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综视世界当区长》阿勋生

3、暗流与火光

　　送走钟小艾后，彭星河办公室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那位省纪委副主任带来的无形压力。他坐回椅子，没有开灯，任由窗外京州的夜色将自己笼罩。电脑屏幕上，月牙湖B-07地块的卫星图幽蓝一片，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系统提示：隐藏线索‘月牙湖迷雾’已激活。关联人物：丁义珍（已出逃）、杜伯仲（港商）、赵瑞龙（山水集团）。关联事件：大风厂拆迁、违规土地审批。建议调查方向：杜伯仲离岸公司资金流向、B-07地块原始规划及变更记录。】

　　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但彭星河知道，仅凭系统提示和一条模糊线索，远不足以撬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他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更需要能在汉东这潭深水里站稳脚跟的支点。

　　大风厂工人的一周之约，是悬在头顶的第一把剑。李达康要结果，侯亮平在暗处观察，赵瑞龙绝不会坐视补偿款轻易付出。他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

　　“林峰。”彭星河按下内部通话键。

　　秘书林峰很快进来：“区长。”

　　“两件事。”彭星河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第一，以区政府办公室名义，正式发函给山水集团汉东分公司，要求其法人代表或授权总经理，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就大风厂拆迁补偿款支付计划、安置房建设配合事宜进行说明。措辞要正式，引用相关合同条款和政府督办文件编号。”

　　“第二，”他顿了顿，“你私下找信得过、嘴严的人，去一趟市城建档案馆和区规划分局档案室，调阅月牙湖周边，特别是B-07地块过去五年的所有规划文本、图纸、会议纪要、变更审批单。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以……准备老旧工业园区升级改造背景调研的名义。所有复印件，直接交给我。”

　　林峰眼神一凛，立刻点头：“明白，区长。我马上去办。”

　　彭星河补充道：“另外，让财政局钱局长那边，督导组明天一早就去山水集团，不用等他们来区政府。现场查账，重点是涉及大风厂项目的资金往来和监管账户情况。”

　　“是！”

　　林峰离开后，彭星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三步棋，明面上是给大风厂工人交代，实则是敲山震虎，逼赵瑞龙做出反应，同时为自己探查月牙湖真相争取时间和材料。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区长在赵瑞龙甚至李达康眼里，分量未必有多重。他需要借力，更需要制造“势”。

　　他想起了钟小艾最后那个问题，以及自己关于“打破坛坛罐罐”的回答。那或许是一个微妙的信号？省纪委，或者说侯亮平，对京州、对光明区存在的“坛坛罐罐”并非一无所知。他们需要的，可能就是一个契机，或者一个……能够搅动水面的人。

　　自己，会不会被他们当作那把“刀”？

　　彭星河摇摇头，驱散这个略显被动的想法。他更愿意成为执棋者，而非棋子。但眼下，他必须充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包括可能存在的、来自上层的关注。

　　一夜无话，只有案头堆积的文件和脑海中不断推演的各种可能。

　　次日清晨，彭星河提前来到办公室。钱进局长的电话先打了进来，语气有些急促：“区长，山水集团那边……赵瑞龙没露面，来的是他们一个副总，姓高。态度很客气，但一说到资金，就推说集团总部审批流程长，香港那边资金调度需要时间，给不出具体时间表。我们要求查看大风厂项目专项账户，他们以商业机密为由，只提供了部分流水，关键几笔大额支出的去向很模糊。”

　　彭星河并不意外：“知道了。把他们的说辞和提供的材料整理好，特别是资金流向模糊的部分，形成书面报告。另外，查一下这个高副总和丁义珍有没有公开的往来记录。”

　　刚放下电话，林峰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区长，山水集团回复了。来的不是赵瑞龙，是他们的法律顾问和一个项目经理，说赵总在外地考察。关于约谈，他们表示会派代表来，但时间要另行协商。这是回复函。”

　　彭星河接过扫了一眼，官方辞令，软中带硬。他冷笑一声：“架子不小。那就再发函，明确告知，如果明天上午九点前，山水集团无法提供由赵瑞龙本人或持有正式授权文件的代表前来协商，区政府将依据合同和《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启动对山水集团的违约调查程序，并考虑暂停其在光明区的一切在建项目审批和后续土地出让资格。”

　　林峰倒吸一口凉气：“区长，这……会不会太强硬了？山水集团在光明区的项目不少，尤其是光明峰项目……”

　　“照我说的发。”彭星河打断他，“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策。他们拖得起，大风厂的工人拖不起，区里的稳定拖不起。”他需要让赵瑞龙感觉到痛，至少是麻烦。

　　“还有，月牙湖的资料……”林峰压低声音，递上另一个薄薄的文件夹，“规划分局那边的档案……B-07地块的部分核心卷宗，包括最初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和专家论证会记录，显示‘暂时封存，调阅需经市规划局主要领导批准’。我们的人没拿到。”

　　彭星河眼神一凝。封存？市规划局主要领导？丁义珍当年能违规批下这块地，市里难道没人点头？或者说，有人帮他抹去了关键痕迹？

　　“知道了。”他接过文件夹，“你先去发函。”

　　林峰离开后，彭星河打开文件夹。里面是能拿到的一些边缘材料：地块红线图、早期的概念性规划（显示为生态绿地）、以及几次常规的土地管理会议纪要。真正关键的，关于这块地为何能从生态绿地变更为商业开发用地，变更依据是什么，专家论证是否合规，这些材料都缺失了。

　　“杜伯仲……”彭星河默念这个名字。这个神秘的港商，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吗？他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直接通过官方渠道调查一个境外商人，尤其是可能牵涉敏感案件的，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他区区一个区长，权限也有限。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调查受阻。触发临时任务‘寻找突破口’。任务要求：在72小时内，获取关于月牙湖B-07地块违规审批的关键性证据线索。任务奖励：技能点×1，特殊物品×1。失败惩罚：危机洞察技能等级下降。】

　　系统的提示如期而至，带着紧迫感。72小时，三天。

　　彭星河沉思片刻，拿起手机，翻找通讯录。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陈岩石。原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退休多年，但德高望重，在政法系统乃至全省都有深远影响。更重要的是，陈老性格刚直，嫉恶如仇，而且……他当年主持调查过一批涉及土地腐败的案件，虽然很多不了了之，但他手里或许有些旧账，有些人脉。

　　彭星河与陈岩石并无深交，只在几次老干部座谈会上见过。但此刻，他或许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彭星河斟酌着措辞，编写了一条短信：“陈老您好，冒昧打扰。我是光明区彭星河。近日处理大风厂事宜，遇到一些复杂情况，可能涉及历史遗留问题，心中有些困惑，不知能否向您请教？盼复。”

　　短信发出，石沉大海。彭星河也不急，他知道陈老的脾气，需要时间。

　　下午，彭星河主持召开了光明区老旧工业园区升级改造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会上，他重点强调了吸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渠道和政策衔接，要求人社局、工信局和各街道办联动，尽快拿出大风厂下岗工人的技能培训和岗位对接方案。这是他承诺的第三条，必须落到实处。

　　会议结束时，天色已晚。彭星河回到办公室，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明早八点，人民公园晨练角，太极剑。”

　　没有署名，但彭星河心脏猛地一跳。是陈老！

　　他立刻回复：“收到，谢谢陈老。”

　　几乎同时，林峰敲门进来，脸色比上午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慌乱：“区长，刚接到区公安分局和消防支队报告……大风厂……大风厂起火了！”

　　“什么？！”彭星河霍然起身，“情况怎么样？人员伤亡呢？”

　　“火势很大，主要集中在厂区东南角的旧仓库和部分车间！现场很混乱，工人和先期赶到维持秩序的民警、消防员发生了推搡，有工人受伤，也有民警受伤！消防车被堵在厂区外围，进展缓慢！带头护厂的工人代表郑西坡和王大力现在联系不上，据说……据说火是护厂工人不小心引起的，但具体原因还在查！”林峰语速极快。

　　彭星河脑子“嗡”的一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群体性事件刚刚平息，就突发火灾，还有人员受伤！这绝不是意外！

　　【危机洞察（中级）】技能剧烈预警，刺痛着他的神经。他仿佛能看到暗处有人冷笑的面孔。

　　“备车！立刻去现场！”彭星河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边走边下令，“通知所有在家区领导，立刻赶往大风厂！启动突发事件应急预案！让卫生局协调医院，开通绿色通道，全力救治伤员！让宣传部密切关注舆情，任何消息未经核实不得发布！还有，立刻向市委、市政府值班室报告！”

　　他快步下楼，坐进车里，才对林峰沉声道：“给李达康书记的秘书打电话，直接汇报情况。另外……”他压低声音，“想办法，查清楚最先到达现场的除了我们的人，还有谁。特别是，有没有山水集团或者……其他方面的人。”

　　车子疾驰向大风厂方向，远处夜空已被火光映红。彭星河看着那红光，脸色冰冷。这把火，烧掉的可能不仅仅是厂房，更是他刚刚争取到的一点缓冲时间，和本就脆弱的平衡。

　　赵瑞龙，这就是你的回应吗？够狠，够毒！

　　但你想烧垮的，究竟是大风厂，还是我彭星河刚点燃的那点火星？

　　彭星河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开始。火光之后，必然是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