也是吴家收了吧?还有之前就在梅城孤儿院的吴凡?好家伙,吴家这是一口气收了仨姓吴的密宗实验体?”
“嗯。”张起灵简短应道,目光重新落回平静的湖面。阳光穿透薄雾,在水面洒下细碎的金鳞。但他的眼神深处,却仿佛倒映着更复杂、更幽暗的波澜。密宗的实验从未停止,那些带着代号和……疑似实验后有“瑕疵”的孩子被像种子一样撒向各处。吴家、叶家、阮家、上官家、周家……这些或显赫或隐秘的家族,被卷入这场无声的“遗产”分配中,未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他不由得想起家中那个因为怀孕而变得敏感多思的伴侣。吴邪……不,他是否能真的放下对“吴邪”这个身份背后所牵连的一切的担忧?
***
与此同时,西湖边另一处更为幽静、带着老派中式园林风格的宅院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这里是吴老狗晚年清修的地方,不算特别奢华,但一草一木都透着时光浸润的温润与雅致。然而此刻,躺在院子回廊下那张舒适沙发床上的年轻人,却眉头微蹙,脸色有些苍白,手不自觉地搭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
吴邪——现在已经怀孕了——看着廊檐下垂下的紫藤花穗,眼神有些放空。
狗五爷,也就是吴老狗,刚把一只患了关节炎的老军犬安顿到院子里特意搭建的、铺着软垫的单独犬舍里,还仔细给老狗的水碗里加了点营养剂。做完这些,他才拄着拐杖,慢慢踱回回廊下,看着自己心神不宁的孙子。
“怎么怀了身子,还不在自己家好好待着,净往我这老头子这儿跑?”吴老狗的声音苍老,但中气还算足,带着长辈特有的、看似责备实则关切的语气,“张起灵那小子呢?没陪着你?”
吴邪把手从眼睛上拿开,露出一双因为孕初期反应和心事重重而略显疲惫的眼睛。“他遛狗去了。胖子跟着。”他低声说,顿了顿,才切入正题,“爷爷……其实,不用给那孩子改名字的。”
他说的是那个即将被送来吴家、据说是密宗“吴邪”系列实验体之一的男孩。按照安排,这个孩子会和吴旭东、以及早先就在梅城孤儿院的吴凡一起,被吴家接收。
吴老狗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你说吴遐?改了就是改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改了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叶家不得不接受的那个……身体结构特殊的孩子要好。”他显然指的是叶家接收的第三个孩子,那个被内部称为“叶仁”、但实验方向极其特殊的,像野人一样的孩子。
这时,脚步声传来,吴三省、吴二白和吴一穷兄弟三人前后脚进了院子。吴三省嗓门大,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大侄子,你又瞎琢磨什么呢?老爷子说得对,名字改了,就是咱吴家的人了!密宗弄出来的那些‘吴邪’,天知道有多少个?但进了吴家的门,就得按吴家的规矩来!”
吴二白性格更沉稳些,他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话却是对着吴三省说的:“老三,你都不知道侄子真正担心什么。改名只是第一步。密宗的实验不会因为一两个孩子的安置就停止。今天送来了这个‘吴遐’,明天就可能还有别的‘吴邪’冒出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的问题。”
吴一穷,吴遐的父亲,性格温和,他看着儿子眉宇间的郁色,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吴遐的头发:“别想太深了,儿子。不管密宗弄出来多少个‘吴邪’,那都是外面的事。只有你,是我和你妈的儿子,是咱们老吴家正儿八经的孙子。那个孩子来了,我们会好好待他,给他一个家,但他永远替代不了你。明白吗?”
父亲温和的话语和掌心熟悉的温度,让吴邪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来的吴邪也能再改名字,但……他们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