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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香扰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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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处传来一阵丝竹声,悠扬的笛声混着琵琶声飘过来,盖过了这边的骚动。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走来,笑着说道:“长公主请各位公子小姐入宴,花开得正好,正等着各位赏玩呢。”
许迎雪狠狠瞪了钟年年一眼,又剜了林初月一下,才不甘心地转身,踩着裙摆快步离开。
路过路松身边时,还不忘用帕子挡着嘴,小声说了句:“路公子,有些人啊,护着丫鬟都护到失了身份,你可别再招惹了。”
路松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钟年年一眼,才摇着折扇跟上人群。
钟年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些,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贴在衣料上有些发凉。
她忽然明白,这趟赏花宴,恐怕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顺利。
京城里的权贵盘根错节,山匪背后若真牵扯出大人物,仅凭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想要从这虎狼环伺的场合里找到线索,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郑家村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钟年年咬牙稳住心神。
不管有多难,她都不能退缩。
……
庭院中早已摆好宴席,红木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琥珀色的酒液在银杯中泛着光泽,旁边的小碟里盛着蜜饯和糕点,甜香扑鼻。
长公主端坐在主位上,身着绛紫色的宫装,头戴凤钗,神色温和。
见众人进来,她抬手示意:“各位不必拘谨,今日赏花为主,大家随意些好。”
钟年年站在林初月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间。
这种皇家宴会,闹事的人应该会有所收敛。
可她没料到,有些人的寻衅竟如此锲而不舍
许迎雪端着酒杯走到林初月面前,脸上带着假笑,眼角眉梢却藏着几分不甘与算计,走到林初月面前,微微欠身:“林小姐,方才是我失了分寸,这杯酒我敬你,就当赔罪了。” 说着,便将酒杯递到林初月鼻尖前,姿态带着几分刻意的逼迫。
杯中酒液晃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几乎要呛到林初月。
林初月脸上依旧漾着温婉的笑意,抬手举起手中的白玉茶杯。
“许小姐客气了。” 她声音清润,如月下流水,“今日是长公主设宴,意在赏花同乐,若是因饮酒误了仪态、失了颜面,反倒辜负了长公主的心意。不如你我以茶代酒,共贺今日相聚?”
话音未落,她便仰头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动作利落又不失优雅。
她眼底笑意未减,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
许迎雪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酒杯里的酒液还在晃荡,映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本想借着敬酒逼林初月难堪,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四两拨千斤,既驳了她的面子,又占尽了情理。
周围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只能强扯出一抹笑容,干笑道:“林小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完,便悻悻地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连思思坐在角落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酒杯的杯沿。
自从上次在茶楼被林初月怼得哑口无言,这几日她总算收敛了往日的骄横,学着先按捺性子观望。
方才见许迎雪主动上前寻衅,她心里还暗忖这姑娘总算有几分眼力见,本想看着林初月被敬酒逼得下不来台,没料到不仅没能难堪到对方,反倒让林初月借着以茶代酒的由头,再次占了情理的上风,连带着那个叫钟年年的丫鬟,都跟着沾了光般挺直了腰板。
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还想学别人挑拨生事。
“真是没用。” 连思思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还想学别人挑拨生事。
她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席间,恰好落在路松身上。
那男人正斜倚在椅背上,他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表弟,愈发肆无忌惮,一双桃花眼滴溜溜转着,落在不远处一位穿粉裙的世家小姐身上,语气轻佻得能拉出丝来:“苏小姐今日簪的这支珠花,倒是衬得肌肤胜雪,不知是哪家铺子的珍品?”
说话间,他还故意往前凑了凑,衣袖扫过桌面,带起一阵混着酒气的风,姿态放荡,全然不顾及场合与旁人的目光。
连思思看得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般登徒子模样,也配做长公主的亲戚,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她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
小插曲并未影响赏花宴的进程。
酒过三巡,宾客间的拘谨渐渐散去,席上渐渐有了热闹动静。
先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起身,抱着琵琶弹了曲《曲水流觞》,弦音清越,引得众人频频颔首。
紧接着,永宁侯府的公子朗吟了首即兴作的咏梅诗,博得满堂喝彩。
长公主笑着指了指案上那盏琉璃花灯,灯身雕着缠枝莲纹,烛火映得流光溢彩:“今日谁的才艺最得人心,这盏‘映华灯’便归谁。”
她话音刚落,席间又添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气息。
钟年年虽安静本分的站在一旁,心思却早已飘远,盘算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再近距离观察权贵们的衣饰。
忽然,她浑身一滞,那道目光太过直白,像带着尖儿似的,裹着几分不甘,又藏着些刻意的挑衅,直直看过来,让她想忽略都难。
钟年年抬眼望去,斜对面的席上,连思思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这边,还刻意扬起下巴。
钟年年这才想起,之前在茶楼,这位连家小姐非要跟自家小姐赌一场。
赌的便是今日赏花宴,谁能拔得头筹,赢走那彩头。
当时连思思说得决绝,竟是拿林家和连家的婚约做赌注,丝毫不给林初月拒绝的机会。
若是林初月输了,便要接受退婚,婚约就此作罢。
在侯府待得久了,钟年年耳濡目染,也渐渐摸清了些世家大族的处事门道。
林初月对那位连公子本就没半分男女之情,真要退婚,于她个人而言不算什么委屈,反倒是解脱。
可钟年年心里清楚,小姐肩上扛着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的婚事,而是整个镇安侯府的荣辱兴衰。
连家在京中是数得着的勋贵世家,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当初两家联姻,本就是冲着强强联手去的。
侯府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周旋、家族产业的周转,不少地方都得借重连家的人脉和势力。
今日若是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当众把这门婚事搅黄了,无异于断了侯府的一条臂膀,平白少了个强有力的靠山。
钟年年目光悄悄掠过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世家子弟。
她太明白这些人的脾性了,最是惯会踩高捧低、落井下石。
一旦侯府与连家撕破脸,不仅侯府的颜面会荡然无存,往后在京中立足都要难上几分。
更要紧的是,两位公子日后议亲,定会被人拿这件事说三道四,挑挑拣拣,平白受些闲言碎语的拖累,影响前程。
她看着林初月眉头微蹙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能想明白的,小姐岂会不知。
身在世家,哪有真正的随心所欲?
一桩婚事,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牵动着整个家族的利益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