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密语》一沓雪花

3、第 3 章

　　此时，一双黑眸正睨着她。
　　许晓长得漂亮，爸爸是学校的教授，爷爷更是考古界泰斗级人物，她早已习惯被人围观注视。
　　可黑衣少年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或许因为他是失踪人员家属，唉，这该死的愧疚感。
　　许晓把桌上的冰啤酒递给少年，弯唇道：“天气热，小心中暑。”
　　她态度很真诚，但男孩没有接，而是说：“刚死了爷，还能笑出来。”
　　许晓收回手，将那瓶啤酒喝得精光，然后挑挑眉：“不然呢？哭得昏天黑地，还是干脆不活了？”
　　男孩愣怔片刻后，笑着摇摇头：“不愧是许晓啊，闻名不如见面。”
　　“既然你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了，你是？”
　　“霍岩。”男孩伸出手，可许晓警觉道：“调查队里的人没有这个姓。”
　　霍岩的脸上蒙了一层捉弄的意味：“跟妈妈姓，不行吗？”
　　“不管你是谁的家属，请回吧，有消息通知你。”许晓作势要走，因为和邱队长约见的时间快到了。
　　霍岩拦住她的去路，摇摇手机：“没联系方式，怎么通知？”
　　他说话的时候惯常没有笑容，看上去冷冰冰的，但盯着许晓的目光带着些许痞气，给人一种没事找事的欠劲儿。
　　许晓懒得跟他掰扯，打开手机：“扫码进群，备注家人姓名。”
　　扫完码，霍岩还挡着路，许晓急了：“你到底想干嘛？”
　　霍岩朝上努努嘴：“去我房间。”
　　“有病，”许晓气恼地推开他。
　　“别误会，我是想让你看……”霍岩的话还没说完，门外进来一个人，膀大腰圆，黑壮黑壮，遮住一大片光。
　　许晓正要凶霍岩，却被刚进门的人惊住了，小声嘟囔道：“暴躁叔不是在楼上醒酒吗？”
　　大厅里的四五个人都注意到风风火火进来的暴躁叔，同样惊奇不已。
　　十五分钟前，暴躁叔喝成烂泥，被民宿老板背到楼上，此时此刻竟活蹦乱跳从外面进来，还闻不到一丁点酒味。
　　进屋的暴躁叔扔下行李，骂骂咧咧道：“机场出来打了个黑车，把我弄晕后扔进树林，还好行李没丢，手机也在，就是害老子来晚了。咦，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房间里是诡异的宁静，没人回答他，全都目光不错地看着他。估计大家心里都在嘀咕。
　　许晓也迷惑了，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时，暴躁叔发现了许晓，眼睛瞪大如铜铃：“呦，臭丫头在这里，你娘害老子被拘，老子跟你没完。”
　　言毕，他恶狠狠地朝许晓走来，许晓的内心慌乱，面上却稳得一批：“叔啊，警察在楼上，你要跟我没完，他们就给你没完。不信你问老板。”
　　民宿老板配合地点点头：“查大案，来了好几个呢。”
　　“警、警察在啊，”暴躁叔声音低了低：“侄子丢了，我来问问不犯法吧。”
　　“强迫问话，犯法。”许晓认真地解释。
　　暴躁叔忌惮警察，在离许晓一米远的地方停住：“我不急，你慢慢说，”随即，示意老板拿一瓶白酒，拧开盖子三两口喝完了。
　　他喝酒的动作与楼上的暴躁叔一模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为确认此人是自己以前见过的暴躁叔，许晓诱导他说出了伤害妈妈的时间、地点和受伤部位，细节都能对上。
　　这些信息非常私密，一般人不知道。
　　许晓基本能确定面前的暴躁叔是原汁原味的，那楼上的是谁？
　　他来此地的目的肯定与爷爷有关，莫非能找到救爸爸的线索？
　　许晓决定尽快上楼看看。
　　她让大嫂们招呼暴躁叔，给他讲讲情况，大嫂们拉着暴躁叔又是劝慰，又是加微信。
　　暴躁叔被围住了，许晓快步跑上楼。
　　跟她一起上楼的还有霍岩和民宿老板。
　　“霍岩，还有事吗？”许晓明知故问，言外之意让他别跟来。
　　霍岩眼皮微抬，摆出一副欠揍样：“回房间。”
　　许晓撇撇嘴，没再理他，径直朝暴躁叔休息的屋子走去。
　　站在房门口能听见里面如雷的鼾声，说明暴躁叔还在。
　　许晓和民宿老板对视一眼，民宿老板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还是那张黑脸，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人。
　　近距离观察，此人和楼下的暴躁叔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双胞胎还有差异，可他们完全没有。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这不符合常识。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嘈杂的声音：“臭丫头，老头回来就死了，我侄子肯定也没了，我要你和那个臭婆娘偿命……”
　　许晓不怕暴躁哥发疯，却担心两个暴躁哥面对面。
　　她火速关门，却迟了一步，外面的暴躁哥已经踹开门。
　　门大力地反弹，许晓躲闪不急条件反射用胳膊挡，可门并没有打在她胳膊上，而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托住了。
　　是霍岩。
　　顾不上问他怎么提前进屋的，许晓去拦暴躁哥，却被霍岩捷足先登。
　　经过她身边时，霍岩快速说了句：“别让他看到床上的人！”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许晓立马跑向床边，用被子蒙住了床上人的头和大半个身子。
　　门口的暴躁哥在气头上，横冲直撞，民宿老板和霍岩两人合力才勉强将他堵在门外。
　　“关门！”霍岩腾不出手，偏头喊了一声。许晓依言照做，就在门将关未关时，躺在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坐起身吼道：“吵死了！”
　　这一声怒骂吸引了门口的暴躁哥，他朝声源处看去。许晓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暴躁哥互殴的场景。
　　千钧一发之际，霍岩一个肘击，门口的暴躁哥翻个白眼，晃晃悠悠倒下了。
　　霍岩拜托民宿老板：“麻烦你带他下楼，房间里这个我来处理，今天的事不要对外说。”并且示意许晓也下楼。
　　许晓摇摇头：“这人应该冲爷爷的遗言来的，或许知道爸爸失踪的线索。”
　　“好吧，随你，这东西很凶，吓哭了我不哄。”
　　许晓内心腹诽，本姑娘还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就算哭了，也用不着你来哄。
　　民宿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安静地带暴躁哥走了。
　　霍岩关上房门，让许晓站在他后面，对她的唯一要求是：一切听他指挥。
　　咦，这人臭屁得很。顺从是不可能顺从的，许晓决定做一只安静的鸡，认真观察，灵活决策。
　　霍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套马的绳圈，绳索连着一截可伸缩的钢管，他胳膊一轮就套住了床上暴躁哥的脖颈。
　　暴躁哥想跑跑不掉，因为有一截钢管存在，无法靠近霍岩，愤怒令他的眼珠成了红色，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像电影里演的僵尸。
　　他想扯掉绳套，指甲将脖颈挠得皮开肉绽，奇怪的是并没有流血，而是渗出一种透明液体。
　　许晓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人啊。
　　“别费力气了，你的同类没有从我手里跑掉的先例，”霍岩拉紧绳索，暴躁哥舌头外伸，翻了白眼，裸露的皮肤变成半透明，那模样似乎快死了。
　　暴躁哥意识到霍岩不好惹，跪下求饶才获得喘息的机会。
　　“不想死就安静点，问什么答什么，懂吗？”
　　“懂懂懂，”暴躁哥蹲在地上犹如一只硕大的鹌鹑。
　　“问吧。”霍岩示意许晓。
　　许晓直奔主题：“你来此地，是因为爷爷吧，他生前发生了什么？你见过和爷爷一起的人吗？”
　　暴躁哥诡异一笑：“老头的儿子戴着眼镜，鼻梁有颗痣，你和他长的很像。”
　　“对对，我爸在哪里？”许晓激动不已。两年多来，第一次有人见过爸爸。
　　“他们有十几个人，都在……”暴躁哥说道。
　　“什么？”许晓朝他走去，却被霍岩拉住：“离他远点，他们很危险，也很狡猾。”
　　想到可能有诈，但许晓顾不上那么多，找到爸爸和其他失踪人员对她太重要了。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许晓急迫地问道。
　　“先放了我，”暴躁哥指指绳套：“等我安全了，一定告诉你家人的下落，甚至我能亲自带你去找爹。”
　　许晓看向霍岩，霍岩冷声道：“不可能。”
　　“不放我走，我就什么都不说，”暴躁哥坚信许晓会放了他。
　　这下难办了，许晓思忖片刻，对霍岩说：“弄死他吧。”
　　“？”霍岩。
　　“？”暴躁叔懵了，“你不想找爹了？”
　　“当然要找，只要知道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
　　暴躁叔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想跑，却被霍岩收紧绳套勒住。
　　绳套越来越紧，他剧烈抖动的身体软下来，慢慢变成了透明色，胸腔里肉眼可见的心脏不跳了。
　　接着他的身体急剧收缩，缩成原先的一般大小，蜷缩在一起宛如木乃伊。
　　许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一时想不起。
　　“收工，”霍岩捡回绳套，冲许晓调笑道：“快吓傻了吧？第一次见都这样，别不好意思哭。”
　　“嘁，”许晓装作漫不经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木乃伊，“本姑娘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哭字怎么念。”
　　话音刚落，变成木乃伊的暴躁叔一跃而起，展开利爪径直扑向身边的许晓。
　　情急之下，许晓朝旁边侧身躲避，等她翻身起来，霍岩已经挡在她身前。
　　暴躁叔忌惮霍岩的绳索，越过他跑了。门窗紧闭，他无处可去，就用背贴着房顶，四肢扭曲向后，像长了吸盘一样扒着墙皮。
　　“臭丫头，算你运气好，要不是有这小子在，你跑不掉了。”
　　“别废话，我爸在哪里？说了今天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哈哈哈，你杀了这小子，我才有生路，只要你弄死他，我在今晚日落前，让你父女团圆。”
　　“这么说我爸还活着，而且离这里不太远，行了，霍岩杀了他吧！”许晓冷冷地说。
　　暴躁叔意识到被耍了，气得发抖：“你个臭丫头，敢骗我，看我不弄死你。”
　　“你没机会了，”霍岩摸出一把短刀，甩手扎进暴躁叔的心窝。
　　暴躁叔的四肢松动，掉落到床上，口唇流出透明液体。
　　他的身体缩得更小更干巴，霍岩从背包拿出一个防水袋，将变成干尸的暴躁叔装进去，然后塞进了背包。
　　“这东西，是什么？”许晓问道，“你要怎么处理他？”
　　霍岩答道：“去我房间，告诉你。”
　　“嘁，爱说不说，”许晓嘟嘴要走，刚走两步就感觉头晕目眩，紧接着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