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猫有九条命》结庐素然

10、10

　　夏天回到了古市。

　　相比于江城，古市的繁华程度并不逊色。尤其是暑假期间，作为以多朝古都的旅游城市，古市更是人山人海。

　　而且大部分都是家庭出游，到处都能看到背着背包的父母带着背着背包的孩子一起走在街上。

　　夏天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父母也是这样出行。儿时记忆里的古市，暑假人也不少，但还没有多到现在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作为本地人，哪怕在市内旅行，也会选择本地人才知道的小众一些的地方。父亲和母亲轮流开车，他坐在后座昏昏欲睡。

　　他似乎看到父亲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自己，母亲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看他。

　　到了目的地，他会被父亲喊起来，跟在后面，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和城里不一样，这里是青翠欲滴的绿，高山巍峨的灰。即便多年过去，他还记忆犹新。

　　许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城市了。夏天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市。他通过社交媒体发布的新闻，看到记忆里夏天古市的绿和灰，现在也变成了旅游胜地。留给他的回忆快要被开发商逐渐掩埋，重建。

　　他举起相机，拍下了如今的古市。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无数儿时的自己，在人群的缝隙里，他窥见不被抹上橘黄色滤镜的记忆。

　　回到家，父亲上班还没回来，母亲在家准备晚饭。

　　“你爸这两年时不时就周末加班，说是最近业务转型，他得跟着。”母亲在厨房絮叨，“让他提早退休呢，他就是不肯，放不下公司。他只不过是合伙人，拼老命的最后得利最大的还不是他。”

　　夏天沉默。他惊讶于一向只追求安稳的父亲，怎么现在开始接手业务转型的事务了。

　　“不过啊，他看起来也是挺乐在其中的，”母亲似乎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新奇的，“和他刚在一起那会啊，他也是这样的。”

　　母亲说着，笑盈盈地看向夏天：“你们两个有时候还真的很像，尤其是那股倔脾气。”

　　原来，父亲还有这么一面，他从来都不甚了解。

　　小时候还没有和父亲赌气的时候，他总是听见父亲对自己说，人最重要的还是安稳，不必去争取太多新鲜的目光，这样才能好好地活到最后。

　　人生的最后就是安然。你看古市就是不再成为都城、沉淀下来之后，才慢慢地让人觉得有安心感。

　　那个在成立家庭后变得如此坚信安定就是一切的人，是什么让他又变回了年轻时代的模样？

　　夜深，才下班的简深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回家。

　　家里没有夏天的身影，他觉得有些落寞，仿佛回到饭饭刚去世那段时间。

　　他经过夏天的房间。现在为了隐私，大落地窗被窗帘布挡住了里面的光景。他也无暇顾及里面还有没有饭饭的痕迹。他以为自己已经全部清理掉了，就算自己没清理，夏天应该也会默默清理掉的，毕竟住猫房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太奇怪了。

　　坐在客厅，那天晚上一起看电影留下的零食和饮料还在茶几上，剩余了一点薯片的包装袋被夏天用猫爪夹子夹得很好。

　　简深打开包装袋，才发现里面除了薯片，还有一张纸条。

　　现在这个牌子的薯片也开始搞那种美式中餐厅的套路吗，在里面塞幸运小纸片。

　　打开纸条，他只看到里面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里哦。”

　　这句话……

　　眼眶突然湿湿的。简深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浸透了纸条。

　　他攥紧纸条，抓过饭饭最爱的那个抱枕大声痛哭起来。

　　抱枕里面是熟悉的味道，是夏天的，不对，是饭饭的，来自小猫特有的温暖的、毛茸茸的气息。

　　“饭饭，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他好像透过什么看到了饭饭的身影，那双好奇的大眼睛到处张望，见到熟悉的人兴奋向前，吨吨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喝水的样子，得不到回应赌气的样子，窝在抱枕里安心的模样……

　　原来如此，啊。

　　“原来，你是饭饭吗？”第一天带他回家，恳求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是——他真的没有猜错。

　　简深从来都不相信传说故事，但这一刻，他无比坚信。

　　饭饭从来都没有离开他，他最爱的小猫，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永远信任他，爱着他。

　　以前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价格不菲的杯子，简深非常生气地给他弹了个脑瓜崩，饭饭躲在沙发底下久久不出来。

　　等简深气消了，觉得饭饭也不是故意的，脑瓜崩弹得应该也挺痛，惭愧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时，饭饭就会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轻轻跳上沙发。简深伸出手，带着歉意摸了摸他毛绒绒的下巴，饭饭就会顺势伸出小舌头舔舐他的手。

　　刺刺的，但是很舒服。

　　饭饭就是这样的小猫，永远不会对他的铲屎官真的生气，即使在生命中最后一刻见不到他，也不会责怪他。

　　因为他是简深的小猫，简深是他的铲屎官。

　　从千百年前的那声“狸奴”开始，一直如此。

　　“咻。”

　　一道微光轻柔地落在简深肩上，带着温暖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