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开局，和三个拉拉困在异次元超市》沈悬

1、凌晨四点的方舟

　　问：世界末日来得毫无预兆是种什么体验？
　　林焰答：正在撸铁，器械区的落地窗炸了。玻璃渣混着血和某种内脏碎片糊了我一脸，而窗外那个啃人的玩意儿抬头看我时，嘴角还挂着半截领带。
　　苏静答：值完大夜班，开车路过便利店想买杯咖啡。车还没停稳，副驾窗户上就贴了一张腐烂的脸。它的眼珠挂在颧骨上，正直勾勾“看”着我。
　　秦知微答：赶deadline，在便利店蹭网改稿。咖啡机突然喷出黑红色液体，紧接着收银员小妹的尖叫卡在一半。我抬头，看见常来的那个快递员正趴在她脖子上“进餐”。
　　陆柒答：我就在收银台里。那个快递员冲进来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吓傻了，手指不小心按到了全店卷帘门的紧急关闭键。
　　——于是，凌晨四点十分，这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成了困住四个陌生女人的钢铁囚笼。

　　“F**k！”
　　林焰一棍子敲死了尸变的快递员，紧接着骂出声。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篮球背心下隆起的肌肉绷紧，她几乎是扑到玻璃门边，透过货架的缝隙往外看。
　　街道已经变了样。
　　路灯惨白的光晕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荡。不，那已经不是“走”了。关节扭曲，步伐拖沓，喉咙里滚动着非人的破风箱嘶吼。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公寓楼里跑出来，没几步就被三四个身影扑倒。撕扯声、咀嚼声、骨头碎裂的脆响混在一起，隔着厚重的玻璃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开什么玩笑？！”林焰的拳头狠狠砸在门框上。
　　“别看了。”一个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焰回头。说话的女人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里面是浅蓝色的手术刷手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耳朵上戴着医用蓝色口罩，露出一张苍白但极其镇定的眼睛。她正蹲在地上，用便利店急救包里的绷带迅速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一道划伤——不知道是刚才碎玻璃划的，还是别的什么。她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林焰不禁多看了一秒。
　　“医生？”林焰挑眉。
　　“曾经是。”苏静没抬头，手下动作又快又稳，“现在和你一样，是困在这里的倒霉蛋。”
　　“不止我们俩。”另一个声音从货架深处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知微抱着笔记本电脑，从方便面货架后面绕出来。她脸色比苏静还白，黑眼圈浓重，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正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画面——那是她通过便利店外墙的监控探头连上的实时影像。
　　“外面……至少三十个。不，五十个。还在增多。”她声音发干，“移动速度不快，但力量……你们看那个。”
　　画面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肚腩明显的身影，正用头反复撞击路边一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咚！咚！咚！”几下之后，钢化玻璃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这不符合常理……”苏静包扎好自己，站起身走到秦知微身后，眉头紧锁，“肌肉力量、痛觉丧失、攻击活物……像某种病毒导致的神经系统极端亢奋和异变。”
　　“丧尸。”秦知微吐出这两个字，指尖冰凉，“和电影里一模一样。”
　　“电影可没教我们怎么在便利店苟着活下去。”林焰走回来，目光扫过货架，开始评估哪些东西能当武器。“拖把杆、灭火器……F**k，连把菜刀都没有？！”
　　一直缩在收银台后面、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陆柒，这时才小声开口：“有……有把水果刀。在生鲜冷藏柜旁边。还有……后面仓库，有搬运货物用的钢管。”
　　三个女人同时看向她。
　　陆柒穿着便利店的绿色围裙，头发软软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看起来年纪最小，眼神躲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
　　“你在这里工作？”苏静问。
　　“实习理货，值……值夜班。”陆柒点头，声音细弱，“刚……刚好交班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没出这事，她现在应该下班了。真他妈“刚好”。林焰在心里骂了一句。
　　“后门呢？”苏静追问。
　　“锁着的。电子锁，断电就自动锁死。”陆柒顿了顿，指向天花板，“通风管道……通外面。但很窄，成年人可能钻不过去。”
　　“好消息是它们暂时进不来。坏消息是我们也出不去。”秦知微合上电脑，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食物和水……按四个人算，省着点能撑一周。但问题是如果没有电，冰柜里的东西会坏，而且——”
　　她的话被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
　　“砰！”
　　卷帘门剧烈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外面那些东西，发现这里了。
　　“操！它们开始撞门了！”林焰立刻冲向门口，用身体抵住货架。
　　苏静快步走到窗边，拉起百叶窗的一角。街道上，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身影，此刻正摇摇晃晃地朝着便利店汇聚过来。说不好是被声音吸引，还是……被她们4个“活物”的气息吸引。丧尸伸着手臂，指甲刮擦着金属卷帘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数量在增加。”苏静放下百叶窗，脸色更沉。
　　“得加固门口！”秦知微也开始行动起来，试图推动装满矿泉水的货架。
　　“我来！”林焰一把推开她，手臂肌肉贲起，沉重的货架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被她硬生生顶到门后。一个，两个，三个……很快，门后堆起了一道倾斜的支撑屏障。
　　但撞击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重。卷帘门中央的位置开始微微向内凸起。
　　“这门撑不了多久。”林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刀削般的下颌线滴落。
　　绝望的气氛开始无声蔓延。四个人，困在不到一百平米的密闭空间里，外面是越来越多的、未知的怪物。她们甚至不知道这场灾难的范围有多大，有没有救援，明天会不会到来。
　　陆柒忽然蹲下身，从收银台下面摸出一个老式收音机，手指颤抖地拧开开关。
　　刺耳的电流噪声过后，断断续续的、语速极快的官方播报传了出来：
　　“……紧急状态……不明病毒爆发……市民请立即寻找坚固场所躲避……避免接触任何表现出攻击性、皮肤溃烂、眼珠浑浊的个体……军方正在……滋滋……建立安全区……重复……这不是演习……”
　　后面的话被越来越强的干扰音淹没，最终只剩一片忙音。
　　“病毒……”秦知微喃喃。
　　“安全区……”苏静眼神锐利，“在哪？怎么去？”
　　没人能回答。
　　林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瓶冰水，放到额头上冰着。冰冷的感觉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看向另外三人：
　　“行了，都别愣着。自我介绍一下，林焰，省篮球队的体大学生。力气大，跑得快，目前看来咱们4个之中最能打的。”她目光扫过苏静，“医生？”
　　“苏静。外科。懂急救，会缝合，能处理大部分外伤，现在药品匮乏，我能做的有限，尽量别受伤。”苏静言简意赅。
　　“秦知微。写小说的。”秦知微推了推眼镜，“观察力还行，逻辑分析勉强过关，体力……是废柴。”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陆柒身上。
　　女孩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陆柒……便利店夜班店员。对这里……比较熟。”
　　一个武力，一个医疗，一个脑力，一个后勤。听起来像某种拙劣的 RPG 游戏队伍配置。但是真人版的丧尸电影怎么破？好歹发点装备啊！！！
　　林焰扯了扯嘴角：“挺好。现在游戏开始，第一关：活到天亮。”
　　仿佛为了呼应她的话，卷帘门又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
　　“哐——！”
　　金属撕裂的声音。一只青灰色、指甲翻裂、沾满黑红色污垢的手，硬生生从卷帘门下方的缝隙里扒了进来！五指扭曲地抠抓着地面，拼命想将缝隙撕得更大。
　　“它要进来了！”秦知微倒抽一口冷气。
　　林焰想都没想，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罐，抡圆了狠狠砸下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只手的手指以诡异的角度折断，却只是抽搐了一下，仍然顽强地扒在缝隙里，甚至另一只手也探了进来！
　　“它们不知道痛！”苏静厉声道，“别浪费体力！用货架压住缝隙！”
　　四人合力，将旁边一个装满罐头的沉重货架推倒，死死压在门缝上。那只手在重压下扭曲变形，终于不再动弹，但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缝隙里缓慢渗入。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门外的撞击声仍未停歇，反而因为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更多怪物。它们嗬嗬的低吼仿佛就在耳边。
　　“这样下去不行……”秦知微靠着货架滑坐到地上，疲惫地捂住脸，“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陆柒抱着膝盖坐在收银台旁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那摊渐渐扩散的血污。
　　苏静背靠着冰柜，摘下口罩，仰头闭眼，似乎在强迫自己思考。
　　林焰则像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目光扫过每一寸墙壁，寻找着或许不存在的出口。只有在苏静摘下口罩的一刹那，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死寂笼罩。
　　就在这片死寂中，四人的手机，同时响了。
　　不是铃声，而是一种尖锐、高频、仿佛直接刺入大脑的电子蜂鸣！
　　紧接着，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清晰响起：
　　【检测到高潜力生存个体。】
　　【环境符合‘方舟协议’启动条件。】
　　【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视网膜上，突兀地浮现出半透明的蓝□□面。个人信息、状态栏、技能树、物品格……以及最上方，一行猩红刺目、正在倒计时的文字：
　　【新手任务：固守初始安全点（7x24便利商店）】
　　【目标：存活 168 小时（7天）】
　　【失败惩罚：抹杀】
　　【当前时间：167:59:58】
　　四双眼睛，愕然对视。
　　林焰的界面边缘泛着暗红，一个狰狞的拳套图标在闪烁：【格斗精通 Lv.1】。下方有一行小字：【警告：战斗亢奋值过高可能引发‘嗜血冲动’（自主可控性下降）】。
　　苏静的界面干净简洁，中央是绿色的十字标志：【基础医疗 Lv.1】。旁边标注：【使用技能消耗‘精神力’，过度消耗会导致晕厥】。
　　秦知微的界面则布满细小的文字流和图标：【信息分析 Lv.1】。状态栏显示：【认知点数：10/10。信息过载将导致剧烈头痛】。
　　而陆柒的界面最为奇怪。那是一个简化三维建模图，正是她们所在的这间便利店。几个地方标着红点（大门、通风口），另一些地方闪着微弱的蓝光（仓库角落、某个货架底部）。图标是一把小小的钥匙：【环境感知 Lv.1】。描述：【可模糊感知建筑结构状态与异常点，消耗‘家园能量’】。
　　“这……是什么？”秦知微声音发颤，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不知道。”苏静快速扫过自己的界面，尝试集中意念。一个简单的【消毒】指令浮现，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指尖涌出，覆盖在她手臂的伤口上。疼痛感瞬间减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口。
　　“有用……”她喃喃。
　　林焰也试着激活【格斗精通】。刹那间，一股热流窜遍四肢百骸，肌肉记忆里似乎多了些陌生的搏击技巧，但同时，一种暴戾的、想要砸碎什么的冲动也隐隐抬头。她赶紧关闭技能，深吸几口气。
　　“看来不是幻觉。”林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复杂地看向其他三人，“我们被……一个游戏系统选中了？”
　　“更像是某种……筛选机制。”秦知微已经打开电脑的记事本，看了一眼剩余电量98%，飞快记录着系统界面的每一个细节，“‘方舟协议’、‘初始安全点’、‘抹杀’……听起来，我们是被放进某个高维的生存游戏了。”
　　陆柒一直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界面上的便利店模型。那个代表“大门”的红点，正在不断闪烁，颜色越来越深。
　　“门……”她小声说，“快撑不住了。结构完整度……在下降。”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卷帘门再次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央的凸起更加明显，门框边缘的墙壁开始簌簌落下灰尘。
　　“得想办法！”林焰吼道。
　　“你的‘环境感知’，能看出哪里最薄弱吗？”苏静迅速看向陆柒。
　　陆柒愣了一下，连忙集中精神。模型在她意识中放大，红光最盛的地方……“除了门，还有这里。”她指向侧面饮料柜后面的墙壁，“这里墙最薄，外面好像是隔壁空铺……声音，很多声音集中在那里。”
　　“还有呢？”秦知微追问。
　　“天花板的西北角……承重有点问题。还有……地下室入口的门，锁是老式的，不太牢靠。”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可能被从四个方向突破。”苏静语速极快，“林焰，你守住大门，这是最可能的第一突破点。秦知微，你监视所有通风口和窗户。陆柒，你继续感知建筑状态变化，随时报告。我……”
　　她顿了顿：“我机动支援，并寻找是否有其他出路，或者能用来加固的东西。”
　　“凭什么听你安排？”林焰皱眉习惯性顶了一句，在省队里她是队长。
　　“就凭我的安排目前看起来最合理。”苏静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或者你有更好的计划？用你的灭火器砸开丧尸群冲出去？”
　　林焰被噎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再反驳，拎起灭火器走到门后。
　　秦知微已经搬了把椅子到货架顶上，仰头盯着通风管道。
　　陆柒则闭上眼睛，努力将感知扩散。
　　苏静则开始快速检查便利店每一个角落，从仓库到员工休息室，不放过任何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胶带、绳子、工具箱、甚至几罐工业强力胶。
　　倒计时在每个人视野的角落，无声而残酷地跳动着：
　　167:42:18
　　时间，成了最奢侈又最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