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荣焉》酉时星

9、春日赴宴

　　日子一晃，天气渐渐转暖，枝头抽出新绿，侯府里也添了几分生机。
　　林知安和林知宁到了回国子监的日子。
　　临行那日清晨，侯府前厅站了不少人。
　　镇安侯穿着常服，面色严肃地拉着林知宁叮嘱：“进了国子监，可得收收你的性子，多听夫子的话，课业万万不能懈怠，多向你兄长学学沉稳。”
　　林知宁性子跳脱，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忍不住东张西望，嘴里含糊应着：“好啦好啦，儿子都明白！爹您就放心吧。”说着，他偷偷拉过一旁的林初月，压低声音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惹得林初月笑嗔着推了他一把。
　　忽然，林知宁像是瞥见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冲众人拱了拱手，一溜烟跑出了府门，身后跟着小厮。
　　镇安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林知安，语气放缓了些，细细叮嘱起学业和与人相处的分寸，事无巨细。
　　林知安一向沉稳，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应“是”。
　　等叮嘱完，镇安侯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林知安应声，转身往外走。
　　经过钟年年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抬眼看向她。那目光沉沉的，带着几分探究，又像是藏着什么深意，晦暗不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钟年年只当没看见，依旧垂着眼。
　　眼下，她满心思都在追查郑家村的真相上，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摩这位大公子的心思？
　　他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想猜，也没空猜。
　　倒是长公主的赏花宴临近，到时京中的达官显贵皆会前往，或许是个找线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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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花朝节，赏花宴如期而至。
　　燕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纷纷携礼前往长公主府。
　　钟年年安静的跟着林初月身后，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个人的衣饰。
　　她记得那块碎布头的触感，柔滑带光，不是寻常绸缎，只是目前看到的宾客衣饰纹样，无一符合。
　　慢慢来，不要急，钟年年宽慰自己。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府中花园里已是人声鼎沸。
　　穿着华服的公子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熏香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格外浓郁。
　　林初月美名在外，刚踏入花园，便有世家公子上前拜会。
　　“久仰林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来人是兵部侍郎家的长子路松，他身着宝翠绿色锦袍，手持折扇，脸上带着自以为潇洒的笑容。
　　“路公子谬赞，初月小家之见，自是不敢与路公子相比。” 林初月微微躬身，语气优雅得体，举止端庄，与林知安待人处事的风格如出一辙。
　　钟年年站在她身后，暗自心想，小姐和大公子才更像亲兄妹。
　　“哈哈，林小姐太过谦虚了。” 路松大笑一声，目光在林初月身上流连，带着几分轻佻，“不知林小姐可否赏脸，陪在下喝一杯？”
　　钟年年眉头一皱。
　　临行前，因感风寒不能同行的木槿特意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了许多：“小姐不能喝酒，不能受凉，不吃鱼肉……” 这些话，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只是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
　　林初月莞尔一笑，语气温和却坚定：“能得路公子相邀，自然是初月的荣幸。只是这寒冬腊月，酒水寒凉刺骨，若是贪杯伤了脾胃，反倒辜负了长公主设宴的心意，不如以茶代酒，路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林小姐这话就见外了。” 他语气轻佻，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酒逢知己千杯少，哪有惧寒的道理？既然小姐不肯赏脸，不如让身边的丫鬟代劳？瞧这小丫鬟生得清秀，想必酒量也不差，替主子喝杯酒，想来也心甘情愿。”
　　钟年年心中不喜，正要出声拒绝，却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路公子，林小姐跟连家可是有婚约的，贴身的丫鬟说不定也要被抬为通房，旁人觊觎不得哦！”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周遭的议论声都小了几分。
　　钟年年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嘴角勾着抹讥诮，眼神直勾勾盯着林初月，像只蓄势待发的孔雀，非要在人前压过对方一头。
　　路松闻言，眼中闪过丝玩味，手里折扇 “啪” 地合上，指尖在扇柄上轻轻敲着，发出清脆的 “嗒嗒” 声。
　　他目光在林初月和钟年年之间来回扫动，视线落在钟年年脸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像在掂量一件物品
　　“哦？竟有这事？那倒是我唐突了。不过林小姐的丫鬟生得清秀，若是真能抬为通房，也是她的福气。”
　　这话让钟年年只觉浑身发僵，林初月脸上的笑意更是淡了几分。
　　“许小姐说笑了，婚约之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至于我的丫鬟，她是我看重的人，并非任人随意议论的物件。”
　　许迎雪，户部侍郎家的嫡女，与连思思关系亲密，平日里没少帮着连思思挤兑林初月。
　　许迎雪却不肯罢休，上前一步，故意凑近林初月，身上的熏香混着庭院里的冷梅香飘过来，甜腻中带着尖锐的气息。
　　“看重？林小姐倒是心善，只是不知这丫鬟是否真如你所想那般安分。毕竟有些人啊，进了侯府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指不定哪天就想攀高枝呢。”
　　她说着，眼神斜睨向钟年年，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钟年年只觉一股气从心底往上涌，她抬头迎上许迎雪的目光，原本温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声音比往常更亮了些。
　　“许小姐这话就错了。奴婢能留在侯府，全靠小姐收留之恩，每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尽心伺候小姐，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倒是许小姐，如此对我家小姐，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许迎雪显然没料到一个丫鬟敢当众反驳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扬手就要朝钟年年脸上扇去。
　　钟年年早有防备，几乎在许迎雪抬手的瞬间，她便身子微侧，同时左手迅速抬起，轻轻扣住许迎雪的手腕 。
　　她力道控制得极好，既没让许迎雪挣脱，也没弄疼对方，只是稳稳地将那只带着玉镯的手定在半空。
　　“许小姐若是想动手，也该看看场合。这里是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不是许府，容不得小姐随意撒野。”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触到许迎雪温热的手腕时，许迎雪只觉一阵莫名的寒意，竟下意识缩回了手。
　　林初月适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遭人听清：“许小姐，今日是长公主设宴，意在赏花同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若是传出去，说许府的小姐在长公主府仗势欺人，怕是不好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