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综视世界当区长》阿勋生

2、谈判桌与暗流

　　大风厂那间简陋的会议室里，弥漫着烟草、汗味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焦虑。长条会议桌一侧，挤满了以郑西坡为首的十几名工人代表，他们面色黝黑，眼神里交织着期盼、怀疑和尚未散尽的愤怒。另一侧，彭星河居中而坐，左边是匆匆赶来的区□□办主任老周、住建局局长孙德才，右边是财政局局长钱进和人社局副局长。林峰坐在彭星河侧后方，飞快地记录着。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彭区长，场面话咱们就不说了。”郑西坡率先开口，声音沙哑但清晰，“我们工人要的不多，就三条：第一，山水集团承诺的拆迁补偿款，必须按白纸黑字的协议，一分不少，立刻到位！第二，安置房不能是画饼，我们要看到具体的选址、户型图和建设时间表！第三，厂子没了，我们这些老工人、还有子弟的就业问题，区里得管！”

　　他每说一条，身后的工人们就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彭星河。

　　住建局局长孙德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开口：“郑老，补偿款的事，区里一直在督促山水集团，但他们那边资金周转……”

　　“资金周转？”一个脾气火爆的中年工人猛地拍桌子，“他们赵老板开豪车住别墅，没钱给我们发补偿？骗鬼呢！我看就是官商勾结，想拖着把我们拖垮！”

　　“注意你的言辞！”□□办主任老周板起脸。

　　彭星河抬手，制止了即将升腾的火药味。他没有看孙德才，而是直视着郑西坡和那位拍桌子的工人：“老哥怎么称呼？”

　　“王、王大力。”工人没想到区长会直接问他，气势稍缓。

　　“王师傅，”彭星河语气平和，“你说的情况，可能存在。但今天，我们坐在这里，不是来互相指责，是来解决问题的。孙局长说的资金周转，可能是实情，也可能只是借口。但无论哪种，区政府的责任，就是确保协议得到执行，确保大家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干部：“我现在明确几点：第一，补偿款问题，由区财政局钱局长牵头，成立专项督导组，三天内，必须约谈山水集团财务负责人，拿到明确的付款计划表。如果山水集团拒不履行或恶意拖延，区政府将依法启动程序，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并考虑将其列入失信企业名单。”

　　钱进局长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是，区长！”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区长如此干脆，直接给出了时限和具体措施。

　　“第二，”彭星河继续，语气不容置疑，“安置房问题。孙局长，我记得光明新城三期规划里，有预留的保障房地块？”

　　孙德才连忙翻找文件：“是，是有，但那是市里统筹的……”

　　“先拿出来用。”彭星河打断他，“光明新城三期配套的保障房项目，优先满足大风厂拆迁户的需求。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初步的选址方案和户型图草案。建设时间表，一周内必须拿出来，向社会公示。”

　　“这……这需要市里批复，而且资金……”孙德才面露难色。

　　“资金我来想办法，市里我去协调。”彭星河一句话堵了回去，“群众的安居问题，优先级高于一切。如果因为程序问题耽误了，我亲自去市委做检讨。”

　　郑西坡的眼神微微一动。这位彭区长，说话做事，和以前那些打太极的领导，似乎不太一样。

　　“第三，就业问题。”彭星河看向人社局副局长，“两个方向。一是区里即将启动的老旧工业园区升级改造项目，需要大量有经验的产业工人，优先招聘大风厂的下岗职工，进行技能培训后上岗。二是鼓励自主创业，区里可以协调小额担保贷款，提供创业指导。具体方案，人社局三天内拿出细则。”

　　一条条，清晰具体，有责任部门，有时限。没有空话套话，全是干货。会议室里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工人们脸上的愤怒被专注的倾听取代，干部们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位彭区长，是动真格的。

　　【系统提示：成功稳定工人代表情绪，初步建立信任。任务‘化解光明区首个危机’完成度：30%。获得临时增益：‘说服力小幅提升’。】

　　彭星河心中稍定，但知道这还不够。山水集团绝不会轻易就范，李达康要的是立刻平息事态，而暗处的侯亮平……他必须再加一把火，同时为自己争取更多筹码。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但是，郑老，王师傅，各位工友，我也要强调一点。维权，必须合法合规。今天堵路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我可以理解大家的急迫心情，但这种方式不可取，也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他看向林峰。林峰会意，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两名区公安局的干警带着一个缩头缩脑、穿着与工人们明显不同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彭星河指着那个年轻人，“刚才在人群中，煽动大家冲击警戒线，叫嚣着要砸车烧东西。经初步调查，他根本不是大风厂的职工，而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是受雇于某家拆迁公司，专门来搅混水，激化矛盾的。”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工人们又惊又怒。

　　郑西坡脸色铁青，猛地看向那个年轻人：“你……你是谁派来的？！”

　　那年轻人吓得直哆嗦，眼神躲闪。

　　彭星河没有逼问，而是对郑西坡说：“郑老，您看，如果我们真的冲突起来，打了人，砸了车，甚至伤了警察，那会是什么后果？有理也变没理了！到时候，谁最高兴？是拖欠你们补偿款的人！他们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到无法收拾，这样他们就有借口继续拖，甚至把责任推到你们‘暴力抗法’头上！”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不少工人后背冒出了冷汗。王大力更是后怕地搓着手。

　　“这个人，交给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彭星河对干警示意，然后再次看向工人们，“所以，请大家相信，区政府是站在大家这一边的。但解决问题，需要的是理智、是证据、是法律，而不是冲动和暴力。今天大家先回去，把各自的诉求、家庭困难，详细登记下来。我彭星河在这里立个军令状：一周之内，关于补偿款和安置房的初步解决方案，一定会公示给大家。如果做不到，你们再来区政府找我，我敞开大门接待！”

　　软硬兼施，有理有据，既给出了切实承诺，又点破了潜在风险，还揪出了捣乱者以示决心。郑西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站了起来：“彭区长，你这话，实在。我们工人，要的就是个实在！今天，我们信你！大家先回去，等区里的消息！”

　　工人们虽然仍有疑虑，但在郑西坡的带领下，开始陆续起身。堵在厂区门口的人群，在区里干部和郑西坡等人的劝说下，也开始慢慢散去。

　　彭星河站在办公楼门口，看着人群散去，远处警戒的警察也悄然撤走一部分，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后背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叮！成功化解群体性事件，避免冲突升级。任务‘化解光明区首个危机’完成度：60%。奖励：技能点×1。请选择加点方向：政务处理、危机洞察、人际沟通。】

　　‘危机洞察。’彭星河在心中默念。在这个世界，对危险的预感比什么都重要。

　　【加点成功。危机洞察（初级）提升至（中级）。对潜在危险的感知和预判能力增强。】

　　“区长，李书记办公室电话。”林峰拿着手机，快步走来，低声道，“问现场情况。”

　　彭星河接过电话：“李书记，我是彭星河。大风厂聚集的工人已经劝离，道路恢复畅通。我们正在现场与工人代表协商具体解决方案，初步达成了三点共识……”

　　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处理过程和承诺，没有夸大，也没有回避困难。

　　电话那头，李达康沉默了几秒，语气听不出喜怒：“嗯。处理得还算及时。但是彭星河，我要的不是暂时平息，是彻底解决！补偿款、安置房、就业，你承诺了一周，我就给你一周。一周后，如果还有工人到市里、到省里上访，我拿你是问！”

　　“是，李书记。我一定妥善解决。”彭星河沉声应道。

　　挂了电话，彭星河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对李达康而言，稳定压倒一切，结果说明一切。他这一周的表现，将决定李达康对他这个区长的基本判断。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州市检察院反贪局临时办公点内，侯亮平正听着手下处长陆亦可的汇报。

　　“侯局，光明区那边，大风厂的事件暂时平息了。带头的工人已经散去。”陆亦可干练地汇报，“另外，我们收到一些关于光明区前任区长丁义珍的补充材料，其中涉及几笔可疑资金往来，经手人模糊指向现任区长彭星河身边的工作人员，但证据链还不完整。”

　　侯亮平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京州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他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关于彭星河的资料——平庸，守成，乏善可陈。但今天大风厂事件的处理，快、准、稳，甚至有点……过于漂亮了。这不像资料里那个彭星河。

　　“彭星河……”侯亮平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鹰，“他今天在现场，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根据我们外围观察人员的报告，”陆亦可翻看记录，“他直接与工人代表对话，态度强硬但给出了具体承诺，还当场揪出了一个混在工人里煽动闹事的社会闲散人员，初步审讯，那人承认是收了钱去捣乱的。”

　　“哦？”侯亮平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玩味，“雷厉风行，恩威并施……这倒是有点意思。看来我们的彭区长，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亦可，重点查一下彭星河上任这一年多，尤其是丁义珍出逃前后，他的经济往来、社会关系，还有……他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

　　“是！”陆亦可领命，又迟疑了一下，“侯局，钟主任那边……是不是打个招呼？”她指的是侯亮平的妻子，在省纪委工作的钟小艾。

　　侯亮平脸色微微一沉，摆了摆手：“工作上的事，按程序办。抓紧去查。”

　　“明白。”

　　陆亦可离开后，侯亮平独自站在办公室里。不知为何，他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彭星河今天的表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而他知道，在这汉东的深水之下，暗流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汹涌得多。这个彭星河，究竟是无意中被卷进来的棋子，还是……另有所图的棋手？

　　他拿起笔，在彭星河的名字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光明区，区长办公室。
　　彭星河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复盘着今天的一切。
　　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
　　【宿主：彭星河】
　　【职位：汉东省京州市光明区区长】
　　【技能：危机预知（初级）、危机洞察（中级）】
　　【物品：模糊的线索（指向赵瑞龙）】
　　【当前任务：化解光明区首个危机（完成度60%，限时剩余71小时）】
　　【备注：技能点已使用。】
　　大风厂事件只是暂时压了下去，山水集团、赵瑞龙才是症结所在。那个“模糊的线索”……他心念一动，尝试在脑海中查看。
　　【物品：模糊的线索（指向赵瑞龙）】
　　【信息碎片：丁义珍出逃前一周，曾与一名叫“杜伯仲”的港商在京州国际酒店秘密会面。杜伯仲名下离岸公司，与山水集团有频繁资金往来。会面内容未知，但次日，丁义珍违规审批了光明区一块临湖商业用地给山水集团。】
　　杜伯仲？港商？临湖商业用地？
　　彭星河眼神一凝。他立刻打开电脑，调阅区里的土地审批档案。很快，他找到了那份文件——《关于光明区月牙湖东侧B-07地块商业开发项目的批复》，批复日期正是丁义珍出逃前五天，用地单位：山水集团汉东分公司。
　　月牙湖……那是光明区仅存的几片生态水域之一，周边规划一直是生态保护为主。丁义珍竟然违规批了商业开发？
　　这或许，不仅仅是简单的权钱交易。赵瑞龙要这块地做什么？杜伯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这和丁义珍的出逃，又有什么关联？
　　彭星河感到自己似乎摸到了一条隐藏的线头。而这条线，很可能牵动着汉东省某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林峰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奇怪：“区长，有一位女士想见您，她说她姓钟，是省纪委的。”
　　钟？
　　彭星河心中猛地一跳。省纪委……姓钟……
　　“请她进来。”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坐直了身体。
　　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简约但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容貌清丽，但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严肃和锐气。
　　“彭区长，你好。我是省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副主任，钟小艾。”她伸出手，声音清脆，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彭星河。
　　彭星河起身，与她握手。她的手微凉，力道适中。
　　“钟主任，你好。请坐。”彭星河示意林峰倒茶，心中念头飞转。省纪委的人，还是副主任，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突然到访，绝不会是闲聊。
　　钟小艾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彭区长，今天大风厂事件处理得不错，及时避免了事态升级。”
　　“分内之事。”彭星河谨慎回应。
　　“不过，”钟小艾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光明区月牙湖B-07地块的审批情况。我们接到一些反映，涉及前任区长丁义珍同志在该地块审批过程中可能存在违规操作。你是现任区长，希望能配合我们了解一些情况。”
　　月牙湖地块！
　　彭星河心脏猛地一缩。省纪委也盯上这块地了？是常规调查，还是……侯亮平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将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钟小艾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她丈夫侯亮平的授意？
　　他面上不动声色，脑中【危机洞察（中级）】技能却微微发热，提示着某种潜在的风险。
　　“钟主任，这块地的审批，是在我上任之前。相关档案，区里都有留存，我可以立刻让人调取过来，全力配合纪委的调查。”彭星河语气诚恳，“我也希望能尽快查清问题，消除影响。”
　　钟小艾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配合态度还算满意。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彭星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另外，彭区长，我个人还有一个问题。今天你在现场，当场指认并控制了一个煽动闹事者。你的反应很快，判断也很准。是事先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尖锐。是在试探他信息的来源，还是怀疑他与某些势力有牵连？
　　彭星河迎上钟小艾探究的目光，坦然道：“谈不上线索。只是现场观察，那个人衣着、神态、喊话的内容和时机，都和真正的工人有区别。我以前在基层街道办工作过，处理过类似的□□，算是有点经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钟小艾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彭区长年轻有为，经验丰富。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更多交流工作的机会。”她站起身，准备告辞。
　　彭星河也起身相送：“随时欢迎钟主任指导工作。”
　　走到门口，钟小艾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彭星河一眼，语气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彭区长对京州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彭星河心中微动，略一沉吟，答道：“京州底子好，但产业转型压力大。或许，打破一些旧的坛坛罐罐，引入新的活水，才能走得更远。”
　　钟小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送走钟小艾，彭星河关上门，靠在门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省纪委钟小艾，侯亮平的妻子。她突然来访，询问月牙湖地块，最后那个问题更是意味深长。
　　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更复杂的信号？
　　大风厂的危机看似暂缓，但更深的暗流，已经悄然涌动。赵瑞龙的山水集团，违规的月牙湖地块，神秘的港商杜伯仲，出逃的丁义珍，还有刚刚离开的钟小艾，以及她背后那位锐利如刀的反贪局长丈夫……
　　彭星河走回办公桌，看着电脑屏幕上月牙湖地块的卫星图。湖面如镜，倒映着城市的灯火，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漩涡。
　　【系统提示：触发隐藏线索‘月牙湖迷雾’。任务‘化解光明区首个危机’衍生新目标：查明月牙湖地块违规审批背后的真相。任务难度提升，完成后奖励将额外提升。】
　　他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个区长，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当。
　　而此刻，在京州另一处豪华会所内。
　　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端着红酒的男人，正听着手下的汇报。他面容略显阴柔，眼神里带着玩世不恭的倨傲，正是赵瑞龙。
　　“赵总，大风厂那边，被那个新来的彭区长压下去了。咱们安排的人，也被揪出来了。”手下低声说。
　　赵瑞龙晃着酒杯，嗤笑一声：“彭星河？那个软蛋区长？倒是小看他了。杜伯仲那边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杜先生说港岛那边都安排好了，让您放心。就是……月牙湖那块地，省纪委好像有人注意到了。”
　　赵瑞龙眼神一冷：“纪委？侯亮平的手伸得可真长。不过，一块地而已，手续‘齐全’，他能查出什么？给我盯紧那个彭星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想做事，还是……不知死活。”
　　他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汉东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