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他总想驯服我》沉泠域

3、补习

　　“他要给我补习？”

　　天呐，真是何德何能。宋逍对于这一消息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和头狼斗殴时突然有人帮他挡了一下。

　　“他能教你我真是求之不得，”生物老师白了他一眼，“上回开学考，咱们班的平均分都快让你拖死了。”

　　“您是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宋逍敏锐地提取出了一道信息。

　　“是啊，”严知微用手指缠了缠烫得精致的发丝，递给他一个傲然的眼神，“不然是我求他的吗？”

　　“怎么可能，”宋逍平日里虽说不着调，但胜在一张嘴还算讨巧，学校里的老师为此也不至于太讨厌他，“容主席愿意帮忙是看在能给您减轻负担的面子上，能力强也是您教导有方……这天底下哪有老师求学生的道理。”

　　本是奉承人用的恶心话，从宋逍口中说出来却丝毫没有世故圆滑的味道，让人信服得很。

　　宋逍隐约听见精致的严女士嘟囔了一句“知道就好，”随后便将靠背椅转回了原位，摆摆手示意宋逍可以滚蛋了。

　　宋逍临走前不忘丢下了一句“老师再见”，仿佛他真的如此没心没肺一般。

　　实则这一消息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走出办公室门时他连呼吸都是乱的。

　　他想不明白容洛川发的什么神经，要和他这样的害群之马捆在一起。

　　还是说他随口一句“交个朋友”这样不走心的客套话，容洛川听进去了？

　　吗的，客套，客套懂吗。宋逍心中暗骂。

　　哪个需要他补习。

　　宋逍一来厌恶一切和学习有关的事物，二来讨厌欠别人人情。他在父母那里受到的教育向来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欠别人人情——给别人A钱要往上凑整，能在网上找到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问别人，宁愿吃点小亏也不要随便受别人的恩惠等等等等。

　　在他心里，容洛川为他摆平了王初辉和胡嘉的麻烦，是他欠容洛川的。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配合容洛川演杀鸡儆猴的戏码，是他还容洛川的。

　　他不明白容洛川为什么要在两清之后继续阴魂不散地飘在他身边。

　　不过容洛川这人，让人不明白的地方海了去了。

　　就比如昨天在篮球场非要挨头狼那一下。

　　容洛川定的补习时间是每周一三五的晚上，地点是个学研部附近的小教室，离宋逍的教室和宿舍都不算太远，也是变相强制宋逍在这几天出勤晚自习。

　　“作为学术主席，管理差生，为恩师减负”这一说辞恰到好处，不显得热情，却又滴水不漏。

　　是个虚伪的。宋逍暗自道。

　　他自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准。这份直觉也并非生来就有，而是得益于经年的观察和揣度。

　　儿时他总爱猜父母的心思。他们哪天高兴了，没准就会接他去省城住一段日子；上学以后他又不爱读书，于是渐渐学会了投老师的喜好，才勉强能让本就稀碎的校园生活不要变得稀烂。

　　对于容洛川的举动，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和怀疑，那他就应该感到抗拒和怀疑。

　　可宋逍凭借自己有限的智商又实在想不出，一块木头能翻出什么花。

　　没有目的，没有动机，还捞不着好，简称吃力不讨好，的确是木头的行为。

　　反正只是一次简单的补习，明天太阳照样升起，容洛川继续做他的清冷学长乖学生，他继续过他的操蛋日子。

　　没什么大不了。宋逍告诉自己。

　　夕阳穿透一楼自习室的窗玻璃，在桌面上投下安静的光斑。

　　容洛川把事先翻译好的前两章讲义推到宋逍面前：“你现在面对的是新的课程体系和考纲，我的初步建议是，你可以当做初中的东西没学过。”

　　宋逍将笔往桌上重重一搁，单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放心吧，空的。”

　　“那再好不过了，”容洛川的声音依旧不冷不淡，甚至夹杂了一丝刻薄，似乎根本没把宋逍那副不识好歹的态度放在眼里，“如果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教起来更麻烦。”

　　宋逍本想说你嫌麻烦，我也嫌麻烦，那要不就别白费力气了。只是一想到明天可能要面对严知微那张写满不可置信的脸，他又觉得何必再给自己添上一个更大的麻烦。

　　“教材上的内容虽然更全面，也更适合初学者，”容洛川继续沉声道，“但是对于知识点和考点拆解得过于冗杂，不适合短期备考。”

　　宋逍勉强醒了醒神——好像确实快要期中考了。

　　容洛川瞥了人在魂不在的宋逍一眼，像是刚读了他的心一般：“现在距离期中考还有7天。”

　　宋逍有些心虚地坐直了身子，目光冷不丁撞向了一双漆黑的瞳孔。

　　他往后缩了缩：“不是，干嘛他妈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你本性不坏，”容洛川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宋逍的废话，“而且很聪明，所以我想帮你——这是我的本意，和严知微没什么关系。”

　　宋逍转了转眼珠。

　　按照学院等级制度划分，容洛川作为学术主席级别在教职工之下，按理说不应对严女士直呼其名。虽说高中生私底下对于老师的姓名本没就没什么敬畏之心，但容洛川在他面前如此直言不讳，也不知是不是把他当成半个自己人的意思。

　　他今天头一次克制了反驳容洛川的欲望：“嗯。”

　　容洛川收回落在宋逍脸上的目光，将讲义摊开到第一页推到宋逍面前：“既然你认可我的说法，那么类似的废话我以后也不会再说，”他没有给宋逍留下反应的时间就直接切入了正题，伸手在细胞结构上比了一道，“细胞膜，你也可以理解成教室的门，可以有选择性地让东西进出。”

　　宋逍懒洋洋地转着笔，对于容洛川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在心中暗道这人的手指真他娘的好看。

　　“而细胞核，就是控制中心，就好比严知微站在讲台上发号施令。”

　　宋逍顺着容洛川手指的方向望向教材上的图示，可惜没过一秒眼神就开始飘忽。

　　“我刚才说了什么？”容洛川收回手，抬眼望着宋逍。
　　宋逍蓦地将双眼重新对上焦，将原本跷着的二郎腿缓缓放下，心不在焉道：“知道了，门嘛。”

　　容洛川望向他满不在乎的脸，表情精彩纷呈。

　　宋逍顺势往椅背里倒了倒：“你说你，有这时间做什么不好，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劲。”

　　容洛川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认为我在白费工夫？”

　　宋逍没说话，心道接下来大概率就是一些自己听了不下十遍的劝学陈词滥调。后面再持续来上这么几次，愚公也耐不住性子给他这样的人补课——这件事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从容洛川嘴里说出来的是些新鲜玩意儿。

　　容洛川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将摊开的讲义推到了一边：“那我问你，这扇门，”他抬起右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指自习室的大门，“换做是你，这扇门，你打算让谁进，让谁出？”

　　宋逍被他问得一噎，随即嗤笑了一声：“谁爱进谁进，谁爱出谁出，我不拦着。”

　　容洛川挑眉。

　　宋逍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瞳孔，心中莫名一紧。

　　“下一次见到你，希望你能把门看好，”容洛川收起讲义，神色依旧平静自如，没有半点被忤逆的愤怒，仿佛宋逍的态度本应如此，“一扇连苍蝇都挡不住的门和摆设没有什么区别，屋主人迟早有一天会被外面的风雨淋个透心凉。”

　　宋逍望向他款步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冷汗顺着额角渗了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后背的凉意。

　　他吗的，容洛川哪里是在说什么细胞膜。

　　容洛川口中的门说的分明是他的心。

　　这个傻逼在敲打他。

　　敲打他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敲打他看似满心戒备，实则心里想什么全往脸上摆，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控制不了，还对于外界的伤害毫无还手之力。

　　被人戏弄的愤怒和后知后觉的恐惧瞬间如潮水般涌向全身，宋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暴躁地站起身，把容洛川方才坐过的椅子当成了他本人，毫不留情地蹬了一脚。

　　吗的，狗日的斯文败类，我呸。

　　宋逍嚣张地冲监控的方向比了个中指，随后扬长而去。

　　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一道人影正缓缓向他离开的方向移动。